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阳龙还真就去了下马嵬驿馆,亲自催促年轻藩王带兵离京,只不过等到老人才下马车,驿丞就跑到跟前,双手捧着一只小布兜,因为不敢确认老人的身份,小心翼翼问道“敢问老先生是不是中书省……?”
驿丞的问话点到即止,没有直接问是否中书令大人,而是折中提到了衙门而不提官职,即便出错,也能补救。
老人点头嗯了一声,问道“北凉王难道已经离京了不成?”
驿丞膝盖一软,好在这个时候老人已经一把拿过了布兜,掂量了一下,纳闷道“印章?”
差点跪倒在地的驿丞硬生生挺直腰杆,手足无措,涨红了脸。下马嵬驿馆一直是个寻常官吏避之不及的瘟疫之地,他也是去年不小心惹恼了兵部一位职方清吏司的主事大人,才给丢进这里自生自灭,哪里能想到会有跟中书令大人面对面说话的一天?驿丞当时听王爷说中书省的齐阳龙今早会来下马嵬,也没当真,觉得撑死了来个三四品官员就算自己祖坟冒青烟了。驿丞一咬牙,也顾不得唐突,满脑子都想着多跟齐首辅多说一个字就多为家族增添一分荣光,颤声问道“中书令大人,要不要进驿馆小憩一会儿?”
齐阳龙笑了笑,正要婉言拒绝,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下马嵬有没有绿蚁酒?”
驿丞小鸡啄米道“有有有!”
驿丞领着中书令大人进入驿馆内院的时候,故意兴师动众地让驿馆诸多小吏忙着忙那,齐阳龙也没有揭穿他这份浅显心思,任由驿丞带路跨入那栋僻静小院。 𝙈.𝕍𝙤🅳🆃𝕎.𝙇🅰
驿丞连忙给老人搬出一条藤椅,解释说王爷有事没事都喜欢躺在藤椅上养神,听上任驿丞说过王爷上次进京也是这般,对这藤椅可谓情有独钟。
齐阳龙在藤椅上躺着,看着像是在闭目养神,驿丞从下属手中拎过了两壶酒,也不敢打搅,就弓着腰站在檐下安安静静候着。
齐阳龙休息了一炷香左右,睁眼后轻声问道“把东西交给你的时候,那位年轻王爷说了什么?”
驿丞一拍脑袋,赶忙说道“小人差点给忘了,王爷的确叮嘱了句,如果是中书令大人大驾光临,那就让小的跟大人说,这小玩意儿是一个姓张的读书人暂借给他的,如今就当还给天下的读书人了。如果不是中书令
大人亲自来下马嵬,那就什么都别说。”
齐阳龙愣了一下,“姓张的读书人?”
碧眼儿?肯定不是,张巨鹿绝对不会跟北凉有任何私交。即便果真有这遗物留下,那也是交给桓温才对。
哦,那应该就是张家圣人衍圣公了。
齐阳龙缓缓站起身,收起小布兜后,从驿丞手中接过那两壶绿蚁酒,笑问道“喝过这酒?”
驿丞汗颜道“昨儿才喝过几口,有些难入口,太烈了,火烧喉咙似的。”
驿丞说到这里,溜须拍马道“中书令大人,便是要喝,也慢些才是。”
齐阳龙一笑置之,拎着酒径直离去。
给银子?
老人没有这个念头。
真要给了银子,这名不知姓名的官吏,如何敢拿自己中书令的名号去与同僚吹嘘,如何心安理得地凭此谋取前程?
