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是在接到艾琳的传讯之后才知道了暴风要塞事情有变,被魔兽进行大规模偷袭,还死伤了不少勇士的消息。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卢西恩,却又被几个负责看守圣泉的先祖幽魂给阻挡在外。
“圣泉的冥想一经开始就不能中途结束,如果中途结束——这是一次单向的询问和传承,冥想者如果不愿接受选择停止,轻则意识混乱陷入疯狂,严重了……”看守圣泉的先知看着她微微摇头,片刻,又道,“女孩,你现在的魔法实力已经足够你保护一些想要护住的,完全可以做得到取代他成为那个保护大家的人。”
维罗妮卡只是迟疑片刻就点了点头。
她早在几年前选择在暴风要塞留下常住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自己未来会经常面临各种战斗的准备,几年里也在有意识地锻炼着自己的战斗实力。经过几次寒潮之后,她已经不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样畏惧那些丑陋的昆虫怪物,因为不停歇与这些怪物战斗已经成为北境勇士们的日常。
他们已经在这几千年的时间里和怪物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怪物们从要塞收走灵魂和生命,勇士们利用魔兽和昆虫尸体存活并加固武器,这样的平衡每年如此,几乎从来不曾被改变过。
——除了这一次。
明明是暖季,绝望平原最适宜耕种的时候,城墙上看到的场景却犹如每一次的寒潮降临,甚至比每年的寒潮更为可怖。
成千上万的昆虫怪物从天上、从地上疯狂地进攻城墙,它们啃食着绝望平原上所有刚刚被种下的庄稼幼苗,数量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次寒潮,而北境的勇士们却因为一场庆祝胜利的晚宴而大多喝得烂醉,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就组织起最有效的抵抗。
尚且清醒的勇士们立刻冲上北境城墙拼死抵抗虫潮,在维罗妮卡登上城墙的时候,勇士们之间已经开始出现第一批伤者,最初加入战斗的战士们也因为高强度战斗而疲惫不堪,防守时频频出现漏洞。
“你来了,维吉,太好了,”几乎用光了魔力的艾琳满脸疲惫,说话时声音轻微且颤抖不止,手下却一刻不停地用着治疗魔法,“那边有梅林们这次带来的武器,你赶紧去拿一个!”
她很想问一句自然之心冕下和北境王他们都去了哪里,紧接着就想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先前的恶魔种子引起的,有所怀疑的北境王陛下只能趁着暖季还在持续的这段时间里亲自和自然之心冕下一起跑一趟梅林家族树,让那些已经没有那么准确的探测水晶球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她很快就不敢再分神去想太多有关于女王的事情了,在那些负责看守梅林商队武器的勇士们寻找下随手拿起一支外表灰扑扑,像是被某种岩石包裹住的长魔法杖,在确认过魔法杖顶端的主石是火属性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地冲上城墙,挥舞着魔法杖,反手就向半空中用出一个不断扩散的火焰之环。
手中那支魔杖准确地执行了她的意志,新生的火焰之环犹如数十朵橙红色花朵在空中缓缓绽放,将昆虫密集的进攻撕裂出缺口。
弓箭手和猎人们的压力被分摊了之后,便即刻开始进攻怪物中最强的部分,维罗妮卡不敢停顿,也无暇思考自己使用的武器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立即使唤着它开始准备一个魔导师级别才能用得出的大型魔法。
随着每一系权能魔咒的等级提升,魔法的表现也会渐渐接近权能本身。维罗妮卡站在城墙内的高处缓缓将咒语念出,手中魔杖轻抬,即刻便有一道燃烧着的火焰裂隙在半空中出现,燃烧的火流星不断坠落,每一颗流星坠落之时都会带起一片不断燃烧的权能魔力。
感受到魔力枯竭的征兆,维罗妮卡立即给自己灌了几口魔力回复药剂。她在确认自己握住这支魔法杖之后能够使用出高等级魔法时,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所有瞬发的低级咒语,用回复药剂不断给自己补充着魔力,借着每一次魔法尚未消散的时候立刻聚集周围的烈焰权能,让战场中随时形成新的裂隙和火流星。
越级施法所带来的压力很快就变作毁灭一切的暴戾情绪,她发现自己就像是变成了一台正在精密运转着的魔偶,毫无任何想法与情绪,毁灭才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这也让她被束缚的鸟类灵魂前所未有地疯狂挣扎起来,那支灰扑扑的魔法杖顶端忽然闪过微光,落了厚灰的魔杖表面也开始缓缓裂开缝隙。
这支魔杖是她用过的所有魔杖里最顺手的,但她已经顾不上再去思考太多了。
