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死亡之海的缝隙被撕裂,黑雾从裂隙中疯狂涌出,凝结出数以百计的小恶魔冲向陆地,和海滩上早有准备的女神骑士团战到一处。
蜂拥而出的小恶魔和深渊怪物们单个的实力并不强大,只有战斗本能,每一个接受过训练的圣骑士都能够轻松将它们杀死。这样单方面碾压的战斗进行过两天以后,前来应战的圣骑士们渐渐开始放松下来,只将这次战斗认定为对付一道普通的恶魔裂隙,并开始为了争抢更多的功勋和自己的队友们明争暗斗。
“琼恩那个可恶的家伙,每次对付小恶魔的时候都要故意站在我前面,他一定是想要活的比我更多的功勋才这么做的!”
“啊,又是约翰这只胆小的老鼠,他怎么可能杀死比我更多的恶魔?他一定是做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才被队长看到的,他的圣光治愈就从来都没有给过我!”
“该死的伊达,她一定是故意不给我加上护盾,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就这么怕我抢走她这次战斗的功劳吗?”
“我才是那个最强的战士,我一直在努力作战,我热爱战斗,但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任何公平的待遇,一定是他们全都在针对我——对,就是这样,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的努力,我凭什么从来都得不到任何人的肯定,那些只会讨好队长的无能的人却总会比我更快地获得奖赏?”
“这一定是世界的不公平,只要那些比我更加强大的存在全都死了……只要他们都不存在了,我就会成为最强的那一个!”
随着战士们开始慢慢变得消极,他们的心声也在不知不觉地悄然走向极端,每一只被斩杀的恶魔都会悄无声息地将一丝黑雾融入圣骑士的圣光力量之中,将那些本应纯白的力量污染得愈发浑浊。
“教皇陛下,这些恶魔的力量会污染光明权能的纯净,我们需要更多能够使用圣光治疗法术的治疗师,”卢西恩召唤飓风又一次将自己面前的恶魔逼退,哪怕有着亡灵先知的庇护,他也能够感觉到那种仿佛无处不在的灵魂污染,“继续这样战斗下去,只怕会有更多人陷入疯狂之中。”
“亲爱的孩子,我们需要坚持过第三天,等到梅林家族的自然魔法师军团来到这里,事情就会出现转机,”教皇的样子也有些疲惫了,却只能强打精神,一刻不停地为支撑不住的圣骑士们进行净化,“当年的梅林封印并不牢固,这道恶魔裂隙还是重新开启了。”
“这就是当年那个……”卢西恩愕然开口,思索片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低声念出几句犹如祈祷的英雄史诗。
他的声音像是从空气中悄悄溜走,不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教皇也就只是在净化之余微微点头,轻声道:“根据女神教会的记录,这处裂隙曾经有过三次开启记录,这是第三次,我没有想到它的第二次和第三次开启时间竟然间隔这么短。”
“啊,应该是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即将苏醒了,教皇陛下,”下一秒,亡灵先知悄然出现,看了一眼那个把自己叫过来帮忙的人就立刻使出智慧之眼,不停移动探测着试图寻找裂隙核心,“地狱的大门即将打开——小家伙,看来你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啊,即便这样,我和其他亡灵们也没办法在人类的世界停留太久,只能帮你解决这一次。”
随着先知的话音落下,无数已经化作白骨的躯体悄然出现在战场之中,有魔兽,也有人类。
亡灵们不惧污染,仅有战斗本能,很快就分担了很大一部分战斗压力让局势重回稳定。
“你竟然……和这些地狱生物……”教皇震惊的声音忽然传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亡灵军队,又转向轻松操纵着它们的亡灵先知——他并没有使用自己的亡灵形态,而是变回了先祖遗迹中那座雕像的样子,这让他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魔法师强者,而不是一个能够操纵亡灵生物的高阶亡灵。
“不,这不可能,那个预言明明说过,会为整个大陆带来光明的孩子,怎么会……”过度的震惊让教皇甚至来不及继续使用净化法术了,用颤抖的双手拿起圣光水晶尝试预言,少顷,又看着懒洋洋抱臂化作亡灵形态的柏斯图拉彻底愣住,“为什么会这样,这些明明是来自地狱的亡灵生物,却没有散发任何权能污染,圣光水晶也没有任何被污染的迹象,原来的预言也没有任何改变……”
“叫你一声教皇陛下,没想到你也就这样子,没什么见识,”亡灵先知懒洋洋地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智慧之眼,“我只是用一种和你不一样的方式继续存在而已,又不是所有亡灵都会散发权能,危害人类。”
“啊?”可怜的教皇陛下觉得自己的认知都像是被这群亡灵彻底颠覆了,然而女神骑士团的清剿目标只有那些会对人类造成威胁的恶魔和裂隙生物,这群不仅没什么危害,还会帮助人类的亡灵明显不在其列。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默认这群亡灵的存在,就连那些强忍着疯狂继续战斗的圣骑士们都因为亡灵们的加入而忍松了一口气,陆续回到治疗师面前清除污染。
另一边,卢西恩看向眼前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存在——他已经失去了生者形态,说话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带着些调侃意味。
