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牢房,晁游哼哼唧唧,刚说发热了要喝水,虽然他现是阶下囚,可谁都知道晁家势力遍布朝野,保不齐什么时候就逃出生天了呢,狱卒们也不敢得罪这个二世祖。
晁游其实是晁音大哥的儿子,晁音大哥晁谦早早病逝,两个儿子都过继到晁音名下。晁游翘着二郎腿,轻哼小曲儿,把刑部大牢当自家卧房了。
进来两个狱卒不由分说地把晁游架到了刑房,兰雪靖候着他了。晁游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不怀好意地勾起唇,“即便我是罪臣,那也是大盛的罪臣轮不到你一个北国质子来审讯。这事儿荣清王做得可不地道了,你俩在床上如何是私事儿,可公堂之上容不得徇私。”
兰雪靖倒也不气,懒懒合上卷宗,“哎呦,晁大人也知公私分明了,那你利用礼部尚书一职贪了不计其数的钱财也是私事?”
晁游吃瘪,“我……都说了要审也是大盛的官员来审我,轮不到你。”
兰雪靖单手托脸,很是烦恼得样子,“那不巧了,今日就得我审你。”
“你!我要上奏陛下。”
兰雪靖摇摇头,“你觉得陛下会见你?”
晁游面无表情,他不动声色的样子獐头鼠目,“我算是看明白了,陛下也…”他想说燕熙宸跟兰雪靖也是床笫上的关系,但是妄议天子他还不敢,“自古红颜多祸水,今日我幡然醒悟,这话说得不对,蓝颜更祸水。”
“蓝颜祸水?你说的蓝颜是谁?”兰雪靖明知故问。
晁游不怀好意地扬了扬眉毛,“我没说谁,就是感叹,感叹。”
兰雪靖笑了,笑容纯真,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确实蛊人,眼睛亮晶晶的,单纯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感叹,晁大人在这深牢大狱不感叹自己大起大落的境遇,竟感叹起蓝颜祸水,当真和别人不一样。”
晁游笑皮不笑肉,“我的境遇是大起大落,但是我想感慨点什么,也不劳您费心。”
“我也没想在你身上费心。”兰雪靖起身,身上的香气弥漫在刑房内。
晁游看他的眼神甚是轻薄,“美人带香,怪不得能把雍凉的虎迷得乐不思蜀。”
“你是不是还想说,不只把雍凉的虎迷得乐不思蜀还把君王迷得从此不早朝?”
晁游,“这可不是我说得,你自己说得。”
兰雪靖,“听闻晁大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未用刑。”
晁游警觉着,“我告诉你,我就是下狱也是朝中大元,你一个北国质子若是敢对我用刑,不怕影响两国邦交?”
兰雪靖,“美其名曰质子,说不好听就是弃子,北国都弃我于不顾了,我还顾忌两国邦交?”
“你!哎呦,我腿疾发作了,好疼啊。”晁游开始耍无赖了,捂着膝盖鬼哭狼嚎,俨然一泼皮无赖。
兰雪靖眯着眼,“晁大人有腿疾啊,哎呀,怎么说都是朝中大员,这牢房阴暗潮湿难免会令旧疾复发,这是大事不能耽搁,得赶快就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兰雪靖话语真挚,字字恳切,听得晁游都信了。兰雪靖瞥了眼刑具架子,“不如砍了吧,缺条腿但是能保性命。”
“……”刚才还用甜腻的话语字字句句真挚无比,转头同样的语气要直接砍了他的腿。
晁游扯了扯嘴角,“不碍事,不碍事,小毛病。”
“这可不是小毛病,得治。来人,把晁大人的左腿砍了去。”
“等下,等下!好歹我也是陇西晁氏之后,朝中正三品大员,岂容你一个他国质子凌虐!”
“哎呦,忘了您身份尊贵。”通体雪白的小蛇顺着兰雪靖的肩头爬下来。
晁游白了脸,“蛇!”
兰雪靖拇指揉揉小蛇的头,“沙漠银蛇,咬上一口身体会慢慢腐烂。晁大人要不要试试?”
“你!岂有此理!刑不上大夫,再说我就是戴罪之身也是大盛的礼部尚书,朝中三品大员,你一个北国质子有何理由干涉大盛政务,提审大盛官员,你若敢动我一分……”晁游死盯着缠在兰雪靖手腕的银蛇,声音颤抖。
兰雪靖微微勾起唇角,眼尾上扬,昏黄的光落在他的桃花眸里如隔岸灯火,又远又冷,“若我敢动你一分会如何?”