太安城太安城。
是很太平的一座城,可这儿没有几个真正心安人啊。
————
今日朝会,昨天那个到了门口却返身的年轻藩王,终于没有再次露面,这让那支声势比昨天更为浩大的胭脂军,大失所望。
礼部侍郎晋兰亭已经接连两日没有参与早朝,跟礼部老尚书司马朴华告了假,近期连衙门也会不去了,闭门谢客,据说连高亭树吴从先这些人也不接见。
在吏部侍郎温太乙和安东将军马忠贤,分别出任靖安道经略使和副节度使后,彭家当代家主火速接任吏部左侍郎,禁军高层将领李长安顶替马忠贤成为新任安东将军。
就在京城早朝散会的熙熙攘攘之际,有八百轻骑在京畿西营主力骑军的小心护送下,已经在奔赴蓟东边境的路途上。
京畿西骑军中上下眼瞅着不太像会有风波了,有些如释重负,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西北藩王和八百白马义从,真是请神送神都不容易啊。听说征北大将军马禄琅都已经活生生吓死了,麾下某支兵马也在前天遭受一场大劫,钦天监门外那条大街到现在都还没有擦干血迹。兵部尚书吴重轩带到京畿南大营的私军更是无缘无故受到重创,起因好像是在兵部衙门那边跟那位年轻藩王起了冲突,当场就有一位南疆悍将给打得半死不活。
出身天潢贵胄的安西将军赵桂好像身患重病,别说披甲骑马,就连床下地都困难,所以就只剩下一个胡骑校尉尉迟长恭担任西军主心骨。
过了京畿西营百余里路程,北凉骑军中数骑拨转马头,停在原地,只敢远远跟在八百北凉轻骑后头的西营骑军见状后,尉迟长恭亲自一骑出阵率先靠近,见到其中那位北凉王的身影,顿时提心吊胆,缓缓前行。
身穿素雅便服腰系一根白玉带的徐凤年轻轻夹了夹马腹,单独来到尉迟长恭身边,沉默片刻,望着那幅离阳大队骑军驰骋尘土飞扬的画面,开口说道“尉迟校尉,先前去往京城,让你们为难了。”
尉迟长恭愣了愣,心一抽紧,咋的,这是要先礼后兵?这位胡骑校尉一时间不敢搭话,生怕惹恼了这尊嚣张跋扈的徐家瘟神,就要连累他的两营骑军。
徐凤年微笑道“再往西去,估计很快就会有蓟州兵马相迎,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尉迟长恭硬着头皮说道“王爷,不是末将不肯领情,委实是上头有军令,一定要让京畿西营骑军护送王爷到蓟州边境上。”
徐凤年笑问道“是吴重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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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一章 回凉州(2/2)
品的骑军将领,干不干?”
袁猛嬉皮笑脸道“干他娘的干,末将又不傻,不干!打死不干!幽州那地儿的骑军将军,都比不上咱们凉州边军的校尉,傻子才去,跌份儿!”
徐凤年笑眯眯道“袁大都尉,这话说得挺硬气啊!行,过幽州的时候,本王肯定跟燕文鸾陈云垂郁鸾刀这几位,好好说一声,也好让幽州方面知道凉州有你袁猛这么一位好汉。”
袁猛赔笑道“王爷,燕大帅陈副帅那边倒是无所谓,毕竟是步军的头头而已,管不着末将的官帽子,但是千万别在郁将军那边说这话,万一他以后做了咱们北凉铁骑的副帅,末将咋办?” 𝕄.𝙫𝙤🅳🆃𝙬.𝕃𝘼
徐凤年笑骂道“滚蛋!”
袁猛灰溜溜离开。
接下来陈渔果然出了车厢,只不过她骑术平平,生怕因为她而耽误行军,所以就跟头顶帏帽一袭红袍的徐婴同乘一马,徐凤年和呵呵姑娘以及她们并驾齐驱。
陈渔好奇问道“我能问那位世家子是谁吗?”
