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轩将男子带入宫中，沈懿轩本打算直接询问，但看到男子露出恳求的神色时，还是叫来宫人，将小孩支了出去，而男子的讲述也开始了。

他叫顾繁荣，而那个小孩，是他的弟弟，叫顾昌盛。他们有一个温柔贤惠的娘亲，严厉顾家的爹爹，屡试不第的秀才祖父，家里经营着一个书肆。

原本他们是很美满幸福的一家，但这场洪水改变了一切。

当那声“快跑啊，洪水来啦”响起时，他只来得及抱起还在熟睡的弟弟跑出家门往高处赶。

洪水肆虐过后，一切都被冲毁了，他一开始打算一家人团聚后一起来投靠在京城的外祖一家。所以那时候他就喝着每天一碗赈灾粥，一边找寻爹娘和祖父的踪迹。

他内心一直怀着可能遭遇不测的推测，内心的希冀却在一次次没有看到尸首而越发壮大。

然而，几天之后，他终于在离家几公里的地方找到了没有了生息的爹娘和祖父，他不愿相信，可事实不容狡辩。

亲手挖坑埋葬了最亲的亲人后，他却没有时间悲伤，赈灾的粥越来越稀了，他得抓紧和弟弟赶往京城了。

回到难民营时，弟弟哭着说“哥哥，好饿啊”，而受他所托照顾弟弟，他们家曾经的下人说今日的赈灾粥，断了。

没办法，他只能先哄着弟弟睡觉，可这一回不管用了，弟弟已经饿了好久了。

没办法，他让弟弟乖乖呆在难民营，打算凭借曾经去武打馆学过几年的功夫去夜访县令府了。

经过几天的修缮，县令府较之来洪水前，已经相差无几。

可能是上天保佑吧，他幸运地摸到了厨房，比起外面的赈灾粥几近于水，这里的米面粮油样样齐全，他拿了些便于储存的干粮放入怀中，可回去的路上，他却迷路了。

一路鬼鬼祟祟终于摸到了花园时，他听到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黄老板，这份赈灾粮，你可得给我这个数。”

“当然可以，现在的粮食就是金子。”

“那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他趴在地上，心上的火却焚烧起来了，但想到刚到垂髫之年的弟弟时，他还是没发出声响，默默趴着。

等到交谈停止，众人打道回家，他心中的火已经灭了。

当他和弟弟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后，京城却因灾民太多开始了限制人员出入，他和弟弟只能继续先排队领赈灾粥。

他说，公子知道我今天晚上为什么继续偷窃吗？因为粮食只有在自己手里才安全。

他说，公子知道我为什么叫顾繁荣，弟弟叫顾昌盛吗？因为祖父希望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他时常教导我当官者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为什么我们的父母官却是这样的人呢？

他说，太子殿下，当官者究竟是为利还是为百姓呢？

在顾繁荣的一声声质问中，沈懿轩垂下了头，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一个个问题。

吩咐暗卫将顾家兄弟送到外祖家后，沈懿轩打开窗户，他看向窗外，庭院深深，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光芒，大片大片的黑弥满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让人窒息。

看到这景色，沈懿轩仿佛下了某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