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我定会为你们做主。”一看百姓这个反应,其中的猫腻定然不少,但农政部那位李大人黎九川也是知道的,虽已年仅七旬,但为人忠正耿直,确实是清流之士。
想当初,父皇欲建一座观星台,用来观测四时天象,还是李铭以其劳民伤财为由极力劝阻,差点撞死在大殿上,父皇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事实证明,也确实用不上那座观星台。
多年以来,李铭的官声着实不错,既不党同伐异,又不贪污敛财,父皇这才在他告老还乡之后再次将其起复,为何百姓欲言又止。
灾民们捧着粥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肯先说话,只是不住地叹息。
林一眼见着黎九川着急,不禁有些气恼:“有什么隐情还不赶快说出来,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好多灾民被他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被饥饿折磨得十分沧桑的汉子鼓起勇气开了口:“说就说,扭扭捏捏,这几位都是咱们的恩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几位恩人,实不相瞒,两月以前朝廷确实派了一位农政部的大人过来,似乎是姓李。不知几位来的时候看到城外农田里的水车没有?”
叶歌和黎九川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初见那几十架水车之时,他们也感到十分匪夷所思。
“那就是农政部的李大人要我们城主修建的,赫城主拼死不肯,也没能拗过朝廷来的钦差,唉......”
“他要你们修建这么多水车做什么?”黎九川皱起眉头,两个月以前灾荒已经有恶化的趋势,更不应该劳民伤财,李铭是农政部的老人了,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那阵子河里还有水,但庄稼已经有要枯死的迹象,李大人说要我们将河水抽上来灌溉庄稼。一架水车无法同时浇灌这么多田地就多修几架。但是赫城主极力反对,他说眼看着河水便要干涸,应该先给百姓留着饮用,二人便产生了分歧。”
“后来,李大人请出钦差圣旨,指责我们城主行事昏聩,丝毫不顾虑我国以农业为重,强行要他照旨行事。赫城主不肯照做,李大人便自行下令征调民夫修建水车,还把我们城主关押了起来。”
“朝廷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不得不说,这件事在叶歌看过的史同向电视剧里也是相当的炸裂,丝毫没有逻辑可言。
“绝对没有,否则我不可能不知道。”黎九川眉头拧得更加厉害了,以他对李铭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贪污的,那这一番作为又是图什么呢?
“请你继续说下去,后来呢?”林一揣摩黎九川的神色,要解开迷雾,还是得多听多看。
“这一征召民夫,粮食的消耗速度一下子加快,等到水车落成,家家户户的余粮也几乎快耗尽了。可是河里一天比一天干涸,能抽上来的水越来越少,到最后打上来的只有泥浆。庄稼没救成,饮用水也几乎没有,唉!”
“那天,也不知道赫城主是怎么逃脱守卫的监视,来到了城外。看到大片几近干涸的河床,他仰天长啸,泣涕不止,当场......当场撞石身亡。”
说到此处,已有百姓抑制不住地悲鸣起来。
“造了这么大的孽,那位李大人就没有任何表示?他有无勒索你们钱财,从中牟利?”叶歌想破了头,也没想到那位姓李的,号称朝中耆老的人物究竟要干些什么。但凡有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
“水车落成之后,那位李大人抚须大笑,高呼着百姓有救了,随后便带着随从离开了这里,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勒索我们钱财,也没听说有贪污受贿的事,我们也都纳闷呢,你们说他图什么,就图害死我们吗?”
不得不说,听完百姓的诉说,四人顿时愣在了原地。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毕竟是座小城,油水不多,真的动乱起来威胁性也不大,那位李大人究竟是图什么呢?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黎九川默默在心里计算,最近一个多月他一直在边境附近寻找灵水心,没太接触政务,真有什么异常,应该也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
“一个多月以前吧。赫城主不在了,他的家眷都在原籍,李大人也离开了,整座城就成了何府那帮人的天下,他们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我们过得本就艰难,这么一来更没安生日子过了。能走的都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些无处可去的留在原地等死罢了。”
地上趴着的恶奴还想回嘴狡辩,被林一几脚踹了回去,再不敢随便出声。
“简直岂有此理,林一,你带我信物回朝面见父皇,陈奏此间情况,将李铭近三月来的情况问明,再请父皇派大队前来供我调用。”无足轻重的一座小城居然都能发生这等怪事,再听之任之下去,坤舆危矣!
