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小少爷这个突然的问题让维罗妮卡连忙摇头否认,也让坐在一边沉默的强者不动声色地抬眼留意过来。
“如果我以前曾经见过一位像这样强大又难以忘记的存在,我又怎么可能会做不到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呢?”维罗妮卡无奈地开口解释,“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看向她的那道目光很快就收了回来,那只不死鸟也重新蜷缩回他的肩头。名为烈焰主宰的强者看上去似乎非常不适应与人说话,他在一旁坐下之后,就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只是在卢西恩上前向他开口的时候,他才略微转头给了他一个关注。
“你就是当年那个获得了预言的孩子?”烈焰主宰有些虚弱的声音轻柔响起,“倘若注定的命运终将到来,我愿意等待它降临的那一天。”
维罗妮卡有些惊讶于对方开口说话时和他身份不符合的平静温和——倘若没有烈焰主宰这个响亮的称号,眼前的人看上去就只是一个衣着极尽华丽,身体却虚弱不堪的年轻人,这和她认知中的博鲁赫们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样的句子语焉不详,不辨对方喜怒,卢西恩沉默了有一会儿,像是想要再问一句有关于她魔法能力的事情,维罗妮卡却只是拉住他的手,轻轻向他摇头。
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烈焰主宰冕下对她没有任何类似于好感的感知。或者说,组成他灵魂的鸟类犹如一只精美的雕刻,它其实并没有因为这场舞会中的任何人而真正抬起过头颅,一直懒洋洋地伏在他主人的肩头,这其中还包括那位曾经被真实之眼预言过,以后有可能会在命运指引下和他产生关联的少年。
这样的人太过难以接近,也让她完全不敢去想象自己也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帮助。
“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轻声对他说道,“比起能够使用魔法之类的事情,我更希望去做魔药师维吉。”
卢西恩微微张口,正想要回答她,就看到所有参加舞会的人同时停下动作,在那棵被用于装饰的雪松之下站成两排。
举办舞会的北境主人仍旧穿着那件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厚铠甲,她走到那位静坐在礼堂角落的强者面前,向他行了一个表示尊敬的北境礼节。
“夜安,主宰冕下,”北境王刻意被压得低沉的声音从铠甲下传来,“我愿代表北境向您这些年来为我们提供的帮助致谢。”
礼堂中转瞬间便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角落中正在对话的两位强者身上,像是在等待着他们吐露出更多的信息。
“北境的实力提升方法快速却弊端太大,哪怕是我,也同样无能为力,”过了好一会儿,烈焰主宰的声音悄然响起,因为过度虚弱,他说话时便显得格外柔和,“道谢就不必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至今无法完成那一位的愿望和嘱托。”
北境王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但她仍旧笔直地站在原地,刻意压低的声音依然从容。
“这是北境或许将持续到以后很久的问题,您已经为我们做过很多了——您永远是北境的朋友,烈焰主宰冕下,愿英雄的庇佑永远笼罩于您之身。”
烈焰主宰默然颔首,似对这句北境式的祝福不以为意,动作间,遮蔽身体的长袍系带散落些许,隐约可见长袍之下那些紧紧缠住躯体的魔金属锁链。
随着这段对话的结束,宫廷乐师们重新开始奏乐,舞会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在场的人们似乎早已对烈焰主宰的态度有所耳闻,也就并不意外于他不喜欢热闹的跳舞——而他很快也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沉默着从侍从们端来的托盘里拿起一块枫糖派,慢慢地吃着这种在维罗妮卡看来有些过甜的食物。
另一边,维罗妮卡握住那只被少年伸过来的手,他将她顺势拉入怀中,随着乐曲一同跳起轻快的帕巴舞。
北境的宫廷舞会气氛比南方更加热烈——整座礼堂都由深蓝色的冰川铸就,天上飘着魔法权能制造的细碎雪片,年轻男女们在那些白桦树和松树装饰间成双成对地跳跃舞动,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和刚烤熟的小麦面包的香气。
那个拥住她跳舞的少年臂膀有力,稳稳地带着她在舞池中旋转跳跃,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让她禁不住凝视着他露出笑容,放心地将自己交到他的手里。
或许,舞会也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糟糕?
