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幸摊上了连续三位勤勉异常的皇帝,离阳的早朝,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又由于昨日有太多太安城顶尖权贵人物希望又失望了,今天的朝会,不见昨日盛况,不过比起祥符二年初秋的略显冷清,还是要热闹许多,同时因为多了吴重轩高适之宋道宁三位新鲜人,尤其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常山郡王赵阳也赫然在列,今天的早朝,反而让本已不抱希望的好些官员又眼前一亮了,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
天未亮,大门未开。
泾渭分明各自扎堆的文武百官,大多在交头接耳,说是温老侍郎可算是修成正果了,要外放,高升,而且是个头等肥缺!
但是某些有心人已经敏锐发现那位晋三郎,到现在还没有露头,搁在以往,那位蓄须明志的礼部侍郎大人,早就该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与同僚谈笑风生了。礼部尚书司马朴华和右侍郎蒋永乐,原本朝野皆知关系极为疏远的两人,今天竟然聚在一起,甚至有了几分自家人的感觉。这可是天大的稀罕事,除去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兵部和铁桶江山的吏部,谁不清楚其余尚书省四部,几乎就没有尚书和侍郎不是笑里藏刀的?一个百尺竿头很难进步了,一个眼巴巴等着换张近在咫尺却要更高些的椅子坐坐,真能相互掏心窝子那才奇怪了。
一些上了年纪又无比熟稔朝会的官员,都在赶紧抓住机会眯眼打盹,毕竟到了朝会上,只要不是有资格进入殿内的普通官员,趁着距离皇帝很远,休憩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失了礼仪,那就惨了,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御史台和司礼监即便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都直接趴地上了,除了瞎子谁瞧不见?公门修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𝓜.𝙑𝙊🅳🆃🆆.𝙡𝙖
突然间,如万钧重石入小湖,一阵不该出现的嘈杂声响迅速传向大门附近,就连半睡半醒的年迈官员们都不得不睁眼望去。
消息以如同八百里加急的惊人速度层层传入,不愧是离阳最有学识的一撮人,消息哪怕经过无数张嘴巴的传递,一直传到了六部侍郎这个官身的大佬附近,仍是准确无误。
可算御道尽头的这一方庄严之地,竟然出现了大量的女子!而且多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
不同衙门,不同山头,不同位置,很多原本置身事外当热闹看待的黄紫重臣,顿时脸色难堪到了极点,有几位满头华发的年迈公卿,气得嘴唇都发紫了!
这其中就有永乐侯,有工部右侍郎,有安南将军,有崇文阁学士,更有武英殿大学士温守仁!
显然,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中,刚好有这位显赫权贵的晚辈。
陈望的站位比他的官位要更远离大门,身边站着那位家境贫寒的状元郎李吉甫。
国舅爷严池集,更是跑去跟兵部孔镇戎这种不受别部待见的兵痞子待在一起。
没了晋兰亭这位隐约有望成为新文坛领袖的领头羊,高亭树吴从先等人就不再聚堆在一起,按着各自所属衙门站队。
李吉甫听到那个匪夷所思的真相后,眼神都有些发直。
严池集和孔镇戎相视一笑,偷偷拳头碰拳头了一下。
高亭树这些紧密攀附晋兰亭这棵参天大树的京城俊彦雅士,大多脸色阴沉。
唐铁霜走到中书令和坦坦翁身前,轻声问道“两位大人,要不要我让人将那些女子赶走?”
坦坦翁连忙摆手,笑道“赶走?唐侍郎,我劝你还是算了,兵部本就举步维艰,你就别给自己添乱了,小心被记恨。一旦出了纰漏,更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齐阳龙也笑道“宫中那边要是都不管,那唐大人就别掺和了。那拨声势浩大的胭脂军,说实话,连我和坦坦翁都惹不起。”
这位中书令大人轻轻挑了挑眼角,不加掩饰地幸灾乐祸道“瞧瞧咱们那位朝野公认‘以道德写道德文章’的温大学士,身为局中人,不还是不动如山吗?”
坦坦翁嗯嗯了两声,添油加醋道“唐侍郎学着点,这就叫任你宦海风波,我自老僧入定。”
原本心中不悦的唐铁霜,听到两位老人不符身份的插科打诨后,也由衷跟着笑起来,火气顿消,有些苦中作乐的滋味了。
唐铁霜百感交集,记得在自己即将离开朵颜铁骑的时候,顾大将军曾经半真半假笑言过,在太安城当官,的确不容易,但是未必就没有一点意思,有机会多跟那几位老人聊聊,千万别觉得那就是谄媚,能让他们跟你开玩笑,你唐铁霜差不多就算真正在京城登堂入室了。否则任你做到了兵部尚书,胸前官补子再吓人,其实也没跨过那个门槛,始终都是个声音大不起来的外人。
在兵部侍郎神游万里的功夫,一两个靠近武英殿大学士的高官,眼神交汇后,看似面无表情,嘴角有弧度。
果然,咱们温大人开始念经静心了。
这时候一个匆匆忙忙跳下租借马车的胖子,彻底懵了。
马夫没给自己带错地方吧?咋都是些贼水灵贼年轻的娘们,咱们京城的青楼都开张到御道这来啦?
身材臃肿差点把朝服崩裂的胖子给了自己一耳光,疼的,应该不是做梦。
胖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好不容易清醒几分,但是等他闻到那扑鼻而来的香气,脑子又开始晕沉沉了。
他使出吃奶的劲头蹦跳了几下,万分庆幸,隔着这堵胭脂厚墙,是能看见那边的文武百官的!
一位气态雍容的女子好像是不满这胖子挡住视线,怒气冲冲道“让开!”
