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祁鸢去了前线后,钟悦只收到一封捷报就再没了消息。雪片一般的信发过去也没有回音,令她着实有些气恼。
朝堂上不知有多少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她,稍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好在这世间唯一的神站在她这一边,旁人即使不服,暂时也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
钟悦咬紧了嘴唇。她可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如今的形势她看得很明白,乌金根本没有拖延的底气。再这样下去,她会输得很难看。曾经想象的所向披靡的场景非但没有出现,还险些被坤舆压着打。无论如何,她都得去求求师父了。
白衣男人总在通神殿待着,那里的陈设总是一成不变,然而今天却多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小塔。塔上的光芒不停地律动着,看起来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钟悦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恭恭敬敬地对男人行礼:“师父,徒儿这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男人端坐在蒲团上,正闭目养神。闻言,他淡淡地回道:“是为了前方的战事吧。”
“坤舆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好对付,你还要继续坚持吗?如果你现在肯让步的话,大陆还能回到安定的状态。”
钟悦扬了扬眉,目光中满是执拗和坚定:“开弓没有回头箭,徒儿绝不会轻易放弃。”
白衣男人微微颔首,睁开了双目:
“既然如此,为师就亲自往前线走一趟。正好有几个小杂虫在暗中搞事,我也要顺手解决一下他们。”
听他这么说,钟悦的脸上一下子有了神采,眼角眉梢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只要师父肯出手,坤舆那些小杂兵就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白衣男人一抬手,钟悦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他拂了拂洁白的衣服下摆,起身而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还是小瞧你们了。”
乌金军中,郭凛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祁鸢除了第一天出手相助之外,一连几日都让他们按兵不动。再这样下去,一旦粮草耗尽,他们可就全完了。
他不是没劝过祁鸢,但对方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话堵了回去。说得多了,他不禁感慨小白脸果然没有好心眼。打输了仗,他不一定有事,他和全军将士可就遭殃了。
事到如今,他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人总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祁鸢岂能不知他的心思。但自从见到黎九川将他父亲接来之后,他一直心乱如麻,不停地猜测对方的动机。
可猜测来猜测去,人家确实比他这个儿子称职多了。不仅让他父亲衣食无忧,还对他十分尊敬,更没有用这件事来要挟他做什么。黎九川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崩溃,一点也不想在此时与对方交兵。
他也知道,这样会坏了钟悦的大事。但他没得选,他已经放弃了父亲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拖来拖去,实在无法继续往下拖了,因为师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师父......”祁鸢垂着头,不敢多说。
白衣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错了吗?”
“徒儿知错。”
男人冷哼一声,道:“那就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让郭凛整顿军马,前去挑战。”
祁鸢恭恭敬敬地行礼,掩住眼底的那一道暗芒:“是。”
郭凛在领兵一道确实不是吃素的,没过一会儿,整肃严整的兵马便开赴到坤舆一方的城下。他示意一个嗓门大的将领前去骂阵,自己却时不时地打量着乘高头大马列于阵前的白衣男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国师?自从熙泰帝给他册封之后,他就鲜少出现在朝堂上,比之前的叶国师还要神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一定身怀灵力,且极为强大,否则祁鸢绝不会对他如此恭敬。
郭凛非常识时务地把主动权交给了白衣男人。钟悦能当上皇帝,肯定少不了他的助力。他又没吃了熊心豹子胆,可不能得罪了他。
那将领在城门下叫骂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战,气得都快骂娘了。
叶歌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看居然是个虫眼。
“呸呸呸,阿呆我就知道你不靠谱。要是嬴嬴给我摘,才不会摘到坏果呢。”
阿呆不屑地瞅了她一眼:“不识货。在我们虫族,经过同族品鉴的果子才是最好吃的。我可是特意挑了好久才给你找了这个。”
“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吧。”
叶歌看它那副眼巴巴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阿呆好像确实是把自己认为的最好的摘给她了。连忙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好啦好啦,谢谢你,这个给你吃吧。”
阿呆也不生气,捧着果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个人骂了半天了,他不累吗?”
此时他们正处在离战场较远的一座山头上,秦嬴手里拿着叶歌发明的望远镜观察前方的形势。听见它这话,漫不经心地应道:“看样子黎九川是不打算在今天对敌的了,不知道虚灵子会怎么办。”
“我真是看不明白,他在黎九川身边安排了一个分身,又在钟悦身边安排了一个,他究竟想让谁嬴?”
