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百越合眼冷笑,竟有几分苦涩,“南琴到底是何人不清楚,但是悟真案本就是他和赵元初合谋的结果,本想着动摇民心,不成想晁音为了嘉良帝以假乱真搅了局。各种谣言甚嚣尘上,是真是假一时间谁也分不清了。南琴虽有些势力,可若没有赵元初的助力哪里能掀得这么大风浪还全身而退?”
五年前的悟真案真真假假确实害死了很多人,这些人为了达目的根本不顾别人死活,兰雪靖眼底柔柔地笑意如裹着棉花的刀子,“他们想捅出嘉良帝的身世,让世家知道嘉良帝是天盛帝和庶母所生的孽子,让世家聚成一股力量动摇国本,可是赵元初没有算到晁音早和嘉良帝站在了一起,五年前的悟真案赵元初和南琴落败了,可是我想知道赵元初扰乱大盛朝纲对他有什么好处?”
古百越跟随赵元初也有八年了,赵元初心怀远志,可因为出身被忌惮还被贬出盛安,心中一直郁愤难平,对大盛皇室渐生怨恨,当南琴找上赵元初道出嘉良帝的身世时,赵元初心中有了别的想法,原来大盛皇室身上流着如此肮脏的血,他厌恶嘉良帝的身世,更多的是一种报复,他和南琴合作弄出了悟真案。
古百越是个江湖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他理解不了赵元初的种种行径,“好处?我岂会知道对他有什么好处,兴许心里痛快吧。”
兰雪靖,“南琴身在何处?”
古百越,“那我岂会知道?南琴已经和先生没有联系了,确切的说是早已分道扬镳了。悟真案后先生突然醒悟了……”
那是个大雨滂沱的日子,赵元初在练字,天降惊雷,照得昏暗的屋子通亮,赵远处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窗外的大雨看了很久,突然把桌上的字撕了个粉碎,推翻一个嘉良帝还有会来另一个皇帝,只要是燕家的皇帝赵氏一族就永无入仕的可能,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大盛都推翻了,不对,是把安逸已久的天下都推到了重建。
赵元初冲进雨里大笑,“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这衰微的王朝末路,该是群雄逐鹿的时候了。”
赵元初很多时候是克制平静的,甚是平静地让人害怕,可他也是疯狂的,疯狂起来不管不顾,古百越永远无法理解赵元初,即便不能入朝为官,他们赵氏富甲天下,扶植能为他们所用之人做官,自己坐收渔利不好吗?
兰雪靖听完似乎能理解似乎又不能理解,古百越想要钱想要过富足的日子,有钱就行,可赵元初有钱唯独没有势,人一旦有了贪念只会想要更多,钱有了就想要势。
兰雪靖衣袖上沾了血,眸子不知何时一下冷了,隐在暗处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眸子没了光亮仿佛恶鬼在盯人,古百越浑身难受。
兰雪靖搓了搓袖口,血迹没有丝毫消减,他一下烦躁了,他讨厌血可又忍不住沾血,或许他本质就是嗜血的,很厌恶又逃不掉。
兰雪靖从阴影走出来,这次离放烙铁的炭盆很近,火光照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温度,兰雪靖没有再看古百越径直走出牢房。
“我说的都该说了,是不是……”
兰雪靖回头,眼中带着疯狂的笑意,“好,让你死得痛快点。”他的声音像在哄小孩子,还有点俏皮,古百越只觉得骨头在发颤,他不想再见到兰雪靖。
苏衍在刑房外等着,总觉得兰雪靖对古百越太过温柔,换了从前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问完了?”
兰雪靖靠苏衍身上,让苏衍扶着他走,“问完了,都是些已经知道的事,没意思。”
兰雪靖的语气像刀尖刮脸,透着一股寒意,苏衍圈紧兰雪靖的腰,“怎么了?”
兰雪靖往苏衍身上贴,“苏衍你知道吗?我…我刚才想杀人…控制不住的想杀人,很多时候我都是这样的,是不是很可怕?”
兰雪靖很慌乱,他一直控制内心的疯狂,可有时候心底的疯狂见了血就肆意生长,从前养成的嗜血本性会时不时冒出来,兰雪靖讨厌这种感觉。
苏衍温柔地捏捏兰雪靖的脸,“不可怕,从前的经历让你不自觉会如此,可是你控制住了,不再任由内心的疯狂肆意生长,子虞你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吗?”兰雪靖盯着衣袖上的血,感觉自己还是残破的,画皮之下还是白骨森森。他有苏衍,正是有苏衍才会让他觉得自己可怜,心里的伤不会愈合,时不时会跳出来提醒他。
苏衍揉揉兰雪靖的发顶,“要不要我背你?”
