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佳装神弄鬼地吓过一回后,燕熙宸一下老了不止十岁,几日不见鬓边已有白发。不过人较从前褪去了不少戾气,人也沉稳了,“听说刘佳死了?”
兰雪靖,“嗯,死在了辅国司大牢,目前还在查。”
燕熙宸放下手中的茶杯,“一个奴才而已,妄图谋害朕,死就死了,不必大费周章深究他的死因。晁音一案还是尽早了结,免得夜长梦多。能定罪的,先判了。剩下的也尽快都收拾了,朕不想看他们反扑。”
燕熙宸此刻还有些帝王的样子,不过眼底更多的疲惫,坐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皇位上战战兢兢这么久,他终于能平静下来了,“北国送来了缔结姻亲的文书,希望和大盛缔结姻亲。”
兰雪靖接过文书,眉头微微蹙了下,随即又无风无浪地平静展开,“陛下可想好嫁哪位公主了?”
燕熙宸冷笑,眼尾敛起淡淡的细纹,和病危时的嘉良帝颇为相似,“朕的女儿才三岁,自然不能和亲,唯有从朕的姐姐妹妹里挑选,可乐安年纪尚小,长公主岂可和亲。”
燕熙宸甚是无奈,北国的局势随着荣格归朝已经发生变化,而如今大盛内忧外患,周围势力虎视眈眈,大漠的孤狼随时会撕咬一口,万一北国雪狮压境,大盛离亡国不远了。
眼下年纪够婚配的公主只有清安公主,而清安公主又是燕熙城的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岂会忍心自己的妹妹远嫁天寒地冻的北国。
虽然他坐在这个皇位上,可这事却由不得他,晁音下狱后,赵元初的势力日益膨胀,赵元初一派主张和亲,意味着燕熙宸要忍痛将自己的妹妹远嫁北国。
求亲的文书是北国顺平帝兰越写得,如今的兰越有荣格的帮衬已能和柏阳春分庭抗衡。原本衰败之势的北国一下转危为安了,而大盛在世家多年的蚕食下衰败之势日渐明显。
燕熙宸一下又老了几分,眼角的细纹更多了,沉重开口道,“顺平帝……是个怎样的人?”
兰雪靖合上求亲的文书,“一个不错的人,至少会对公主好。”
燕熙宸颓了很多,“可他终究是个帝王,一个拥有众多后宫的帝王,清安嫁过去也只是他诸多后宫中的一位。”燕熙宸生在帝王家,自然知道嫁到帝王家的女子皆在深宫中蹉跎了岁月,他的母亲如此,自己后宫那些女子亦是如此。
如此看来和亲一事是必然的了,可惜兰越早已立后,清安公主嫁过去只能为妃。兰雪靖最没有立场讨论此事,毕竟他只是一个质子。
燕熙宸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示意兰雪靖下去,单独叫了苏衍进来。燕熙宸端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和嘉良帝如出一辙。
“苏衍,朕有件事要托付与你。”燕熙宸拿出事先写好的圣旨,“朕要你以命起誓保护好这份遗诏。”
“遗诏?”苏衍大吃一惊。
燕熙宸不甘心地笑笑,眼底最后一丝光燃尽了,即将油尽灯枯,“朕已经问过太医了,朕这身子随时可能……朕这辈子做了很多糊涂事,但是朕不想临了还糊涂。至少在史书上能少记一笔罪过,苏衍,朕没有信得过人,朕甚至信不过你,可不得不托付给你。”
燕熙宸前所未有的认真,“朕在赌,希望这一次朕能赌对。”
见燕熙宸眼含泪光,苏衍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苏衍以命起誓,必将护住遗诏。”
“不够!朕还要你以兰雪靖的命起誓,此生此世绝不背叛大盛,绝不生不臣之心,否则兰雪靖不得好死!”
苏衍抬眸对上燕熙宸决绝的眼神,寒意遍体,拳头攥得发颤。
燕熙宸病态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朕是不是很恶毒?确实恶毒,可朕不得不这么做,这亡国之君的罪名朕不想背,苏衍只要你用不背叛大盛,永不生不臣之心,这份毒誓永远不会应验,你会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衍眼底结冰,森森冷意逼人,“臣做不到,以兰雪靖的性命为赌注的誓言,臣做不到!”
燕熙宸,“天下万民难道还抵不过一个兰雪靖?苏衍你忍心看着大盛江山倾倒,生灵涂炭?”