叶歌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他该不会是两方下注,看谁能嬴他就帮谁吧。”
有一说一,虚灵子的脑回路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以他的本事,哪里需要这么麻烦,选中一方对另一方一路平推也不是做不到,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秦嬴点点头:“算了,管他想干什么呢。咱们想办法逼他用出聚灵塔,然后想办法毁了那个破塔就大功告成了。”
城下,见黎九川一直不肯出来。白衣男人藏在面具下的脸闪过几分不耐,随手一挥,城门便破了一个大洞。
“不必等了,进攻!”
一听他下令,郭凛哪敢耽误,立即下令进攻。乌金士兵朝着残破的城门猛力进攻,眼看就要将其攻破。
叶歌轻轻拍了拍秦嬴的肩膀:“怎么办,现在动手吗?不然乌金进城肯定会大肆杀戮的。”
秦嬴将望远镜收好:“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过如今还不知道虚灵子的实力,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歌点点头:“放心。”
说着,她便从空间里找了一身红衣换上,这可是阿呆亲自“画”的图纸。阿呆说,千年前钟毓就是这副装扮。
叶歌往脸上套了一个简单的面具,嘴里嘟囔着:“成天戴着个面具装神弄鬼,今天我让你真的见鬼!”
来之前她就有这个计划了,为此她还特意向阿呆请教了一下钟毓的言行举止。为了装得更像一点,还得让阿呆躲在她袖子里。待会使出来的都是金灵力,就算吓不住虚灵子,也得让他心里犯个糊涂。
准备停当之后,叶歌给秦嬴比了个OK的手势,后者眼含笑意,表示自己也准备好了。
叶歌飞身而起,往战场飞去。残破的大门不堪一击,瞬间便被攻破。然而乌金进城之后,才发现城中的大部队早就不知去向,又给他们留下一座空城。
郭凛暴跳如雷:“又是这个招数,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白衣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郭凛立刻不敢再发怒,噤声不言,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白衣男人刚要说话,头顶突然一暗,他身形一闪,躲过了从天而降的剑雨。
他是躲过去了,他身边的那些普通士兵可就惨了,盔甲也挡不住金灵力凝结而成的剑雨,不少人都被划得鲜血淋漓。
浓郁的金灵力让虚灵子心里一跳。
“什么人?”
“讨债的人!”清丽的少女声音从天空传来,娇蛮的感觉和年轻时的钟毓一模一样。
看清悬浮在空中的红色身影,虚灵子不禁瞳孔一缩。虽然知道那人不可能还在世上,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忌惮。
“你究竟是谁?”
叶歌森森冷笑:“我是谁?我的好夫君,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当年那些山盟海誓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虚灵子面沉如水,也顾不上什么神仙风范了,一扬手便凝起一道灵力朝着空中攻去。对方情况不明,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所以这招并没有使出全力。
叶歌抬起手,袖子里的阿呆运起灵力,一道金色的屏障就出现在她身前。在旁人看来,就是她自己施的法。
轰!
虚灵子的攻击狠狠地撞在屏障上,一下子把它撞得四分五裂。一道劲风扫在叶歌脸上,幸好她提前戴好了面具。刚刚那一挡,阿呆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虚灵子果然不容小觑。
反正搅混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叶歌冷冷一笑:“没想到一千年来你的功力增长了这么多,比我这个死人可强多了。”
“不过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很快,天地灵力就要复苏了!”
说完,趁着虚灵子还没反应过来,她撒丫子就溜。打不过打不过,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见他要逃,虚灵子运起全力朝她攻去,势要将她的命永远留在这里。就在这时,一道五彩的灵力化作屏障挡在虚灵子的面前。
虚灵子猛力一击,然而灵力全部融入了那道屏障,丝毫没有对它造成伤害。而且它就像有灵性似的,死死挡在虚灵子前面,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虚灵子又气又急,不得已祭出了聚灵塔,将那道灵力吸了进去。聚灵塔每吸收一道灵力,光彩就会增添几分。
趁这个空隙,叶歌早就跑远了。
虚灵子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胸膛起伏的速度已经彻彻底底出卖了他,他现在心里不安极了。
仿佛要在他火上再浇一桶油,远处的山头上,五彩的灵力冲天而起,像放烟花似的在天空中飞溅。空气中的灵力一下子又浓郁起来。
往事涌上心头,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一口血喷在了面具上。
祁鸢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啊这......
这下不摘面具也不行了,不好清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