维罗妮卡有些恍惚地想着,仿佛坠入一场不停旋转着的梦境之中。等到她回过神来,一支舞曲就已结束,他的唇落在她的额心一触即分,如同羽毛般轻盈无痕。
周遭的气氛仍旧热情如火,仿佛没有人留意到他这点微小的动作,但那根飘落的羽毛却像是落进了她的心里,轻轻一刮,留下一丝痒痒的触感,以及随之苏生的,带着些灼热的心慌。
不是没有和他做过比这更加亲密的行为,但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明显的心理变化,这让她紧张得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被他悄悄拉到礼堂门外,毫不费力地抱了起来。
北境的寒风都像是在这一刻变得温柔了起来,化作透明的翅膀带着他们缓缓上升。
很快,整个暴风要塞都在下方清晰可见,他将她抱到了冰王宫最高的那座塔楼顶端,一处由北极星塔顶装饰凹陷处形成的小平台上,哪怕是在足底已经有了平台空间的时候,他仍旧紧紧地将她抱住,把她的身体固定在怀里,像是在害怕她不小心从这里掉下去。
天穹之上,是一片形如不死鸟羽翼的红色极光。它伸展翅膀,如信使般掠过天际,暴风要塞里那些燃烧着壁炉的房屋也化作星星点点暖色的光带,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闪烁移动,如同不死鸟飞过后在地面上留下的火焰之痕。
维罗妮卡静静躺在少年怀里,凝视着眼前这片如童话般美丽的场景,片刻,她忽然看到一道从花园后方飞起的银色龙影,却是那只与北境王签订过契约的巨龙梵迪特追随着那道远去的极光,伸展膜翼飞入夜空,向不远处那道高耸的城墙另一端飞去。
魔兽的嘶吼声隐约可闻,哪怕时间已经入了夜,城墙顶端依旧闪烁着火把的微光点点。每一道光点都在快速移动着,在冰王宫中正在举行舞会的时候,北境勇士们应对魔兽的战斗仍旧没有停止过一分一毫。
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城墙的方向,转头去看那个一直在紧紧地抱住自己的人,后者像是因为她总算留意到自己而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开口对她解释:“这是我小时候学习魔法的时候,在整座城堡里到处乱飞,无意中发现的地方,可以看到暴风要塞的一切——女神赐予的光芒照亮北境的时候,这里的景色就会令人难忘,也让我想把它分享给你,维罗妮卡。”
说完这些,卢西恩低头看了看少女的表情,后者却像是陷入了某种专注的思考,深蓝色的瞳孔看向极远处的天边,身体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发现让他忍不住感到有些沮丧,很想对她做点什么强迫她回过神来,将下颌放到她肩上一会儿之后,他还是不舍得打断她的思考,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将她的身体更紧地抱住。
喜欢的姑娘经常无视确实是让人郁闷的事情,但他还能怎么办呢——谁叫他偏偏就是喜欢她这样的性格,很爱看她那副全神贯注认真思考的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维罗妮卡转头看向那个抱住自己的人,蓦然开口问道:“卢西恩,你说北境的进化存在的问题,是真的就连烈焰主宰冕下那样强大的存在都没办法将它解决么?”
少年完全没想到她的思路竟然是跑到了这里,他微微一怔,却还是低声回答了她的问题:“北境的身体进化好像从它存在以来都一直是这个样子——具备魔法权能感知的勇士们依靠吸收魔兽的血液或毒液,将自己的身体打造得无限接近魔兽。它不仅会给进化者带来极大的痛苦,等级越高,进化失败撑不住痛苦的概率也就越大,这么长的时间里,也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会通向哪里——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勇士们总有一天会从北境失踪,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去往何处。”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片刻,忍不住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我母亲在这之前曾经和烈焰主宰冕下为了进化的事情达成过某种协议,但现在看来,就连烈焰主宰冕下也……在我家里,我的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全都是采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身体进化,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们在进化到某个阶段之后,就……像北境以前的那些强者们一样,突然有一天就失踪了。
“我想,我母亲会这样重视我的原因中也有一个,是我或许不会像那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勇士们那样,突然有一天就从暴风要塞失踪吧——我的身体就连最风暴权能基础的进化过程都没办法完成,只能像南方的魔法师们那样选择练习魔法这条路。”
可是,女神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没有眷顾过北境,这里会不会真的无法逃避地只能选择最为残酷的这种命运,在拼命地成为英雄之后,却只能面对着这样一个不知通向何方的秘密道路?
在这一刻,她是真的很想为了这种无解的宿命去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种会被确定为失败的争取——但这是强大如烈焰主宰冕下都曾发话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比那位强者走得更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少年。
他像是被她看得有些忍不住了,突然将她揽到胸前,抱紧。
“你总算是看到我了,维罗妮卡,”他带着些小小抱怨地低头看她,“至少在现在这一刻,今天晚上,这件事情还会有烈焰主宰冕下去琢磨,我们先不要担心这个了好不好?”
“噢,好吧,”维罗妮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真的是因为在考虑这些事情而忽略了他的感受,“对不起,卢西恩,我刚才只是……”
解释的话说到一半,她就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开始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变得有些小小的郁闷。
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后,她曾经确认能够成功的解决办法似乎是……
维罗妮卡毫不犹豫地凑上前,主动亲了上去。
所以,这种方法果然是好用的吧。
至少他在她凑上去的下一刻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抱住她,并给了她一个更加热情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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