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村民跟在别人后面虚张声势还好,真见了血光也是胆小如鼠,生怕刀剑不长眼再劈到自己身上。看到老村长死不瞑目,更是四下躲藏,纷纷逃窜,原本握在村民手里的几十处火把一下子都没了。
柿子林一片漆黑。
云胡本就近视眼,黑暗之中更加无从分辨。但不知怎的,她竟然听到了飞镖的破空之声直奔咽喉。说时迟那时快,她足尖点地,腰腹用力,凌空一个旋身,就避开了飞镖。
只听“啪”的一声,飞镖没入身后的柿子树。
符来已惊出了一身汗,见云胡没事,长剑一横,再次朝那贼人刺去。这次符来再没给贼人机会,几个回合之后,就一箭刺中贼人胸口。
贼人口喷鲜血,身体抽搐,倒地领了盒饭。符来收了剑,到贼人身上摸出一白玉瓷瓶。云胡接过倒出几粒仔细闻了一下,确认是解药,让符来吞了几粒下去。
那瓷瓶手感光滑细腻,云胡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图案像一团火在燃烧,云胡觉得这图案十分眼熟,凝视思索了一会儿,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前面树林里亮出一行火把。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符来呀,你怎么还受伤了呢!”骆景行领着一堆随行,还有去去现身。
云胡把白玉瓷瓶装进怀中,静默不语。
符来也没说话。
这么准时的出现,他们二人就算再笨也知道怎么回事。
见二人不说话,骆景行尴尬地咳了两声,心想失算,失算。
他原本打算着让云、符二人涉险,一是给裴稷找点麻烦,二是计划在关键时刻蹦出来行侠仗义,最好再假装受个小伤,既能在裴稷面前讨个好,又能免了自己之后几天的操劳奔波之苦。
是以他一直猫在小树林里,就等着关键时刻来临。可惜裴稷没来,这云、符二人还凭一己之力杀了贼人、遣了刁民。
看着身形瘦弱的云胡,也不知是该欣赏,还是该埋怨。看符来刚刚架势明显是要硬闯,但这个云公子却是有勇有谋,以一招“献刀”擒贼先擒王。
不得不说,自灭了山火之后,他再一次小看了这人。
“云公子,”去去跑了出来,认真又诚恳的给云胡解释,“刚刚不是我们见死不救,是家主说对付这些刁民符来一个人绰绰有余,而且在暗处才更容易找到贼人。”
骆景行笑意吟吟,脸上无一丝惭愧,仿佛真是如此才躲起来。云胡瞥见骆景行嘴边的笑意,心想这些鬼话就也骗骗去去。
“其实我们特别担心您,”去去又说,“家主还一直夸赞您刚刚那一招非常厉害呢!”
“是啊,云公子,刚刚您使的那一招叫做什么?”骆景行确实好奇,他功夫虽不及符来,但也不差。刚刚那种危机时刻,若换作是他恐怕已经中镖。刚刚那一招看似简单,细品却十分精妙,步伐、动作、时机全都恰到好处。云公子不会武功,如何使出这样的招式出来?
骆景行这么一问,同样好奇的符来也看着云胡。
云胡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们指的是自己躲飞镖那一下子。
那一下她全凭本能,哪有什么招式。
“哦,那一招啊……”云胡笑呵呵道:“叫做躲躲闪闪似狗熊。”
骆景行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两秒钟后换了一个假笑,表面上看着与真笑无异,只是嘴角肌肉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旁边的符来同样嘴角抽搐,忍得辛苦。
只不过他们俩一个是想笑笑不出,另一个是不想笑又忍不住。两个大男人原因不同,但同样辛苦。
“躲躲闪闪似狗熊?”去去疑惑,“还有这么奇怪的武功名字?”
