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维罗妮卡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出现了问题。
她从醒来之后就开始发烧。一开始还只是简单的发热,等到卢西恩来看望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有火在烧,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想要脱出控制,这让她整个人都因为高温而感觉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的身体很快就被他抱住,因为她全身那过高的温度,他因为愧疚而咬紧了下唇,抱着她就想去找一些能够被用于退烧的东西。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昨天一定要带你上去城堡顶上吹冷风,你也许就不会……”看到少女因为急病而软绵绵地,脱力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卢西恩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愧疚淹没了。
“这个不是因为你,是我……”这场发烧来得太不寻常,却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症状,维罗妮卡就只是拉住他的衣摆轻轻摇头,“我小时候经常会变成这样,他们都说这是因为我的身体太弱了,无法承受魔法权能,但我长大了以后这种情况就非常少见了,我只是没想到,这种病竟然会突然间在这时候发作。”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稍微好受一点?”卢西恩只好先将她抱回床上,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她盖一条能够用于保温的毛皮。
“这就像是一种对抗的感觉,有一种东西想挣扎出来,等它安静下来我就会好了,”维罗妮卡努力思考着怎么才能将自己的感受用语言形容出来,“在我小时候,它大概会持续一天左右第二天就会好……还要拜托你去向今天想来学做火核的人说一句我去不了了,卢西恩。”
卢西恩沉默片刻,摇响了那只被她放在床头,却很少使用的呼唤铃铛,向前来的侍从们交代了去找一位治疗魔法师的事情。
很快魔法师就位,还是维罗妮卡曾经见过一回的艾琳,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几个本来应该今天就离开北境的人。
“这里总是下雪,我再耽搁一天行程我父王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我只是来看个朋友而已嘛,阿尔文你别那么紧张!”梅林小少爷首当其冲地拽着自家军团长冲进房间里,看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维罗妮卡,再看了眼坐在床边陪着她的卢西恩,他的样子就像是心情突然就变得不好了,慢悠悠地蹭到床边,一脸别扭开口问道,“所以维吉,难得我纡尊降贵来看看你,你身体还好吧?”
“只是……老毛病。”维罗妮卡已经被扶上靠垫,方便艾琳帮她检查,但后者在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很奇怪的情况,维吉小姐体内的烈焰权能突然暴动,魔法强度增加到以前的几倍,在没有适应的情况下,她的身体肯定会因为这个而承受不住。”
维罗妮卡现在也确实就是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被困锁着某种东西,它的每一次挣扎都会为她带来一阵温度更高的折磨,但她又对它的存在无能为力,以前学过的所有控制魔法的方式在这时候都像是不再管用,过于微弱的魔法只会被它吞噬或挣开。
忽然有人走得近些,默默坐到她的床边,伸出自己的手按住了她的。
“维吉小姐,请让我试一试,”沃伦缓缓低头,“我感知到了你现在的痛苦……请你不要排斥我,让我看到它的样子,虽说这可能会存在一些未知的风险。”
维罗妮卡努力让自己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闭上自己的双眼——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茧中,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却能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隐约看到对方尝试放出的海豚形态。
海豚试探着游近她,她却控制不住地因为这个而冒出火焰——这让她实在是疼得厉害,那些捆住她身体的东西在她每次放出火焰的时候都会将她勒得更紧,也让她因为这个而更加疼得难以忍受。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或许就是她在强烈的疼痛中仿佛感知到那个将自己锁住的东西仿佛松掉一环,给她留下了一点有等于无的喘息空间。
沃伦的尝试很快就宣告失败,他像是又被她体内的某个东西烫到,还没来得及看得更清晰就不得不及时止损,立即撤回那只组成他灵魂的海豚。
“对不起,维吉小姐,那些金色的链子缠得太紧了,我都看不到被缠住的东西是什么,只能看得出来那是个红色的东西,好像是一种像鹦鹉一样羽毛很鲜艳的鸟类,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不过,如果我能够把那些锁住你的链子拿掉,你会不会觉得好受一些?”