兰雪靖手腕上的银蛇扬起头,吐着猩红的信子,随时会咬晁游一口,晁游后撤,腿上不稳跌坐在地上,深抿着唇,“你……即便要审,你也不能用这等毒物。”
兰雪靖摸摸小蛇的头,笑了下,“都是审讯,手段只是手段,不管何种手段只要能撬开人的嘴就可一试。”
晁游咽了下口水,“你……你,我身体不好,我死了你什么也问不出。”
兰雪靖俯身,抬手将小蛇凑近,晁游见鬼一样后缩,“拿走,拿走,快把这毒物拿走。”
“被银蛇咬上一口不会立刻死,十九天后才会死,化作一摊血水,这蛇咬上一口,从被咬的地方慢慢腐烂,先是皮肉再者内脏,像尸体一样一点一点的烂掉。”用天真的话语说着残忍的话语,依旧是一副无辜纯良的模样,晁游心里生寒。
晁游哆嗦着,“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兰雪靖天真的笑了一声,“我不讲理?晁大人,你这几日撒泼打诨的时候怎不说?我这还没用刑的就不讲理了,唉,我真是好生委屈。”
听这语气,怎叫一个委屈,明明在说着残忍的话语,晁游又缩了缩,“把拿毒物拿走!”
兰雪靖起身,银蛇爬回他的肩膀,“说吧,扬州税银丢失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百里轩,齐映川到底做了什么,桩桩件件,全部交代清楚,不然……”兰雪靖揉揉小蛇的头,笑着眨眨眼。
晁游悔恨地锤了锤地,“扬州税银确实跟我没关系啊,我是喜欢钱,可是充裕国库的银子我可不会动。那批银子真跟我没关系!”
兰雪靖,“那银子去了哪里,百里轩和齐映川贪了?”
晁游愤然拍着膝盖,“那我哪里知晓啊,总之银子就是不翼而飞了,至于去了哪里,在何处被调换的我真不知道啊。运到宫里的税银都是镀银的生铁块,可把这两个人吓傻了。税银不翼而飞可是重罪,主要怕顺着税银丢失查到以往的账目上,拔出萝卜带出泥。”
兰雪靖,“所以你们就用镀银的生铁块造假/币,以假换真。”
晁游哭丧着张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五百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
兰雪靖转着毛笔,“你们利用宫里的密道把充数的五百万两生铁运到了军器局,在那里开了个作坊造假/币。”
“是,军器局总归是官家地方,隐蔽又不惹人怀疑。”
兰雪靖,“你们真会找地方,那东坊的瓷器坊又是怎么回事?”
晁游懊恼地攥紧了拳头,“说起这事我就来气,我造假那是为了充国库,没想到有人浑水摸鱼,要不是东坊那个瓷器坊趁机效仿敛财,我们早把银子凑够了。”
兰雪靖顿了片刻,“东坊造假的瓷器坊不是你们的人?”
“当然不是,我都在军器局造假了为何又在外面开个小作坊留隐患呢,肯定是哪个贪财的家伙趁机浑水摸鱼。”
兰雪靖放下毛笔,“税银案说完了,我们说说崔添案吧。”
一听崔添二字,晁游面上甚是难看,兰雪靖笑着拿出本名册,“当年你在耀州做长史,没少干那些敛财纳诟的事,崔添把你收的每一笔银子都仔仔细细记录在这里了。”
望着兰雪靖手上的名册,晁游目光毒怨,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本名册。
兰雪靖,“所以当年你故意贪墨赈灾银嫁祸崔添,让他含冤而死。你杀他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崔添是郑卿真的得意门生,为了彻底铲除郑卿真的势力,你倒是煞费苦心啊。”
晁游不以为然地笑了下,“崔添和郑卿真一样迂腐,从上到下,哪个不贪,就他清廉,处处针对我,还撰写名册准备参我一本。他活该!”
残害忠良还说别人活该,这等蛀虫是没救了,兰雪靖放下名册,“据我所知,当时耀州上下极力肃清官场,你们是怎么做得天衣无缝把贪墨赈灾银的罪名嫁祸给崔添的?”
晁游还有几分得意,“崔添当了耀州刺史把耀州变成自己的势力圈,可谁能想到他身边出了叛徒。”
兰雪靖眉头一敛,“当时的耀州司法参军张乾玉倒戈与你,你们两个里应外合瓦解了崔添的势力,还把他送上了断头台。所以汤石河防线崩盘一事……”
“等下,等下,汤石河防线崩盘一事你可别扣我头上,跟我可没关系,这罪名可大着呢。”晁游不是傻子,汤石河防线崩溃,致使耀州失守,数万军民丧生北漠骑兵的弯刀之下,钉在耻辱柱上的罪名他可不背。
兰雪靖笑笑,“晁大人为官多年,倒是聪明。”
“我和张乾玉一条绳上的蚂蚱且不论,为了杀他开放汤石河防线,我晁游还没傻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