“是啊!”云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危险来了,就这么一躲,最好是藏到树后悄悄看着,你说像不像狗熊?”说完,她眨着单纯的大眼睛笑眯眯看着骆景行。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就差点名道姓说某人是狗熊了。饶是骆景行脸皮再厚,此时脸上也挂不住了,讪讪道:“云公子真会开玩笑。”
去去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目光疑惑地在骆景行和云胡二人之间扫来扫去,终是没再张嘴。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抓住云胡想再替她家家主解释。云胡累了一天,哪有什么闲情听,只听了两句,就闭着眼睛拄着脑袋睡觉。
迷蒙之间,直播管理员又蹦了出来。
【哈哈,我终于知道了!】
云胡以为是知道那个“特殊体质”了,强打精神听。
【我今天去上级系统里查询“特殊体质”使用说明,结果你猜我找到了什么?嘿嘿……】管理员控制不住嘿嘿笑了两声,不待云胡问就自顾说了下去。
【原来你这倒霉体质不是系统给你设计的,是天生的!】
云胡眉头一挑,不信。
【是真的,你生来就是倒霉蛋儿,而且一不小心就会累及旁人。】
云胡正困着,懒得搭理管理员,打了个哈欠扔出去两字:【胡扯。】
【就知你不信,你自己想想,刚刚那村长老头本来活得好好地,是不是因为你一命呜呼了?】
【那怎么是因为我,】云胡睁开眼睛,最讨厌别人把屎盆子往她脑袋上扣,回怼:【那是因为他自己贪心,反而把命搭了进去。】
【那山火呢,那些被烧死的百姓还不是因为你?】
云胡眉头都没动一下,【那是山匪放火。】
【那山匪不是因为你才放火的吗?】
云胡根本不上当,犀利应答:【那山匪要杀我,难道我就任他们杀吗?明明是恶人作恶,反而要让好人背负罪责,你这管理员简直是非不辨,好赖不分!】
【呃……】管理员见唬不住云胡,只得打哈哈,【也不是我要这么说你,而是在系统里查出来的,想想你爸妈,要不他们也不会死。】
云胡心脏猛地一悸。
两秒钟后,她双眼通红,恶狠狠抛出两字:【放屁!】
【为了不连累身边人你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好好直播赚打赏,记住要好好直播啊——】
管理员见云胡生气,意识到大事不太妙,赶紧把最终意图一口气说完溜了。管理员走了,耳边清净了,云胡反而睡不着了。
月已升至半空,几只乌鸦立在树梢头。去去坐在车门边上,也在打盹。
车轮上吱扭吱扭重复而单调,让云胡想起七岁那年春游,爸妈开车接她回家,也是这样的盘山小路,一圈又一圈,好像走不到头。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会一辈子在爸妈的呵护中长大。没想到车行半路,一个急刹车让她的幸福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停下,云胡一个惯性差点没坐到地上。
去去脑袋嘭的一声撞到门板上,继而惊醒。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掀开帘拢,只见外面灯火通明,几十个骑着马的彪形大汉立成一排,挡住了去路。
近视眼云胡眯眼看过去,好像一道鬼墙,凄厉瘆人。
后面隐隐约约传来兵器打斗声,以及骆家主时不时的狮吼声,显然走在后面的骆景行已经和人打斗了起来。
“怎么办?”去去探头,焦急地问符来。
“躲起来。”符来说完就纵身踏马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嗖嗖几只利箭直奔马车。
去去还在担心符来和家主,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好在云胡机灵,扯了去去一把。那几只箭从马背上擦过,没射中人,马匹却受了惊。凄厉的嘶鸣一声后,骏马发疯似得跑了起来。
“啊!”去去惨叫一声,坠下马车。
云胡则一下子被甩到车尾,径直撞上车内案几。盘山路上,马车剧烈摇晃颠簸,云胡抓住不知道什么东西挣扎着爬起来,马车一颠,又摔了出去。
小小的马车像一个巨大的洗衣机,把云胡瘦弱的身子放在里面疯狂搅拌。不过几十秒,已经把她甩出去了好几次。
盘山路一侧悬崖,一侧峭壁。马车左冲右撞,时不时撞上树木山石。破损的马车棚顶塌下来大半,车门也早就摔落,不知丢在哪里了。
而车门处,就是刚刚去去所在的地方。
云胡紧紧抓住一根棚顶掉落半截卡在车底的横梁,又惊又怕心悸不已。
难道去去已遭不测?
难道她真的是天生倒霉,累及旁人?。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减速。云胡身子跟着一晃,下一秒,马车又加速跑了起来。
云胡已被撞得神思不清,头脑混沌,耳朵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吵。眼前似又出现七岁那年,车辆在山路上翻滚,她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的画面。
迷离之中忽然听见有人唤她。云胡凝神听了一会儿,终于从隆隆的车轮声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云胡!”
是裴稷!
裴稷来了!
云胡心中一热,猛然惊醒,抬头向车前看去。
月光之下,清瘦的男人身姿轻盈,飞身一跃跳上马车。盘山路急转弯,眼看马车又要撞上一堵巨石,裴稷手起刀落两下砍断缰绳。
马匹没了束缚,更加疯了一般冲出去,马车虽没撞上巨石,但也没停下来,反而因为下坡惯性,极速冲了出去。
车辕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山谷中轰鸣作响。
“裴稷!”云胡挣扎着爬到车头。这一过去,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前面十几丈处,黑漆漆望不到边的——
是悬崖!
而马车此刻已经无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