徐凤年叹气道“最早那次游历遇到的一个……朋友。当年,除了两人之外,就属这家伙跟我最投缘了,当然跟他算是善缘,跟大雪坪轩辕青锋那就是孽缘了。其实那三年,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大多也就一笑而过了,比如我曾经遇到一个还未成名的女侠,好像是姓齐,脾气很好的,武艺如今看来,很一般,但是她的胸脯……真的很大,每次与人比试,她都会束手束脚,因为会觉得丢人……她是我那三年遇到唯一一个,没有对我们恶言相向的江湖女侠,只是很可惜,如今离阳江湖上没有她的传闻,也许是嫁人了。刚才那个家伙,当年也拜倒在某个仙子石榴裙下,结果有一次那位白衣飘飘的仙子与另外一位仙子交手,那时候在我们眼中,打得满是仙气,只不过他心目中的那位仙子,打斗时给对手长剑划破了腋下衣衫,然后,就没有然后啦。”
陈渔一头雾水,“这是为何?”
徐凤年眯起眼,笑望向远方,“因为我们都看到了那位仙子的……腋毛。”
陈渔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徐凤年笑眯眯道“其实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去,比如说有个家伙比武招亲去凑热闹,唯一一次打赢,是因为对手打擂台的时候突然闹肚子,然后难得风光一次撵着对手揍的他,拽着那家伙裤腰带死活不愿撒手,结果……你大概可以想象一下那幅画面,不堪入目啊……又比如说有个年轻英俊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很是让人佩服,也生得相貌堂堂,结果一开口说话就完蛋,糙得一塌糊涂,都不晓得是哪个地方的古怪腔调,真是让人感到惋惜,可见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想当个人见人爱的少侠,真心不容易啊,是吧?”
陈渔无言以对。
徐凤年看到远处一骑出现在一处山坡上,大笑一声,快马加鞭。
贾家嘉和徐婴也跟上。
陈渔看着前方这个背影。
突然有些明白这个年轻男人的心境转变。江湖,是一个人人不想死就很难死的地方,而沙场,是一个人人想活却未必能活的地方。
两者没有高下之分,但有生死之别。
这个叫徐凤年的男人,未必就是单纯喜欢青衫仗剑的江湖,未必就是真的反感金戈铁马沙场吧?
徐凤年好像猜中陈渔心中所想,突然转头笑道“沙场其实才是最壮阔的江湖,真的,总有一天,我会在那里好好杀一场。万人敌万人敌,要是在江湖里,你上哪找一万个人来给你当绿叶?”
陈渔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徐凤年扭头后,看到那一骑,笑喊道“姑姑!”
然后,覆甲女子身后远处,又突兀出现一骑两人。
武帝城于新郎,怀里抱着一个绿袍儿小女孩。
徐凤年勒马停在姑姑赵玉台身边,于新郎骑马临近后,轻笑道“王爷不介意的话,让于某一同前行?”
徐凤年皱眉道“楼荒并不在北凉。”
于新郎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平静道“与师弟无关,就是想去西北关外看一看。”
徐凤年沉默片刻,展颜笑道“现在看一看也好,趁着这个时候北莽蛮子还没有喘过气,边境上还算安生,以后就不一定能够舒舒服服看大漠风沙了。”
于新郎开门见山道“无妨,若是真有战事,只要你们北凉用得着,于某大可以投军入伍。”
徐凤年好奇问道“不为你师父报仇?不怕你师兄妹们心生芥蒂?”
于新郎坦然道“本就是两回事,何况我们几个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这个地步。话说回来,我师父,王仙芝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他那些不争气的弟子为他报仇了?”
徐凤年笑道“这倒是,当初那一战……”
于新郎苦着脸赶紧摆手道“那一战到底如何,是你和师父的事情,输赢生死也是你们两人的事情……但是如果王爷你多说什么,我恐怕就要忍不住明知是输,也要跟你拼命,到时候我就难堪了,去北凉没脸皮,不去北凉,这丫头要跟我闹别扭。”
徐凤年点了点头。
赵玉台欣慰地看着徐凤年。
能够让于新郎这般骄傲的武夫如此“退让”,可不是只靠着北凉王的头衔,甚至不是凭借那雄甲天下的三十万铁骑。
上坡时三骑,下坡时已是五骑。
徐凤年突然对于新郎问道“听说你比楼荒更专注于练剑?”
于新郎点了点头。
徐凤年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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