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老太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太子府护卫统领秦湛的严密保护下,她的宝贝孙女儿还能不见了。
还能被不知名的匪徒从严家宅子里给抢走了。
同时被掳走的,还有盛兮身边的太子府侍女,和所有的护卫。
看着骤然一空的院子,老太太的脸色有些惨白。
王家的杀手来了好几拨了,太子府的护卫与之交手也有许多回了,这个老太太是知道的,难不成这一回,叫王家得手了?
老太太身形摇摇欲坠,幸而容氏扶住了,容氏的脸色也不好,王家把人掳走了,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对付他们了?
倒是严镇严清书父子俩镇定些。
小桃还在呢,哆哆嗦嗦的把一封信交上来,严清书先拿过来看。
半晌,望着自家人,严清书说:“祖母莫忧,这是北边来的书信。”
他做了个上面的动作,才轻声说,\"是殿下将表妹给接走了。一应人等都去了,留下小桃将信交给咱们。\"
“信上说了,事情不会牵扯咱们家。自有人暗中护着咱们家的,只让咱们如常过日子就是了。外头的一干事宜,咱们家都不必插手,也不必再管宋家如何。”
可那个宋家的万嬷嬷明日还要来教导盛兮,这事儿他们不管,怎么和宋家交代呢?
太子的密信,显然是不能叫外头的人知道的。甚至看完了信,还要直接落火烧掉的。
太子出头护着表妹,把人接走了当然令人高兴。可接下来的事要如何,严家人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的。
甚至天亮了也还在琢磨如何应付万嬷嬷。
哪知天一亮,倒是太子在北境出事失联的消息先传了出来。
太守府那边自然也听到了消息,这能传到金陵来,怕是京中早就传遍了的。
严清书出去打探消息,回来说:“那万嬷嬷对此消息十分郑重,甚至有些慌神,顾不上咱们家了,直接吩咐人收拾行装回京里去了。”
她是宋家大小姐身边得用的人。宋家叫她来,就是身份上能压得住,能磋磨盛兮。
可太子出事了,未来太子妃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比起盛兮,那显然是宋家的未来更重要些,因此接到宋家的信,万嬷嬷就慌慌张张的回京里去了。
外头都传太子在北境出事了,宋家却知道更深的消息,说太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这么着,人都要没了,磋磨一个小姑娘还有什么意义呢?肯定是得回去从长计议啊。毕竟她们家的大小姐还没过门呢。
这样一闹,倒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再盯着南边了。
严家这里接过太子那边的密信,知道这是障眼法,绝不敢坏了宁珵的安排,对此都是守口如瓶的。
严清书和严镇父子俩整天出去,假作寻找表妹麻痹旁人。严家面上一团乱,可生意上一丝不乱,谁也不晓得,严家大少爷暗中正在预备今年金陵的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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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兮看着云石在她面前被迷晕的一瞬间,吓得立时脸色惨白了,几乎是立刻就跟个兔子似的窜到床榻上,警惕的四处张望。
其实心里却慌得不行。
她是对这事太有心理阴影了。
好不容易这几个月在云石的陪伴下对当初无知无觉的一晚放下些心,这会儿害怕全都个勾起来了。
捂住口鼻都怕没用,想跑出去,脚发软却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的。
怕的眼泪立刻涌出来,顺着指缝往下落。
秦湛在外头看的叹气,这可不成啊。要是盛姑娘这么哭,殿下那一关他就别想过去了。
接到了太子从北境来的密信,秦湛心中大定,那心里头的焦躁和迁怒也没有了,瞧着盛姑娘这样,他心里还愧疚呢。
殿下来信说,要他想法子用最快的速度把盛姑娘打包送去北境。
他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可刚弄晕一个云石,秦湛就干不下去了。
当初那个大雪纷飞的清晨,用太子殿下的披风将人裹起来的样子他还记着呢。
盛姑娘这是怕了吧?
秦湛也没有想到,一封说明盛姑娘被宋家刁难磋磨的密信送去,倒是比前头的信都有用,太子殿下竟回了他消息。还叫他把人带去北境。
秦湛想,果然还是大将军的分量重啊。他又庆幸,自己不辱使命。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这一路要好好的保护盛姑娘。
是不是在太子殿下的心里,‘大将军’比未来的太子妃还要重要啊?