兰雪靖摇摇头,“不要,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可不想被人非议狐媚惑人。”
“你脸皮何时薄了?”
兰雪靖,“一直都薄。抱歉,我总是控制不住发疯,兴许骨子里就是如此。苏衍你要看着我,不要让我发疯,好不容易走进了光里我不想回去。”
“有我在,你会再身处黑暗。眼下就是不知这个南琴躲在何处?”
兰雪靖,“赵元初逃回宁远一直未有动作,或许是我那篇檄文放早了,彻底把他的优势打没了,他若是翻不起风浪那多没意思啊。”
苏衍,“可不是,我岂不是白白挨了这么多人的口水。”
兰雪靖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他会兴风作浪的,赵元初不会坐以待毙。”
宁远,赵元初联系了宁远总兵和祈王高牧生,高牧生是宣仁太后的弟弟,燕熙宸驾崩前赐死了梁王让其甚为不满再加上赵元初的怂恿,这人在东南笼络了不少水师总兵到麾下。
高牧生带兵支援豫州,打了苏兮荷一个措手不及,眼看就要攻下的豫州如今倒是形势不明了。苏兮荷憋着一肚子火,写信给苏衍抱怨了一通,还不忘数落他几句。
兰雪靖感觉苏衍快成苏兮荷的出气筒了,“如今豫州和宁远形成合围之势,只要他们挥兵南下可以拿下苏杭二州,扬州也有丢掉的可能。”
苏衍合上文书,“确实,这个赵元初有点本事,当初攻打扬州的时候就该把祈王一起解决了。”
“苏杭二州会不会收归赵元初旗下还不好说,万一他来硬的,卢陵赵氏拿他也没辙。不过还得再等等,给他些甜头,让他拿出先帝的遗诏。”
苏衍,“那也行,我去跟阿姐说让她假装败个阵,给赵元初拿遗诏的机会。”
兰雪靖抿嘴笑笑,“郡主又得发火了。”
“阿姐是见了我就发火,这信你写吧。”
“也行!苏衍我发现个事,大理寺卿宋泉还记得吗?他可是赵元初的外甥啊,如今赵元初叛逃出盛安,他这个外甥的身份就尤为尴尬了。”
苏衍坐到兰雪靖身边,“确实够尴尬的,朝中不少人参他。不过宋泉是个好官,大理寺难得有这么个人才,不能因为他是赵元初的外甥就人罢官了,宋泉是个聪明人,大理寺的事物全交由两个少卿处理,他负责指挥,很多事不经手,朝臣虽有怨言却也找不到动他的理由。”
兰雪靖想了想,“这个宋泉我还没查到他的底细。”
苏衍伸展了下臂膀,“可以肯定一点,他不是赵元初的外甥。”
兰雪靖笑笑使坏地勾住苏衍的脚,“所以说啊不能随便认舅舅,这舅舅跑了,外甥搁在这儿日子不好过。”
苏衍回勾兰雪靖的脚踝,“兴许舅舅本就是块垫脚石,舅舅跑了大外甥可能偷着乐呢,他到时候只需说自己不是赵元初的外甥,就能瞥的一干二净。”
兰雪靖力道上比不过苏衍只能乖乖认输,“如此说来舅舅和外甥之间没有感情啊。”
“有,就是利用大于感情。”苏衍脚尖蹭着兰雪靖的脚踝,蹭到了脚环,兰雪靖在家的时候就戴,大老远就听得见他脚上的银铃声。“很喜欢这副脚环?”
“你送的自是喜欢,我送你的耳坠也这么喜欢?现在天天戴着,生怕别人看不见。”
“你送的自然得天天戴着,说明我把你放心上。”苏衍的脚又蹭了蹭脚环,银铃声清脆,沿着兰雪靖的脚踝慢慢往上爬。
兰雪靖按住苏衍的膝盖,“摄政王,青天白日呢,这是在做什么?”
“宁王殿下,青天白日呢,自然是在和我的涉政王妃调情。”
“你!能不能有点正行?”平日里最没正行的就是兰雪靖,现在到说苏衍没有正行了。
苏衍摸着兰雪靖的膝盖,“我和你都不是正人君子,所以这所谓的正行可以抛了。”
“那不行,我反省了,还得做正人君子。”
苏衍抓住兰雪靖的脚踝,拇指摩挲着脚环,“正人君子?那难了,如今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窃国佞臣,你跟了我就是同流合污,谁信你是正人君子。”
“确实难办,做不了正人君子那就做祸国蓝颜吧。”兰雪靖在苏衍面颊落下一吻,光着脚就跑了。
“又偷袭我,兰子虞你别跑!”苏衍追过去,兰雪靖光着脚跑到了青石子路上,边跑还不忘回头看苏衍追上来了没。那头银发在风中散开,如柔软的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