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本能地起身,好像苏兮荷马上就要进门了,身子不自觉地僵硬。
兰雪靖也一下变老实了,麻麻利利地起床,拢了拢衣领,“郡主已经到府上了吗?”
武双擦擦头上的汗,“那倒是没有,郡主先进宫面圣了,晚些时候就该回来了。”
苏衍突然松了口气,“多备些阿姐喜欢的点心,院子打扫干净。”
兰雪靖犹豫了下看看苏衍,“我是不是该回去了,无名无分住你府上,郡主会不会觉得我轻浮。”
苏衍扬了扬眉毛,“你住我府上的事阿姐早知道了,武双可是详详细细跟阿姐汇报过。”
武双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门槛,他可是没少告状,还是赶紧溜吧,免得挨苏衍的揍。
兰雪靖,“我去换身衣裳。”
苏衍勾了下唇角,“害怕阿姐看不上你?平日里阿姐给我的回信不都看了,她哪次不是因为你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所以我才心虚啊,表现好些,若是日后郡主发现我表里不如一也好少挨些骂。”
“行啊,原是以为你为我,合着为自己啊,没良心的小东西。”
兰雪靖,“人不记天诛地灭,我自然得先为自己,要不要装出一副被你强迫的样子,保不准咱们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又要被罚跪了。”
“你!”苏衍一把捞空了,兰雪靖一个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过了晌午苏兮荷才从宫里回来,燕熙宸刚驾薨,宫里也不好大办宫宴,刚好苏兮荷也不喜欢宫宴,给岁安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岁安也应允了。
上次一别本以为此生再难相见,谁知短短数月大盛颓势日益明显,苏衍也从一个无所事事的世子变成了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阿姐,已经备好了饭可否要用?”苏衍见苏兮荷面色不怎么好,也不敢说什么,规规矩矩的样子甚是温顺。
苏兮荷瞧了瞧苏衍,“跪下!”
苏衍愣了下,还是乖乖跪下,“阿姐,我也没闯什么祸啊。”
苏兮荷甚是严肃,“我问你,讨伐你的檄文上写得东西是不是真的?”
苏衍可算松了口气,“阿姐你还不了解我嘛,咱们苏家世代忠义,苏衍绝不会做令苏家丢脸的事。”
苏兮荷,“所以查清楚了吗?到底是何人在故意败坏你名声。”
苏衍准备起身,苏兮荷一个眼神过去,苏衍老老实实跪了回去,“阿姐,我能不能起来?”
苏兮荷抿了口茶,好像还有别的账跟苏衍清算,“话没说完之前不许起来。”
苏衍纳闷了,他到底还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苏兮荷不开心了,“阿姐,我真没做檄文上那些事,对天发誓。”
“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哪个?”
苏兮荷茶杯重重地放下,苏衍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苏兮荷正色道,“死小子还问我哪个?是不是觉得雍凉天高皇帝远我不知道你做得那些荒唐事。”
“荒唐?阿姐我做什么荒唐事了?”
苏兮荷去摸鞭子,奈何进府的时候卸下了,“苏风扬你还真是错而不自知。我问你,宁王是不是日日住在安西王府?”
苏衍认真地点点头。
苏兮荷看起来更气了,“你!行啊,咱们苏家何时出过你这种……你也不想想,无名无分你就强行地把人扣府上,你不要脸面也要人家跟着你丢脸,苏衍你何时变得如此霸道不讲理了?”
“霸道不讲理?”苏衍当真冤枉,他何时霸道不讲理了,武双到底在给苏兮荷的信上说了什么。
“我可有说错?苏衍跟你说到多少次了,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就好好待人家,不是仗着自己有权有势肆意妄为地欺负人家,他一个北国质子身在异乡已经够可怜了,你就不能对人好点吗。”苏兮荷气愤不已,在她眼里苏衍已是完完全全地恶霸了。
苏衍哭笑不得,“阿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狡辩,盛安七年你真是忘乎所以了。”苏兮荷手上若是有鞭子苏衍免不了挨一顿打。
苏衍,“阿姐,必然是武双跟你的信有什么误会,我和子虞是两情相悦,绝无半分强迫之意。”
“绝无半分强迫之意。”苏兮荷气得攥紧了拳头,“那我问你,武双说你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抗进府邸,人家是不是不愿意你来硬的。”
苏衍,“……”
“还有,半夜总听到……总听到宁王伤心地哭,是不是被你强迫又无力反抗只能深夜哭泣?”
得了啥也别说了,苏衍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辩驳不了,苏兮荷就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这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说,老老实实认罚,“怎么不说话了?我说的可有假?”
苏衍不想辩驳,“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跪半个时辰,反省好了再起来。”
“阿姐能不罚跪吗?”
