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黄泥土屋巷子,关老太太把他们带到了最尽头。
刚上岛时没看见什么人,这会儿他们才明白缘由。
岛上的人都在往山上去,远处泛着暗蓝色的山脚下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路上,他们还碰到了拖家带口的,池临注意到这些岛民大多都是妇女,赶路的队伍里也有男的,就是很老,还有看上不怎么活泼、脸色阴沉沉的小孩子。
“又要上山了……”他们嘴里嘀嘀咕咕着。
或许是家里没有壮丁的原因,这些妇女盘着头发,长得一个比一个强壮,她们扛着锅碗瓢盆,衣服棉被,带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小孩跟随人群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神色慌张,离居民区越来越远了。
“这些人都去哪?不是快到晚上了?怎么还往外走?”池临皱着眉问关老太太。
关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得飞快,池临总想掀开她的裤脚,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双强力弹簧。
“快入夜了,我们都要上山过夜的。”关老太哑着声音说。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跑到荒山野岭上过夜?
关老太太:“是这样的,我们岛上最近发生了怪事,每天晚上都有人平白无故的死在家里,死相特别惨,我们就搬到山上过夜了,白天才回家。”
是了,刚说到死人,他们就路过了一家店面简陋的棺材铺,店虽然小,但气质让人一眼看了全身起鸡皮疙瘩。拥挤混乱的门口摆满了颜色深红的木质棺材,正正摆在路中间。
走在这条路上,众人有种走黄泉路的感觉。
这么多棺材。
他们脸色发冷,想都不敢想,这得往里面装多少人?
棺材铺的生意极好,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大妈,圆脸大眼,脸色红润,面相看着极为喜庆。
“关老太,又往里接人呢。”棺材铺老板一边擦棺材一边问。
“哼。”关老太似乎很避讳跟她打交道,那脸色拧的。
池临都怕她嘴撅过去就回不来了。
“棺材婆,你少嬉皮笑脸的,做这行当的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哪天小心让不干净的东西寻上。”关老太横眉直气的说。
“我好心跟你打招呼,老不死的玩意儿你又咒我。”棺材婆说完气不过,踹了一脚立在一边的棺材盖。
油漆未干的棺材盖,轰的一声倒在他们面前,看上去血淋淋的。
“迟早你得躺进我做的棺材里,呸。”棺材婆嘟囔了句。
众人脸都吓白了。
这棺材铺老板娘绝对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关老太说得对,她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关老太啐了一口。
“腌臜泼妇。”
她还有心思骂。
反正他们是被吓得不轻。
“岛上发生什么怪事了?怎么死这么多人?”李向颤着声音问。
陈寻:“那老太太,岛民不是都去山上过夜了,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关老太太吓人很有一套,“你们猜猜。”
众人:“……”
猜你妹啊!
老太太似乎不愿意说起岛上发生的怪事,若无其事的岔开了话题。
“你们不是来这考试的?又不是岛上的原住民,晚上就住在招待所,不会有事的。”
她竖起拐杖指了指,那里是个看上去灰扑扑的四合院,面积挺大,霉点斑驳、干枯裂开的木门上还挂着一层白色的蜘蛛网。
院子门大门上画满了各种表情浮夸,风格古怪的图案,看着像是线条抽象的野兽,篱笆上挂满了一串串晒干的大蒜和艾草叶。
一股浓浓的辟邪味儿迎面而来。
这屋得多邪?
老太太避而远之,丧着脸远远的看着,似乎靠近了会蹭上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
“哝,那里就是了,你们收拾先住着吧,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赶在天黑前上山了。”
“对了,明天再带你们去见族长。”赶着上山的老太太走了几步又回头补了句。
眼前的这些屋子都是用黄泥土块儿堆砌做成的,泛着一股危房的气质,不坚固不说,很大可能还漏风漏雨,条件极其简陋以及非常不安全。
睡着睡着,房子不会突然塌了吧?