“我……”维罗妮卡在那条锁链似的东西松开些之后其实已经觉得自己好了一些,她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摇头,“这些也许只有在见到第三个像我们一样的人之后,才能得到更加明确的答案了吧。”
沃伦沉默下来,一旁的梅林小少爷却听这些话听得满脸疑惑,表情像是突然听到了某种天书一样。
“所以,你们刚才究竟是在说些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我们应该准备离开了,公爵大人。”阿尔文军团长及时出现,二话不说地将某个好奇小少爷从床边拽走,并毫不客气地看了一眼仍旧在思考中的沃伦,“还有你,那些特殊的地方你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思考。”
“哦,好吧。”梅林小少爷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地在军团长的注视下起身走出房间,临走的时候,还有模有样地向维罗妮卡说了句告别。
等到梅林们向她告别离开之后,艾琳才有了给维罗妮卡使用治疗魔法的空闲。
治疗魔法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白光却立即被她体内燃烧的火焰排挤出去,治疗魔法对她完全不起作用。
魔法被排斥也对艾琳这个施法者造成了影响——她因为魔力的短暂不稳而皱起了眉头,不得不立刻开始原地冥想恢复。
维罗妮卡努力尝试着让自己进入那种类似于冥想的状态,试图挣脱那种捆住自己的东西——但她像是只有在有人帮助的情况下才能进入刚才的状态,自己想要尝试的时候却只能一遍遍地困在原地,迟迟无法成功。
“维罗妮卡,”一直坐在一边看着她的卢西恩忽然开口提议,“如果你的情况确实存在特殊之处,我可以去拜托母亲,让她说服烈焰主宰冕下想想办法——主宰冕下他也是一位通晓许多知识的学者,如果他能够对你的情况施以援手的话,也许就能够找到这一切开始的真正原因,也有办法对付你体内的那条锁链……”
维罗妮卡微微张口,她其实根本不抱希望那样站在大陆最顶端的存在能够愿意看向自己这个一文不名的人,哪怕只有一眼……但卢西恩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就起身走出房间。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将她抱住轻叹一声。
“那位冕下的身体也出了问题,维罗妮卡,”卢西恩似乎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巧合,低头看着她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你小时候出现同样的事情,也只有像这样等着它结束吗?”
“已经比我小时候好很多了,”维罗妮卡轻声回答,或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容易让她放松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向他提出请求,“你能多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吗,卢西恩?”
“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刚才见到母亲的侍卫时也托付她转告过——我想母亲应该不会因为我今天没有去图书馆学习而责怪我,”卢西恩只是低头凝视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抱得更紧,“身体实在不舒服的话,就继续睡一会儿吧。”
“唔……”维罗妮卡无意识地回应了一句,那些束缚松动些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随之舒适了许多,像是正在被那种逸散出来的力量重塑身体,这对她来说比毫无意义的疼痛容易忍受多了。
她合上眼,很快就在少年的怀里睡了过去。
……
北境,公共浴场。
客人和仆从们无法到达的浴场最深处,正有一座不大的魔法阵微微闪烁火焰的光芒。
魔法阵的内部,正有一只不死鸟盘在一处全由寒冰雕刻而成的浴池周围,像是在保护着那个双眼紧闭,大半身子浸泡在浴池冰水里的人。
男人银白的长发散落在冰水之间,露在池外的苍白肌肤之上隐有火焰点点。那些火焰融化了他周围的一片碎冰,也让整个寒冰池里闪烁着细碎的火星。
冰块在权能的操纵和博弈之下不断融化又凝结,等到那些火焰几近于熄灭的时候,男人的身上已经结了一片薄冰,这让他看上去仿佛一座精美不似真人的大理石雕塑。
他的双眼微微睁开,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那个站在寒冰池边,操纵着冰冻权能的铠甲女子。
那女子拥有一头明亮的金色短发,面容结合了男人的英俊和属于女子的柔美,肌肉线条流畅的躯体只被一件轻布甲包裹,风暴权能闪烁在她的周身,像是给她戴上一道光圈。
“多谢你的帮助,女王陛下,”烈焰主宰轻轻开口说道,“我已经有十年没有严重到需要用寒冰浴池压制权能的地步了,没有想到,这次竟然会来得这样突然。”
“不必这样客气,主宰冕下,”北境的女王声音平静,“哪怕是在我的哥哥出事之前,您也已经帮过我们许多,也让我们看到了些许摆脱那样无解宿命的可能……您是说,您的身体频繁出事,是在最近的这段时间?”
“事情开始变得严重,大约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吧。”烈焰主宰认真思考片刻,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