苏兮荷眼睛一眯,“那就跪一个时辰。”
苏衍后悔不该多一嘴的。
兰雪靖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他不知道要不要替苏衍求个情,虽和苏兮荷相处不多,但对她的脾性还是了解一二,性子耿直又认死理,这个时候给苏衍求情反而越描越黑。
苏兮荷见兰雪靖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样子,觉得甚是可怜,见苏兮荷看到他了,兰雪靖从门后走出来,“郡主,不对,现在应该唤您安西王,其实……”
苏兮荷看他的眼神更可怜了,“还是唤我郡主吧,安西王这称呼实在不习惯,我可以叫你子虞吧,以后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绝不会因为这小子是我胞弟就他的恶性放任不管。”
兰雪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苏衍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郡主,其实,其实王爷他也没欺负我……”
“别为他说话,武双都跟我说了,这小子在盛安待久了净学了些恃强凌弱的恶习,如今又荣升摄政王更是肆无忌惮,你不要太由着他。”苏兮荷话语中充满了愧疚。
兰雪靖心里挺不是滋味了,“郡主,其实我……”
“你就是性子太软才给他拿捏,放心,日后有我给你撑腰,他要是欺负你如实跟我说。”
性子太软?苏衍险些气背过去,这只狐狸在苏兮荷跟前温顺得像只可怜的小猫,平日里跟他撒泼打诨的时候怎一个凶猛了得。
兰雪靖看苏衍气得快翻白眼了,嘴角藏不住的笑意,眼神还是委屈地,看着不要太可怜,“郡主,近来朝中事物繁忙,风扬他也累,跪一个时辰是不是太久了?”
兰雪靖试探又小心翼翼的语气怎一个惹人心疼啊,苏兮荷觉得苏衍更可恶了,又感叹兰雪靖性子太软了,怪不得给苏衍欺负,“别为他求情,跪久一点儿才能长记性。你怎么还是这么瘦,我让武双炖个鸡汤给你,你小子是怎么照顾人的?”
苏兮荷不忘踹苏衍一脚,这可真冤枉苏衍了,若是苏兮荷见了兰雪靖病重的样子还不打死苏衍。
兰雪靖这下爱莫能助了,他再解释只能让苏衍被罚得更厉害,干脆闭口不言了。苏衍咬牙切齿,谁让兰雪靖生了副令人心疼的模样。
一个时辰的罚跪,苏衍这膝盖又遭罪了,好在晚上苏兮荷去见莫飞鸢了,不然又免不了挨一顿骂。
“我给你揉揉。”
苏衍移开腿,“这若让阿姐知道了可不只是一个时辰的事了,我还得挨顿鞭子。”
“委屈你了,我好好补偿行不行?”兰雪靖在苏衍耳边吹气,狐狸精又开始作威作福了。
苏衍拎起兰雪靖的后领,“别胡闹,若是夜里再让阿姐听到你的哭声,我这膝盖怕是直接跪碎了,阿姐可是会家法伺候的。”
“我这都不敢求情,郡主是彻底误会了。”
苏衍抱过人狠狠吻了吻,“我得把你当个宝供着阿姐才会相信。”
兰雪靖笑了,“不说这个了,我听闻豫州总兵围了刺史府,豫州各个通道都有重兵把守,赵元初逃出盛安才不过两日各州郡反应不是一般的迅速。”
苏衍,“还不是得益于你那篇讨伐我的檄文,笔锋之下不见刀光剑影却能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兰雪靖手探入苏衍襟口,“自古文墨之下的是非从来都是血雨腥风,我不过抢先一步做了赵元初想做的事,接下来还会更多。等赵元初返回宁远,烽火已经点燃,他就是被我们架在火上烤。”
苏衍,“真正的风雨要来了。”
第二日上朝,多地传来了反叛的奏章。兵部尚书张自行焦头烂额,因为一篇名不副实的檄文各州郡纷纷响应,大盛的江山风雨飘摇。王朝衰微,朝臣们更是忧心忡忡。
庞松涛双鬓霜发斑白,“陛下,北境来报,北漠十六部在集兵,臣怀疑北漠悍匪有意乘虚而入。”
岁安平静着一张脸,不喜不悲,“诸位爱卿怎么看?”
朝臣互相交换眼神,关乎大盛安危他们岂敢非议,意料之中的反应。
岁安起身,“大盛与北国刚刚联姻,朕已经休书请求北国援兵,这是北国送来的回信,外境之事暂不用担忧,我们先解决内患。各州郡因为一篇檄文开始有反叛之心,可见他们并不在乎檄文真假,只想找个由头起兵,朕决定凡是反叛者,一律格杀勿论。安西王已经回朝,不日便可出兵平乱。”
有时候杀戮是最能威震人心,因为这个世上没人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