兰雪靖蹭蹭苏衍的肩头,“不许跟我生气,你也别怪我总是会胡思乱想,我这身子真不知什么时候就出毛病了,说来也是报应,从前觉得这条贱命可以肆意挥霍,反正这世间已无留恋之人,留恋之物,谁知报应来得太快,老天在我绝望到谷底的时候,让我遇见了你。苏衍,我真得想和你天长地久,可是……”
苏衍吹着药,眉间郁结着忧虑,“报应?遇见我是报应吗?”
“是幸运也是报应,幸运的是有你疼我,护我,报应的是我从前憎恨命运不公,肆意践踏身子,才会像这般…咳咳咳……”兰雪靖咳得厉害,苏衍实在揪心,看着碗里的药眉头锁得更深了。
兰雪靖一点一点地抚平苏衍的眉头,“别蹙眉,你蹙眉的样子看着很吓人。”
“你怕?”
兰雪靖靠在苏衍怀里,懒懒得像只小猫,“怕,先前陷害你进了辅国司大牢你刚出来那会儿,那样子感觉要吃了我。”
苏衍知道兰雪靖强忍着病痛跟他说话,兰雪靖忍痛得能力他是知道的,“子虞是不是很不舒服?在我面前就不要强撑了好不好。”
兰雪靖勾住苏衍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不好,你总是眉头蹙得很深,我喜欢你笑得样子。”
“你病成这样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兰雪靖愧疚极了,“对不起,我也不想,可这身子时不时就要大病一场。”
“别跟我说对不起,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若是那次不跟你置气,让你在摘星楼病了那么久……”
兰雪靖忙捂住苏衍的嘴,“不是你的错,是我想推开你,怪我。”
“我就该不管不顾冲进宫把你抢回来,何故现在……”苏衍追悔莫及。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兰雪靖从枕头下取出自己编得红绳手链,“再有几日就是乞巧节了,我这样子怕是不能陪你去放河灯了,编了这个给你,郡主教我的,学了好几天才学会。”
兰雪靖给苏衍系手腕上,“怎么样?”
苏衍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好看,手艺比我好。乞巧节很是热闹来着,我可是日日盼着和你过的,快些好起来,要不把这些病都转移到我身上……”
兰雪靖把苏衍的话捂回了去,气得面色又煞白了几分,“再胡说八道我真会生气。”
“别气,别气,看你一气脸更白了。”苏衍抱着兰雪靖,“子虞,等抓到了南琴你要怎么处置他?”
“咳咳咳,陛下已经应允如果抓住南琴交由我处置,落在我手上必然让他生不如死。”兰雪靖发狠的样子疯癫病态,浑身溢满了戾气,白骨生花,阴森可怖。
“子虞……”
兰雪靖,“别劝我,你想说他的血会脏了我的手是不是?可是苏衍你看我这双手沾了的血早洗不掉了,多他一个不多。苏衍,报仇是我来盛安的执念,这份执念只能用南琴的血来抵消。”
苏衍知道兰雪靖能活到今日全靠执念和仇恨,等仇恨和执念消失了,他这个人也燃尽了,可是现在他不会燃尽了,因为他还牵挂着苏衍,苏衍拥着兰雪靖,“好,只要你开心,随你想做什么。”
兰雪靖笑出了声,“这么惯着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哪天我要是发疯了你还要惯着我不成?”
苏衍,“惯着你,我是共谋,我们一起下地狱。”
兰雪靖抱紧苏衍,“不要,地狱多可怕啊,我们就在这红尘策马快意,去那地方做什么。”
“好。”
兰雪靖吃了药睡着了,苏衍小心地合上门,兰雪靖虽病着可睡得不安稳,一点儿动静就醒,苏衍这几日让人把树上的蝉打了。
钱高跃来了,“王爷,主子睡着了?这是我带的药,让孟大夫瞧瞧可有用得上的。”
苏衍眉间的郁气又凝结了起来,“这些药材必然得来不易,老钱你有心了,等孟誉来了我让他好好瞧瞧。”
“能用得上就行,主子这身子比在北漠的时候还差,都怪……唉,北漠那群畜生。”钱高跃骂着。
苏衍,“子虞这身子是给绮月花毁了,不成想这修颜焕肤的花竟是此般歹毒。”
“这花确实会落下寒疾的病根,主子身子伤成这样全是……”钱高越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马上闭口不言了。
“全是什么?”