“所以,小家伙,在解决了这一次事情之后,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你的姑娘?”说到这里,亡灵先知很快就理解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懒洋洋地继续开口,“梵妮莎不希望我把这个告诉你,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知道——自然之心的继承人已经出现了,距离现在这位继承权能才刚刚过了几十年时间,你应该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卢西恩握住魔杖的手忽然一顿,缓缓握紧。
“……还有多久?”他看着那些正在和恶魔战斗的亡灵们,忽然开口问道。
“那位的继承人出现在大陆最南端,正在往梅林的霍恩海姆去,应该是要先去见一见家族树,在那之后就会动身去北境,”亡灵先知低声说道,顿了顿,他用带着些同情意味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年轻人,“你在事情结束之后赶快接上你的姑娘回去,你们也许还能来得及再见他最后一面。”
卢西恩嘴唇微张,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让他许久都不曾说话,最终,他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他儿时对父亲的概念并不深切,直到几年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才开始和自己的父亲有所交集,但这次比不代表着他不能感受到自然之心冕下正尝试着像一个父亲那样爱他,哪怕他一直因为不是很习惯而很少称呼对方为父亲。
所以,他在得到了之后,这么快就又要面临着一次失去吗?
这样的认知让卢西恩只能默默低头,努力整理着自己心中的情绪,片刻,又看向自己手里那只刚刚用完的魔药小瓶,瓶子上还留着她为他写下的名称标签。
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他就立刻去找她——找到她,带她回家。
与此同时,吃力地推着板车的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看着天边远处的某个方向,那片刻的恍惚却很快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干呕打断。
蜷缩在板车上的烈焰主宰忽然口中狂涌出鲜血,右手颤抖着抓住车上的木板,任由木板上的尖刺深深扎进手心。
他像是突然慌张起来,努力在板车上试探着想要寻找她,却只能徒劳地四处摸索着那辆车子,一句成型的话都说不出来。
维罗妮卡连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主宰冕下,您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对吗?”
她自己的权能也还是无法使用——他们的权能出自同源,他所受到的伤害同样也让她体内那只沉睡的不死鸟多了伤痕,甚至有一道久违的疼痛沿着灵魂传来,不死鸟的身上因为他的受伤而多出了几道伤痕。
“快躲起来,不要去……教堂,小心……恶魔,”烈焰主宰的嘴唇吃力地颤抖着,却仍是努力尝试着想要在吐血的间隙对她说话,“它就在……就在这里!”
维罗妮卡当即调转方向,推着板车回到那家被她借走板车的平民家中。
烈焰主宰身上受的伤太严重了,这户人家又没有可供治伤的草药,也不敢收留他们这样看上去像是得罪了某些人的存在,唯一愿意提供的帮助就是让他们暂时留在柴房里,那个一脸贪婪的男主人还二话不说地抢走了她手里那盏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魔灯。
“我看你们这身衣服,也是个贵族老爷的随从吧?都把贵族老爷得罪了跑出来,胆子也挺大的吧,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儿——只是向你们讨点报酬而已,这个你们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对吧?不然……”
干瘦的中年男人指了指窗外,满脸威胁地对她笑了。
“你看——就这么把你们交给他们,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透过柴房歪歪扭扭被钉上去的木板缝隙,维罗妮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慢慢走过街道的队伍。
为首的男人她已经十分熟悉了——正是博鲁赫的家主莱昂纳多·博鲁赫,他身后一左一右地跟随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她曾经在北境短暂见过一回的卡米洛大公,另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全黑的长袍,头戴兜帽,一张铁面具将他的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他身边跟着的黑发女人却有着令人难忘的美丽容貌,穿一身华丽的刺绣长裙,轻巧地在他的身边走着,微微一笑,风情万种。
黑发女人忽然抬起头来,仿佛发现了她的存在一般微微一笑。
她们隔着半条街的距离不经意间视线相对,电光石火的那一刹那,维罗妮卡突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沁出冷汗,寒毛直竖。
那是巨大的危险即将到来的强烈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