对上那只宝蓝猫瞳的猫崽子,秦湛手一挥,把它也带上了。
像不像的,还是让殿下自己看看吧。
到底也没有弄晕盛兮,还把殿下的书信给盛兮看了。
盛姑娘的手还花着呢,那一双大眼睛却顿时光亮骤生:“秦统领,我可以骑马的。云石也可以。”
秦湛听见她这样说。
这一路乔装打扮,两个姑娘和他们护卫一起骑马过去,速度倒是快得很。
隐藏踪迹,只把痕迹做的像是王家劫走了,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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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他们到了北境边城。
这里鱼龙混杂,每日来这里的商人杀手商贩等等多得很,流动性大,本地人也只问钱财不问出处,因此他们来这儿,没有人关注他们的来处。
刚一下马,就有人接管了他们的马匹,盛兮抬眸一看,眼前是个隐在树荫后的小宅子。
宅子还挺有边境特色的,与京里南边的大不一样。
宅门打开,里头的人一走出来,盛兮的眼睛就顾不上看别的了。
太子殿下一身当地富户的打扮,不见往日宽袍广袖锦绣绸缎,却处处都透着潇洒利落,勒紧的腰封勾勒出的长身玉立,惹得对面酒肆的老板娘频频张望。
一个从没有骑过马,甚至十年都没有出过院子,只在今年才坐车坐船回过金陵的小姑娘,头一次跟着护卫们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这一路艰辛自不必说。
腿内都不知道磨破几回了,从没见小姑娘掉过眼泪。
可偏偏在看见宁珵的那一刻,深深压抑的委屈与辛苦悉数涌上来,盛兮一瞬间泪眼模糊,脚一软,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石,才走了两步,腿内疼痛就逼的她要栽倒在地上了。
盛兮眼睛一闭,泪珠子滚落的下一秒,想象中尖锐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盛兮睁眼,脸上滚落的泪珠子被宁珵拂去,太子殿下身上经久不散的苍兰竹香环绕着她,就让她蓦的想起初遇的早晨。
明明要入夏了,鼻端却仿佛有清冽的雪香。
“殿下——”宁珵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大步入了内宅。倒是让她忍不住惊叫。
宅门叫人关上了。云石亦步亦趋的跟着。
护卫们早就下去了,唯有秦湛提着猫笼子远远跟着。
盛兮红了脸,盯着宁珵收紧的下颌,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和在太子府的时候不一样。仿佛是卸下了什么模子似的。
周九覃在旁边瞧着,心里啧了一声,什么小猫儿,明明是个漂漂亮亮的小美人嘛。
也没瞧出哪里像大将军。那双眼睛干净透亮,大将军可比这姑娘野多了。
瞧那姑娘一身的尘土,还被宁珵不嫌弃的抱着,周九覃心里暗笑一声,把秦湛手里的猫笼子给提过来,直接把人打发下去洗漱了。
云石也被赶去洗漱了。
他们装作富商在这儿落脚,身边伺候的都是自己人,云石自有人引着她去。
盛兮被宁珵安排,先让人伺候她洗漱更衣了,然后宁珵亲自拘着她,给她的手上药。
腿内的磨伤自有侍女给她涂药,手上就是宁珵亲自来了。
宁珵也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倒是温柔细致,盛兮路上没怎么保养,这手上的伤就还是有些吓人的,盛兮也不敢动,生怕太子殿下是生气了。
先前还有些放肆的相处,现在隔了些时日再见,宁珵不开口,她倒是不敢再放肆了。
周九覃在旁边撑着头瞧着,将那猫笼子拍了拍,把里头的猫崽子给放出来了。
盛兮下意识的一抖,宁珵握住她的指尖:“莫动。”
盛兮哦了一声,有点委屈。她有点怕这个猫崽子啊。野得很。
哪知道野得很的猫崽子,竟在周九覃手里乖巧的不得了,喵喵的叫唤,跟讨好似的。
对上盛兮的眼神,周九覃笑道:“大将军在我手里养了几年,这些个小的到底是它的晚辈,哪能不识得我的气味呢?哪怕送到天边去。那也是我周家的崽。”
“何况宋家得来不正,还不是趁着我不在,从我闺女手里头抢过去的。”
盛兮手被拘着,没法跟周九覃行礼,只能口头问好,周九覃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却笑道:“你这丫头老实得很。这猫崽子最是欺软怕硬,你要是狠些,它就不敢欺负你了。”
盛兮提起这个就委屈,默默垂眸,眼眶里又有眼泪。
还不是他们说,这小猫儿最像大将军了,宋家以势压人,她如何敢狠?
欺负一个小猫崽没什么,可要是被宋家拿住了,不许她再留在太子身边,那怎么办?
外头早有消息,讲太子殿下说过的,要自己定太子妃。既然婚事定了,可见宋家大小姐合了他的心意,她要是跟宋家拧上了。
万一招了他的厌烦,那又怎么办呢?
那些人都是贵人,她除了一个‘大将军’什么也没有,不委曲求全,还要怎么样呢?
“没出息。”宁珵手重了些。
盛兮的眼泪就出来了,委委屈屈的抬眸:“殿下,疼。”
弄疼她了。
“要不是怕你疼,孤会千里迢迢叫秦湛把你接到身边来?”
宁珵手又轻了些,还给她轻轻吹了吹,“宋家打着太子妃的旗号,你就怕了?”
“那天,当着满街的人亲孤,怎么不见你怕呢?”
“正月灯会,多少人瞧见你与孤走在一起,你那么高兴,那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
盛兮全没听见后头的话,满脑子都是那清浅的一句,亲孤亲孤亲孤。
她心里就没忘记那一日,心口上日日都坠着那天的相遇,只是哪能又哪敢说出来呢?
结果太子殿下肆意随心,就这么随口说了,还问她。
周九覃满脸兴奋,他也一把年纪了,可小年轻的这些事,他感兴趣着呢。
小姑娘当街强吻他外甥的事儿,他听说了。可听见和当面看见那就不是一回事。
周九覃还跟着掺和:“那我说错了。你这丫头胆子还是挺大了,那既然亲了,就是要负责的嘛。我这外甥还没碰过人呢,你们俩都是第一次,挺好的嘛。”
他还冲着宁珵挤眼睛,“太子,你说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