苏衍,“天下万民和兰雪靖在臣心目中的位置一样重要,臣愿意替陛下守大盛的江山,臣也可以护兰雪靖一生无忧,两者不冲突,并不是牺牲谁换取另一个的存活。”
燕熙宸笑了,“唉,朕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非你不可了。罢了,罢了。苏衍,父皇这辈子唯一信过的人唯有苏青山,可这辈子唯一不敢信的也是苏青山。朕不一样,朕把大盛的江山赌在你的身上了。成,朕在史书上顶多是个碌碌无为的君王,败,朕就是千古罪人,千秋史书,后人如何评说,朕早是一撮黄土,又有何在乎的。苏衍,朕信你,别让朕失望。”
燕熙宸从龙椅上走下来,郑重地把遗诏放在苏衍掌心,这是大盛的江山,更是大盛的未来。
燕熙宸拍拍苏衍的肩膀,“去吧,朕会把辅国司清理干净,待朕去了,辅国司唯你调令,先把晁音一派平定了,朕去后,更大的挑战是赵元初,看你的了。”
“陛下!”苏衍从前看不上燕熙宸,可此刻的将江山托付给他的燕熙宸更像一位帝王,若是嘉良帝多给他些机会,燕熙宸或许是几位皇子中最能肩负起大盛江山的一位。
“去吧,朕累了。”
苏衍离开后,燕熙宸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他不想死,真得不想死,可身子早坏了底子,大限将至。他一辈子都在和燕熙照争,最后确实赢了,可竟落得个这般下场。他是个混蛋,大限将至还残留了些良知。兴许是要死了,他再也没看见过嘉良帝和燕允穆,即便宫里空无一人,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御花园内,清安公主泪如雨下,“母后我不要嫁去北国,您去跟皇兄说说,求您了母后!”
女儿哭得声嘶力竭,赵太后也只是跟着默默流泪,和亲的圣旨已经下了,皇家女儿的命运从来不由己。
岁安远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她还是那么淡漠,两国安稳需得牺牲一个小小女子的幸福来换取,何其可笑,可悲。
宫门外,兰雪靖在马车里等着苏衍,“燕熙宸特意支开我,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
苏衍上了马车,将兰雪靖勾在怀中紧紧拥着,兰雪靖推搡着苏衍的胸口,“要勒死我吗?”
耳边是苏衍爽朗的笑声,“子虞,我们一起活到白发苍苍好不好?”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兰雪靖拍打着苏衍的后背。
“不好,你都没认真回答我。”苏衍的口气软了几分,听着像在闹脾气。
兰雪靖抚着苏衍的背,“哎呦,皇帝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瞧把我们荣清王都吓成猫了,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求爱抚。他该不会要给你赐婚吧?”
苏衍,“今生我非你不娶。”
兰雪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真给你赐婚了?”
“嗯。”
“我去找燕熙宸。”
苏衍抱着兰雪靖不肯松手,“他把你赐给我了。”
兰雪靖在苏衍腰上拧了一把,“我还需要他赐?不早是你的了。”
苏衍蹭着兰雪靖的脸,掰过来狠狠亲了两口还是意犹未尽,吻上兰雪靖的唇,只是兰雪靖的唇越吻越上瘾,苏衍顾不得在马车上手探入兰雪靖的襟口。
兰雪靖身上像是被引燃了,汗涔涔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苏衍,别这样。”
“别那样是哪样?嘴上说着别这样还往我身上贴,小狐狸口是心非了。”
兰雪靖襟口给扯开,薄衫滑落肩头,醉人的香气带着沁人心底的引诱,苏衍轻轻舔了下兰雪靖的耳垂,“子虞,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动人吗?”
兰雪靖的薄唇泛起桃色,微微轻启,动情之后那诱人的桃色会变红,红得像樱桃一般,“我……苏衍,你确定要在这里……”
苏衍给兰雪靖把衣襟拢好,“不确定。”
“你!”兰雪靖一口咬苏衍手臂上,溢满欲色的眸子愤怒又委屈地瞧着他。
“好端端咬我做什么?”
兰雪靖齿尖用力合拢,隔着衣物倒是感觉不到多疼,苏衍摸着兰雪靖的头笑容堆满脸,“哎呦,小狐狸生气了,还咬人。衍哥哥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苏衍学着兰雪靖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口气说话,兰雪靖又羞又恼,扯开苏衍的襟口一口咬锁骨上,“惹我不开心的地方多了去了。”
“看来积怨已久,可是在报复我?”
兰雪靖牙尖磨着苏衍的锁骨,“报复你可不只是咬人,苏衍你招我的,我一笔一笔给你记清楚了,日后慢慢跟你算。”
苏衍托起兰雪靖的下巴,“一笔一笔跟我记清楚,你的记仇账本上如今记几笔了?”
兰雪靖狡猾地扯了下唇角,“多着呢。来日方长,我想起哪笔跟你算哪笔?”
“看来我得罪你不少。”
知道就好,苏衍有时候故意撩兰雪靖一身火逃之夭夭,让兰雪靖好生咬牙切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