钱高跃拍拍嘴,“没什么,说了对主子的病也没帮助。”
“什么叫说了对子虞的病没有帮助,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苏衍气得拍了桌案,吓得钱高跃一哆嗦。
“主子不让说。”
“我来说!”胡杨窜进来,气呼呼的样子,全是刚才和武双比赛马输了。
钱高跃瞪了胡杨一眼,无奈地往旁边一坐不说话了。
当年在北漠的时候兰雪靖为救阿诗雅,答应为耶和察的王后布扎试药,在试到第五次的时候兰雪靖的身子就已支撑不住,再用药必死无疑。那神医想到了灌骨之法,既然外用会让人撑不住,若是直接注入骨髓是不是就有奇效。
效仿北漠的刺骨之法,神医做了个漏斗,漏斗下方一根极细的中空钢针,将其刺入兰雪靖四肢的骨头里,再灌入绮月花花汁,果然有奇效,兰雪靖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每日反复被刺骨灌药,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更差了,好在他命大是活下来了。为了取得贪狼部落首领桑琢的信任又喝过赤蝎毒,经常体寒却又发热不退。
苏衍听完面上血色全无,兰雪靖的过往他不敢多问,他知道那些过往有多惨无人道,怕听了会痛,更怕兰雪靖提及会痛,仅仅只是从别人口中的话语描述,苏衍就已痛得骨头发颤,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苏衍自以为可以慢慢抚平兰雪靖受过的伤,终究是自己太过天真又太自以为是,刻入灵魂深处的伤,苏衍又该如何抚平。
苏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兰雪靖还在睡着,额头上涔涔细汗,他睡得很不安稳,呼吸声也很粗,这次发热他又咳又喘,夜里发热的时候呼吸很是急促,常常把苏衍吓醒。
苏衍坐在床边给兰雪靖掖了掖被角,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又后怕地缩了回来,他怕弄醒兰雪靖,更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他。刺入骨头里该有多疼啊,这么一个纤细的人,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衍浑身都疼,疼得他快坐不稳了,如果那些痛都落在他身上该有多好,他愿意替兰雪靖受。
兰雪靖翻了下身,手碰到苏衍的手臂,他睡得不深,苏衍进来他是知道的,但是身子太乏了不想睁眼。兰雪靖顺着碰到的地方摸过去,摸到苏衍的肩膀,又沿着肩膀摸到了苏衍的面颊,掌心下有些湿热,兰雪靖张开眼睛,“苏衍……”他嗓子有些哑,挣扎着爬起来去捧苏衍的脸。
苏衍忙别过头去,兰雪靖指间还残存着湿润,“发生何事了?”
“是不是吵醒你了?你再睡会儿。”苏衍扯过被子盖兰雪靖身上。
兰雪靖见苏衍眼角还有泪,心很慌,“苏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衍的心像是被无数钢针穿过得疼,“没什么事你再睡会儿。”
“苏衍你在我面前藏不住心事,快说别让我心急。”
苏衍将人圈在怀里,他要痛死了,兰雪靖那些经历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子虞疼,真得好疼。”
苏衍声音哽咽,他极少在兰雪靖面前露出无助和脆弱,兰雪靖抚摸着苏衍的后背,“疼,哪里疼?可是受伤了?”
苏衍摇摇头,“我的子虞为何要经历这些,为什么……”
“是不是胡杨他们说什么了?这一个个的嘴就是快,看我怎么罚他们。”
苏衍红着眼,“不怪他们,是我逼他们说得,子虞是不是很疼,是不是?”
兰雪靖捧起苏衍的脸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都过去了,有你,我再也不疼了。”
“不够,我弥补不了,我也……让你疼过。”
兰雪靖抱紧苏衍,“老虎变大猫了要躲在我怀里哭,我要怎么哄呢?摸摸头就不疼了。”
兰雪靖哄小孩子一样揉着苏衍的发顶,认真又小心,苏衍笑中带泪,蹭着兰雪靖的掌心,“那你可得多摸摸了,我现在很难受。”
兰雪靖继续揉苏衍的发顶,“好,多揉揉就不疼了,我再亲亲你好不好?”
兰雪靖凑过来,苏衍长指抵住兰雪靖的唇边,“你还病着呢,不许胡闹。”
兰雪靖小猫一样趴在苏衍胸前,“一个吻而已,怎就是胡闹了,那你吻我。”
苏衍在兰雪靖唇边小啄了一口,兰雪靖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不算,再来。”
“不行,你还病着。”苏衍可不会由着他。
兰雪靖手脚并用地扒在苏衍身上,“病着呢,让让我。”
苏衍对他永远都是无条件地妥协和纵容,再次吻上兰雪靖的唇,温柔地蹭着那柔软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如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多一份力就弄疼他了。
太过温柔的吻对兰雪靖来说太过折磨人,他不喜欢太过温柔的吻,主动迎上去,咬住苏衍的唇,使坏地用齿尖磨着苏衍的唇,一点点地挑火。
苏衍按住兰雪靖的后颈,“不许胡闹,还病着呢,再胡闹我就把你手脚都绑起来。”
兰雪靖有恃无恐地仰起头,“那你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