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什么东西？！”

三人的讨论被她的惊呼打断。

年轻的少女端着相机，透过镜头看向夜晚漆黑的海面，不断按下快门。

周围响起不少窃窃私语。

曲行的蛇身在海中来回穿梭，在巨型邮轮灯光照耀下，那东西身上的鳞片隐约可见。

尽管甲板上停留的客人不多，但也很快引起了骚动。

不多时，许多船员自舱内出来，安抚客人们的受惊情绪。

纪仲游淡定道：“看来马丁·儒勒给我们看的照片，出自朱迪·让之手。”

苏卯看着那在海浪中穿梭的身躯：“它身上的鳞片……是什么颜色的？”

三人眯着眼辨别了一阵，终究隔得太远，加之邮轮灯光照耀范围有限，着实难以看清。

纪仲游提议道：“要不要看下朱迪拍摄的照片？”

维雷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拍出来的是黑白相片啊，这要怎么分辨颜色？”

苏卯忽然道：“灰度值。”

纪仲游、维雷特两眼茫然。

苏卯简单解释了一下：“物体颜色亮度的差异，在黑白图像上会呈现为程度各异的灰色。”

纪仲游：“就是说碧青和洁白的鳞片在相片上呈现的结果是存在差异的？”

苏卯点点头：“这是唯一一次，人类目击到利维坦并留下了影像，至少在马丁·儒勒的表述中是这样的，我觉得可以一试。”

维雷特没大听懂，但也不妨碍他领会苏卯的意思：“那我们要怎么拿到相机？刚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尝试过了……”

他们无法触摸异化空间内部存在的实际物体。

苏卯看向纪仲游手中的红宝石手杖，这是唯一将过去与未来连接起来的事物：“总要试试看。”

言罢，他拿过红宝石手杖，按动机括，利刃出鞘，随后轻轻一挑，相机带应声而断。

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忽然伸手揽过朱迪·让，另一手在苏卯之前牢牢接住了掉落的相机。

“谢谢你，”朱迪红着脸轻声道谢，挣扎了一下，退出男人的怀抱，却忽然与他双眸相对，心中一悸动，“Van先生？”

年轻男子忽然回头，看向三人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他左侧的眼珠忽然向一侧歪曲，看起来有些可怖。

三人看着来人熟悉的五官，这人分明就是瓦恩·凡！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三人完全毫无察觉。

瓦恩·凡伸手调整了一下左边的义眼，随后转身安抚怀中受惊的少女。

“好巧，朱迪小姐。”瓦恩·凡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怎么样，伯爵先生对我为他挑选的礼物还满意吗？”

“当然。”朱迪露出一个明媚中带点羞涩的笑容，“伯爵先生十分喜欢，特意夸赞了您的眼光。”

“那可真是太好了！”瓦恩·凡的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他忽然问道，“那阿尔斯船长呢？你有没有送他礼物？要知道他可是瑟斯顿伯爵同父异母的弟弟……嘘……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朱迪小姐，这可是个秘密。”

朱迪·让吃惊地捂住嘴：“天啊……怎么办！我完全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没有为船长先生准备礼物！”

纪仲游一惊，早前弗朗西斯与船长互称兄弟，他还以为两人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毕竟两人的身份……目前看来，多半阿尔斯的母亲是位平民。

苏卯侧头看向纪仲游，轻声道：“这么说，这艘船上产生异化的应该只有瑟斯顿一家。”

纪仲游表情瞬间有些凝固。

要么是神明有意为之，要么是弗朗西斯在梦中以家族为代价，达成了什么条件。

他们很快获得了答案。

“不必难过，可爱的小姐。”瓦恩凡忽然在西装内袋掏出了一个制作精美的盒子，“要知道我和您的父亲可是至交，一点小忙不在话下。这个是我随身携带的宝贵藏品，也是我对你的小小祝福，希望这件小玩意儿可以让您爱情的帆船顺风而行。”

朱迪·让微微红了脸，假意推拒几番后还是收下了这个免费而珍贵的礼物。

很快，甲板上的骚动稳定了些，船长阿尔斯现身高声解释了一下海中巨兽存在的合理性，并判断它不会对塞壬号造成任何伤害。

骚乱很快被平息，阿尔斯船长松了口气。

朱迪·让上前，准备在这忙碌一日的末尾送上自己刚刚获得的“礼物”。

三人凑上前去，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正是一枚打了孔的、带有绿色幻彩的小小鳞片。

阿尔斯船长对它喜爱非常，当场就戴在了脖子上。

纪仲游抿了下唇：“在收到了瓦恩·凡礼物的第二天，他们就开始了异变。”

红宝石手杖和鳞片项链……这两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苏卯一顿，熟悉的饥饿感令他胃部紧缩。糟了，苏卯忽然想起自己在海洋里便不会感到饥饿的特殊体质，这意味着自刚刚进入异化空间到现在，至少过去了三个小时。

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苏卯快速道：“我还是有些在意那个鳞片……但是要注意一下我们剩的探险时间……”