她需要在卢西恩暂时无法战斗的时候代替他用魔法清理战场,又只能依靠越级施法的方式才能勉强做到他原本能够完成的事情,而这次虫潮的进攻密集程度远远超过她以前看到的任何一次,每一次火流星成型之后都只会引出更多更加密集的昆虫进攻。
它们像是毫不顾惜同伴的生命,只会沿着同伴坠落消失的缺口对城墙更加猛烈的反扑,而她的灵魂也很快就开始挣扎起来,拼了命地想要摆脱那条束缚着自己的锁链,她甚至能够听得到它在自己体内因疼痛过度而发出凄厉的悲鸣声。
她觉得自己体内的灵魂形态仿佛处于失控的边缘,但她已经做不到停止使用魔法了——她手中的魔杖正在不停地从周围吸收着权能力量,属于烈焰权能的火焰也开始将她包围,让她和她手中的魔法杖整个变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耳边隐约传来有人呼喊她的声音,但他们都无法做到突破她周围的火焰包围圈,只能徒劳地尝试着隔着火环呼唤她,而她也能隐约看到那些被魔杖吸收来的烈焰权能正在帮助自己体内的那只生物冲破锁链,它也在这样的疼痛和挣扎中不断变得更强,从原本有些虚弱的红色圆球慢慢转变为另一种让她更加熟悉的形态。
鸟类的身体开始变得纤长,羽毛的颜色也在火焰的烧灼中变得愈发明亮,从原本的鲜红变为金红相间,短短的红色尾羽也开始迅速伸展开来,化作比身体更长的赤红翎羽。
随着周围火焰的熄灭,那条缠绕着它的链子也开始有了崩断的迹象,然而周围的烈焰权能像是已经被魔杖尽数吸收来,慢慢趋于耗尽,鸟类也失去了最后一点挣扎的能力。
随着最后的啼鸣声渐渐低下,维罗妮卡也久违地感觉到灵魂被锁链困锁的剧烈疼痛——那条锁链上已经满布裂痕,却只差了最后一点能够帮助它挣脱的力量,而她的灵魂形态也像是失去了最后那点挣扎的力气,哀声鸣叫着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火球。
她咬紧牙关,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去催动最后的魔法。
手中的魔杖终于冲破那点灰扑扑的外壳彻底碎裂开来,露出内里那深灰色的魔金杖芯。那枚赤红的火焰魔法石也随着魔杖的激活而闪烁起刺眼的光芒,将自己全部力量投入她的体内。
巨大的火焰旋涡在半空中形成,旋转着吞噬所有飞在天上的魔虫怪物。随着她最后的一点动作,旋涡缓缓下降,呼啸着将地面上的蜘蛛爬虫全都掀上半空,狠狠卷成碎片。
这旋涡也带走了维罗妮卡最后的一点意识。
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她握住自己手中的魔法杖,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一丁点挣扎的力气,没等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整个人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与此同时,遥远的博鲁赫域。
主宰烈焰的强者微微抬头,看向城池以北的所在,苍白的长发随风飘起。
剧烈的疼痛仿佛自灵魂中苏生,使得他嘴角有一痕鲜血流下,只穿着一件轻甲的长袍内里也开始像是一个破碎的玩偶一样裂出伤痕。
鲜血缓缓流下,强者却仿佛无知无觉,与他的灵魂伴声的鸟类也像是在经历着一场燃烧,痛苦地趴在地上哀鸣着。
烈焰主宰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双眼——他这才发现随着这一次权能发作,他的双眼视物时已经有些模糊了,就连与他伴生的不死鸟身上也像他本人一样,出现了或长或短的许多道伤痕。
他按住自己胸前那道最深的伤痕,疼痛让他的意识有了片刻恍惚,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跌坐在一旁没有任何易燃物的墙壁旁边暂时歇息。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强行坚持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那道来自灵魂具象在身上的伤口却全然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还没有止血,不一会儿就让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到一阵恍惚。
眼前隐隐开始发黑,他跌跌撞撞地按住胸口向前走了几步,却终于坚持不住地倒在地上,彻底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昏迷过去。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不死鸟同伴也随着他的昏迷而消失在原地,华丽的红色长袍因为鲜血和火焰的折磨早已变得褴褛不堪。他就像是那些博鲁赫域无处不在的佣兵魔法师一样,只能在城镇的角落中被尘土掩埋,就连疼痛和死亡都不会为人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