“我们真要住这儿?这条件,老鼠都不爱往里钻吧。”许飞木着脸说。
“啊。”有人煞白着一张脸应了一声。
像是被吓到已经不会说话了,眼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一个男生蹲下身闻了闻放在门口的黑桶。
“好难闻,很腥。”他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的弹开了。
“这尼玛是狗血吧?要么就是鸡血。”许飞捂着鼻子说。
黑狗血……辟邪专用。
整个院子各个角落都摆了这种黑桶。
怪不得院子里一股腥臭味。
“……”
即使屋子条件差到难以言表,众人还是挑挑拣拣住进去了。
房间数量有限,两两合住一间才勉强住得下他们,他们很自觉的选择同性别的室友合住一间。
来这考试的人大多是互相认识的,池临大概都能把名字和人脸对上。
就是不熟而已,他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没室友。
等等……
喻清那逼挑走了最后一间房。
1和喻清做室友。
2席地而睡。
3和喻清打一架,把房间抢过来。
“进来吧。”喻清推开门说。
“哎,只有我选你当室友啊,你人缘不怎么好呢。”
他回头笑了下,眼角弯弯的。
“……”
这人很欠,池临其实想过和他干一架的。
……
屋内空间不算大,就一张桌子,一张木床。桌上有水壶和水杯,玻璃杯里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墙上没刷灰,纯天然的泥土墙,上面挂了很多装饰品,都是一些鱼骨和动物的兽皮。乍一看,白森森的鱼骨还挺渗人。
“呵。”池临冷声嗤。
关老太说是招待所,现在来,劳改犯都比他们住得好。
屋内只有一张床,喻清走过去抖了抖被子,被子枕头倒是挺新的,没什么灰,挺干净。床挺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喻清说。
池临脸色丧如考批:“……”
里面外面他都不想。和男人睡一张床,他想都没想过。
“你想睡哪儿?”他声音冷冷的。
“我睡里面吧。”喻清还算贴心,选了靠墙的里面。
池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
“哦,随便你。”池临说完拎着水壶和水杯走了。
喻清还抖着被子,撇了眼,“去哪儿?”
池临心里堵堵的。只要和喻清单独待在一块儿,明明不怎么熟,感觉气氛就是很奇怪。
“洗一下水壶水杯,煮点水喝,渴了。”他闷声说。
“去院子里打井水,那边水龙头坏了。”喻清说。
池临眉头锁着,“知道了。”
好在,招待所条件差归差,还是通了电。池临刚给热水壶插上电,李向在外面敲了敲门。
屋里这两位太安静了,李向手悬在门外,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敲的门。
“出来吃饭了。”李向虚咳了两下,说。
棺材铺的老板娘来给他们送饭了,提着个大篮子,里面装了十几份饭菜。
卖相看起来还不错,有鱼有肉,青菜颜色绿油油的。
“岛上的人都去山里过夜了,你们这几天的伙食由我来负责。你们吃完赶紧睡吧,”棺材铺老板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晚上别瞎晃悠。”吓起人来是真的要命。
“为什么?关老太太说岛上发生了怪事,死了很多人,怎么回事啊?”许飞咬着鸡腿,说话含含糊糊的。
胖乎乎的棺材铺老板娘叹了口气,喜感的两条眉毛耷拉着。
“闹鬼了呗,听说的,不是我说的,听说是族长女儿关烟闹的。”
关烟?
这就跟题目扯上关系了。
题目问的是关就是烟做晴天娃娃,用什么做的,做了多少个,做完的晴天娃娃放在了哪里。
“族长女儿是不是做过很多晴天娃娃啊?”陈寻问。
棺材铺老板娘眼睛亮了下,但很快就恢复黯淡,“是啊,不过做晴天娃娃的是第一代族长女儿做的了,那会儿男人们出海捕鱼只要带上晴天娃娃就一定能平安回来,后面的历代族长女儿做的晴天娃娃不知道怎么的,效果越来越差了。”
“第一代族长女儿?”池临撩起眼皮,“族长女儿有很多代么?”
“对啊。”棺材铺老板娘说,“我们岛上的人有正式名字的很少,每一代族长女儿都叫关烟,到我们这一代已经是……”
她眯起眼睛,掰着短短粗粗的手指头数了数,来了句:“我就没名字,他们都叫我棺材婆。”
众人呛了一口气,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毕竟人真的就叫棺材婆这名儿。
“哦,已经是第156代了。”棺材婆继续说。
“你刚刚说第一代关烟做的晴天娃娃能保佑他们出海平安回来,这一代关烟不行么?”池临又问。
“哎,不行了。我们这一代关烟死了。”
棺材婆:“这一代族长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她死后岛上就开始发生怪事了。我们族长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怎么死的?”李向问。
“她贪玩,掉井里淹死的。”棺材婆说。
众人脸色凝住。
“贪玩,这一代关烟年纪很小吗?”陈寻问。
棺材婆:“才15岁。”
“岛上发生的怪事是什么?”喻清忽然问。
“你们到晚上就知道了,”棺材婆忽然神色变了变,似乎是在忌讳什么,她明显不想多说,提上篮子就要走,“天要黑了,我得赶紧回家了,明天给你们送午饭。”
“对了,你们晚上要是有人敲门问你要不要晴天娃娃,一定要说不要。”她说。
“要了会怎么样?”陈寻赶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嘴。
“会被她带走,再也回不来了。”棺材婆胖胖的身影消失在昏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