见小徒弟一直一言不发,沉思了好一会儿了。叶歌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想什么呢?”
秦嬴面上现出纠结的神色:“师尊,我想到了一些事,但还不是很清晰,像一团乱麻,等我梳理完再告诉您吧。”
“嗯嗯,这件事确实有些怪异,别太为难自己。”
秦嬴乖乖点了点头。那位李大人的行事风格让他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是同一件事,但是......真像。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根本没有人想要作恶,但是,好心办了坏事更让人难以忍受,其后果比为恶更甚。
林一飞身上马,回朝奏报,只剩下他们三个来应对重重迷雾和满地的“烂摊子”。
“我们先把这些恶奴绑了,再去找何家算账!”黎九川已经气红了眼,急需发泄的通道,何家作恶多端,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秦嬴刚要上前,叶歌挥手止住他,这帮猪狗,别脏了小徒弟的手。素手一挥,一张土黄色的大网凌空飞出,直接将地上这干恶奴网了进去。她还特意压缩了整张网的空间,让这帮恶奴在里面挤来挤去,手脚都伸展不开。
“饶命啊,求求各位好汉饶了我们吧,都是我们家主让我们干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是啊是啊,我们也上有老下有小,哪敢不从啊!”
“你们也配说上有老下有小?”叶歌气得将大网团成一个球,在地上弹了几下,“哪个百姓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好汉......”
恶奴们还想哀求,秦嬴直接亮出霜华剑,一道剑锋斩过,几只带着血的耳朵从网眼中漏了下来,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
“再废话,下次流出来的就是你们的肠子。我可不是什么好汉,我的心肠毒着呢!”
“我也不是好汉,我是恶女。”叶歌瞄了他一眼,补充道。
“我也不是,吾平生最好杀人。”
叶歌和秦嬴本来都在气头上,闻言不禁相视一笑,别看这位太子殿下说得硬气,杀没杀过人还真不一定。
黎九川轻抚腰间系的锦囊,“吱吱”小小的身躯从里面钻了出来,热情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我们去找何家人算账,让吱吱潜入宁安城察看一下。这里都被祸害成这样了,搞不好宁安也不太平。”
叶歌点了头,黎九川所言甚是有理。吱吱身躯小小,不易被人察觉,而且和黎九川心意相通,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尽快知道,再合适不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歌看向那位率先站出来给他们解释情况的汉子,对方瞬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俺叫柱子,恩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虽然因饥饿,柱子的身躯已变得瘦弱,但个头摆在那里,能看出原先应该是个雄壮大汉。
“柱子,你信我不信?”
“恩人说哪里话,俺们这条命都是恩人们救的,就是让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闻言,柱子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饿得略微凹陷的胸膛也挺了起来。
“好,柱子,由你暂时负责联络乡亲们,我给你一道符,遇到难以应付的情况就把它撕掉,我们会立即赶回来。”
“好,恩人放心!”
“还有,今天吃了一点粮食乡亲们肯定还没恢复,连续三天早晚记得继续来领粥,先把身体恢复了,咱们再重建家园。”
“好好,恩人您尽管放心就是。乡亲们,听到了没有,咱们有救了!”
百姓们刚刚吃完粥,连碗都舔得锃亮,心下都很忐忑,生怕这就是最后一顿。听叶歌这么一说,心底顿时燃起了希望。
叶歌将符咒交给柱子,便施法拖着那一网“恶奴”和秦嬴、黎九川一起往何府走去。
“叶姑娘,咱们的粮食能够吃那么多天吗?不然我还是去周围调动一些。”黎九川有些担心,虽然熬的都是稀粥,但许下的承诺万一实现不了,岂不是寒了百姓们的心?
“放心,这不是有个巨大的粮仓在等着我们吗?”叶歌拽了拽网兜上连的绳子,网里的恶奴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也没了耳朵。更何况,她还感应到了储物空间里磅礴的土灵力,瞬间更有信心了。
秦嬴抿唇一笑,师尊真是越来越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