“那么……”纪仲游点了点苏卯手里的红宝石手杖，干脆道，“走，我们试试抢过来。”

维雷特大声道：“你们清醒一点，刚刚相机就被瓦恩·凡夺回去了！”

纪仲游道：“有道理，但是总要……”

听到两人的对话，苏卯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忽然道：“我知道了，快！我们跟上阿尔斯船长，要是再慢点，今晚我们四个就要一起过夜了。”

言罢，他快速向前跟上船长的脚步，两人紧随其后。

三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船长室。

夜已深，阿尔斯船长快速洗漱完毕便躺在了床上，随后双唇吐露出一连串祷告的话语——完全忘记要摘下脖颈处的鳞片。

纪仲游仔细倾听了一会，翻译道：“他在为他的哥哥，弗朗西斯祷告。大概是在请求神明不要抛弃他。”

维雷特点点头：“然后呢？我们需要怎么做？”

苏卯简洁道：“等。”

祷告完毕，阿尔斯起身吹灭了燃油灯，很快陷入睡眠。

影像边缘的马赛克忽然显现，这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卯握紧手中的红宝石手杖，他提剑来到阿尔斯床前，调整呼吸，提剑一划。

三人均屏住呼吸。

温热的鲜血撒到阿尔斯脖间，其他血液瞬间消失，唯有一点溅到了那枚鳞片上，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

鳞片发出光亮，一如那日多瑞恩艇长在红珊瑚号上被割破手指那般……

“你做什么！”纪仲游忽然冲上来，握住苏卯被划伤的手腕，“这要割到动脉怎么办！”

维雷特焦急的声音也隐隐传来。

闻言，苏卯有些恍惚，幼时那些天真而恶毒的话语开始在耳边回荡：

“苏卯，听说你是个怪物，是不是不会死啊？”

“壁纸刀呢？让我划划看！”

“天啊……愈合了！愈合了！他真的是怪物，怪物！”

“淹死他！淹死他！怪物……老师他是怪物！！”

“小朋友，不要这么说哦，”身着白色裙子，被唤作老师的年轻女子轻声制止了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她看了眼苏卯，冷漠从眼底蔓延开来，“我们要有求知精神对不对？看看怎么做才能……”

“让他死。”

“你到底怎么了？”看着瞳孔忽然涣散的苏卯，纪仲游右手大力箍住他的下巴，强迫那双碧青色眼睛看向自己，愤怒而惊恐的情绪瞬间占据了纪仲游的脑海，他双手颤抖、不自觉地加大力度，甚至将苏卯的脸握得有些微微变形。

半晌后，苏卯眼神缓缓聚焦，脸部痛感让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随后对方的手力气更大了。

苏卯抬眼直直撞入纪仲游漆黑的双眸，那双眼睛再次被红血丝占据，焦急关切漫溢，那样浓烈的情绪令他忍不住一抖。

纪仲游一愣，飞快松开了禁锢住苏卯的手。

他低头看向被利刃划破的手腕，却忽然发现上面裂开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纪仲游一惊，飞速把伤口向内“藏了藏”，找了个维雷特看不见的角度，快速道：“幸好只是皮外伤，估计一会儿就能愈合。”

恶意、恐惧、嘲讽……这些东西在纪仲游眼睛里统统都没有。

这让苏卯有些不知所措。

维雷特闻言松了口气，但还是抱怨了一句：“苏，你太鲁莽了。”

“抱歉，”苏卯深吸一口气，“我……太着急了，时间要到了。我们可以返程了。”

“对了，”维雷特提醒道，“带上呼吸面罩。”

三人快速跑回甲板，时间已到，周边空间刷新成了正在下沉的塞壬号，他们带着三个“战利品”顺利进入固定在生锈栏杆上的小艇，准备结束这场探险。

果不其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半，距离他们的探险时间结束，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小艇瞬间沿着智能规划的路线回归红珊瑚号。

苏卯松了口气，打开背包开始进食，将操作小艇的工作完全扔给纪仲游。

纪仲游有些奇怪，忽然问道：“今天的你怎么……俄得这么慢？”

“谁说的，”苏卯低头吸了一大口可乐，“我饿坏了，只是在努力忍耐。”

“可你……”纪仲游艰难道，“今天……响……了吗？”

言罢，还忍不住瞟几眼苏卯。

苏卯咬了咬牙，绷紧面皮，答非所问：“包打开，我饿了。”

苏卯埋头苦吃，忽然闷闷道：“你想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回事吗？”

纪仲游倒也不是很在意：“你想说，我就听。”

苏卯摇摇头：“我一直都这样。”

他看着漆黑一片的水域，导航上的小艇沿着弧线快速前进，郑重道：“谢谢你。”

纪仲游侧头看了眼苏卯，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维雷特的语音请求打断，他没好气地接起，冷声问道：“什么事？”

维雷特直接道：“刚刚时间紧迫，苏，那枚鳞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卯一边吃一边回答道：“我有一个猜测，你们先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