性子温吞的胖子二话不说就横移几步,结果又给几位女子异口同声训斥道“让开!”
胖子那个冤啊,这才刚要胆战心惊地继续挪步,就又给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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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章 事了拂衣(下)(2/2)
郎。他们杀北莽蛮子很狠,但对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会好一辈子。”
轰动之后,是诡谲的全场寂静。
才十六岁的宋郁霖终于睁开眼睛,抽泣着天真无邪道“可是我只想嫁给你。”
徐凤年轻轻缩回手臂,但是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其实等你真的长大了,就会自然而然嫁个读书人,那时候天下太平,会跟他过真正的太平日子。当然,千万别忘了,那时候我们北凉,也一样会有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想不到,不再是祥符年号的那个时候,天下真的很太平了,太平到从太安城去北凉青苍城,甚至去昔年的北莽南朝,都一路畅通无阻。有个叫宋郁霖的女子,果真在北凉找了个读书人,那个读书人虽未金榜题名,到头来也只是个囊中羞涩的私塾先生,但是夫妻相敬如宾,从新娘对新郎,到白首对白头。
太安城的这个清晨,等到年轻藩王半拖半拽着那个悲惨胖子穿过人流,仍有很多女子没有回神。
好似认命了,心情低落的王铜炉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徐凤年松开手,“行了,接下来我先走,你远远跟着便是。”
王铜炉看着不远处那些凌厉的刀子眼神,颓然摇头道“没用了,那些官员眼神都好得很,读书识字未必厉害,可挑错最拿手。”
徐凤年笑道“也不是没办法,我一脚踹飞你,你可以连朝会都不用去了,还能有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美誉清名,如何?祭酒先生,放宽心,我会用巧劲,你秋膘多,最多疼半天,绝不会伤筋动骨。” 𝙢.𝙑🅾𝓓𝓣𝙬.𝙡𝓐
王铜炉咧咧嘴,“王爷,算了吧,当年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不了就当一辈子的天策祭酒,反正俸禄也够养活自己……反正……反正那个姑娘也嫁人了。”
徐凤年斜了他一眼,问道“当初把全身家当给她赎身,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悔了?”
王铜炉叹了口气,随后脸色淡然地望向前方那龙潭虎穴,道“后悔肯定有啊,我又不是圣人,不过也没那么后悔就是了,喜欢的女子,最不济能知道她过得还算幸福,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像我连中两元风光无限,却差点考不中进士,最后总算还是成功进了国子监,不用花钱就能看一辈子书,不也挺好。一样的道理,老爷子……嗯,就是坦坦翁,他老人家说过活人不能给尿憋死,这种话在书本上是读不到的,但是我记在心里。”
徐凤年笑道“嗯,不愧是被坦坦翁说成是一斤肉一斤学问的祭酒先生,就是比一般人豁然坦荡。”
王铜炉脱口而出道“你以为我想这么豁然啊!”
这个胖子战战兢兢赶紧缩脖子。
身份悬殊的两人,再一次结伴而行走在这条御道上。
胖子转头看了眼那些还不愿散去的女子,唏嘘道“王爷,真像做梦似的。下官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阵仗,以后肯定遇不上了。”
胖子在内心嘀咕,希望也别再遇上!
徐凤年笑道“我也差不多,这种事情比面对北莽数万铁骑,并没有轻松多少。”
胖子一脸不信道“怎么可能!”
徐凤年说道“你别不信,我以前逛青楼也是要花大把大把银子的,而且还比一般人花得多,回头看,都是些冤枉钱。不过脸皮也是那时候厚起来的,再到后来,听多了你们离阳的骂声,就更习惯了。对了,你上次朝会以后,有没有骂过我?”
老实憨厚的王铜炉下意识道“骂肯定是私下有……”
王铜炉突然斩钉截铁道“没有,绝对没有!”
徐凤年调侃道“呦,见风使舵还是会的嘛。”
王铜炉小声嘀咕道“我这点道行,碰到那帮油滑贼精的老狐狸,就没啥卵用啊。”
随着两人的缓步前行,王铜炉已经可以依稀认出最前头官员的脸孔身份。
徐凤年轻声道“真不要苦肉计?”
王铜炉天人交战,两条大腿愈发沉重。
就在徐凤年都有点于心不忍想帮他做决定地时候,这个秋膘结实的国子监小官员握紧拳头,“来不及了,老子今儿就硬气一次!窝囊了将近十年,十年啊,老子窝囊到想清清净净读书都没法子,大不了就不当这个鸟官!老子收拾铺盖打道回府!”
徐凤年问道“老子?”
王铜炉飞快道“下官!”
徐凤年给逗乐了,玩味道“不管你信不信,这次不同上次,你只会升官发财,不会丢官帽子的。”
王铜炉实诚道“别,王爷你别这么说!不说还好,一说下官有了盼头,就牙齿打颤。”
当徐凤年越来越走近大门那边,无形中那些官员开始后退。
王铜炉自言自语道“上次走得云里雾里,没体会到狐假虎威的感觉,今儿横竖是死,王铜炉,腰杆挺直喽!这辈子八成就风光这一回了,还不珍惜,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然后王铜炉听到那个打心眼讨厌不起来的藩王说了句话,王铜炉正要跟他聊几句壮壮胆,再然后……自己身边就没人影了!
王铜炉立马给打回原形,下意识就要转身,然后撒腿跑路,其它一切后果惨况都管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人喝声道“王铜炉!”
就像被仙人施展了定身符,听到那个嗓门,这个胖子停下脚步,扭转脖子,看到那个老人快步走来。
老人踹了这家伙一脚,气笑道“王祭酒啊王祭酒,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先前不知死活跟藩王并肩而行一次,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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