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剧本里,这个世界女主的一生可谓是风雨凄凉。
自小在冷宫长大,不被人所知。长到十六岁那年,不知怎的突然就被皇帝陛下选中,嫁给游牧民族和亲。
山高璐远,水土不服。这辈子还什么都没体验过呢,突然就去了一个风俗不同习惯不同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想而知,在那里生活一辈子得有多难受。
公主和亲为的是和平,结果才过十多年,朝廷和部落还是起了兵刃。
夹在两个立场中间的小公主,就这样死在了兵荒马乱之中。
葭葭的任务是阻止这场公主和亲,让阿宁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幸福感这种主观的东西因人而异,她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去顺遂女主的心愿,让她实现心中梦想。
但她有点不能确定阿宁的梦想是什么,到底是走出深宫自由自在,还是做史书上让人艳羡的公主。
在一日深夜,阿宁的娘亲翻身睡去,而她还在对着半块铜镜梳发。
说起这个铜镜也是阿宁捡的。几年前冷宫来了个新人,又疯又闹,哭喊嚎啕,被人强押了进来。
这是每个新人来此处第一阶段的正常反应,阿宁并不在意,靠在角落不予理会。
在拉扯间,她看到一块小巧的铜镜从女人的衣裳里跌落,碎成了两半,却没有人在意。
冷宫三四天无人清扫,阿宁路过那块地好几次,终是受不住诱惑拾了半块回去。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总是很爱美的,这个行为就像是读书时候在文具盒里藏面小镜子,没事就拿出来照照。
女主的绝美容颜葭葭懒得再描述了,不过阿宁身材看起来很瘦弱,五官却是浓眉大眼,开阔大气的,看到她会给人一种国泰民安的感觉。
阿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响起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阿宁,你想走出深宫吗?”
阿宁不假思索道:“想!”
葭葭继续问她:“那你有没有为此做出过努力?”
阿宁愣了。
好像,还真没有。
她总是有很多美好的幻想,可她从未思考过,要怎么做才能实现它。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葭葭觉得在没有人脉没有途径的情况下让她离开实在太难,所以她要问清楚阿宁到底是闲着没事想想,还是舍生忘死都要做成。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出去呢?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办法若是失败的话,你要付出的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葭葭深知自己也只是个双商一般的普通人罢了,没有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和魄力,她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看过几部宫斗剧。
“不要急着回答我,你可以多想几天。”她也要多想几天。
接下来几日,阿宁神情凝重,不停在思索。
从她懂事开始,她就知道,只要她的父亲一日想不起她,她的命运就一日不会改变。
她会在这四方之地一直待着,一辈子饥寒交迫,直到咽气那天。
阿宁前两年还会寄希望于那个从来没见过的爹有一天突然想起她和娘,往开一面把她们放出来,现在她已经绝了这种奢望。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出去的办法,相信娘也想过,可那是失败了就会死的后果,她不敢。
拖着拖着,就苟活到了今日。
阿宁想,或许突然跑到她身体里的灵魂不是鬼而是神,她会给她带来转机,让她成功跑掉。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葭葭,我要出去!我要和娘一起出去!”
听完葭葭的计策后,阿宁和对方都沉默了。
因为计策不是很高明,不是直接把她变出皇宫的法术,也不是那么难想到。
葭葭挺尴尬的,她看的宫斗剧也很有限,加上场景环境限制,只能如此。
“假死之计,大道至简,不怕不缜密,就怕你不敢。”
有的事情就是需要人有一瞬间的勇气和冲动,即使做了决定之后每一秒都在后悔,却不会反悔。
只在某一刻,阿宁想到她能够摆脱四角院,出去外面重新开始美好生活,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沸腾的热气。
因为比起未来一眼望得到头,失败了就此死去说不定还是解脱。
“我,我敢!”
葭葭其实来了好几个月了,可惜身边没有一点条件,不敢贸然行事。
否则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算能跑出冷宫,也绝对跑不出宫外。万一被当做贼人,只有被乱箭射杀的份儿。
直到阿宁和侍卫哥哥碰头,葭葭才看到一点点希望的曙光。
还好,女主还有个外援。
两人决定后,下一个月的月黑风高夜,阿宁蹲在墙头唱歌。
卫长青换班的日子她每次都算着的,在听到墙外响起石头敲地面三次的声音后,她的歌声更凄惨了,伴随着抽泣的声音。
这里是冷宫,发出什么声音都是寻常,实不相瞒阿宁每晚都是听着隔壁屋的哭声入眠的,她的歌声混在哭声里实在不明显。
能被小卫哥哥听到就好。
果然,石头敲击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取而代之的是卫长青急切的问候声:“公主,公主是你么?”
“公主,你怎么了?”
阿宁站起来,却没有去见他,只站在墙的这一面抽泣,“小卫哥哥,今日怕是阿宁最后一次见你,往后请你多保重。”
她不知道,为了生存去利用一个关心她的人是对是错,可她只有这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卫长青听此更急了,语气反而放得更轻,仿佛怕吓到她,“公主,您近来发生了何事?是有人欺负你吗?”
“不是,是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
阿宁开始卖惨,不过她也是真的惨。她想了几件倒霉的事,原本是想获得对方的同情,渐渐越说越真,五分真的抽泣顿时演变成了十分。
崩溃是由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的,“前几日我很喜欢的一件衣服被老鼠咬了一个口子,我想找针线把它缝起来,翻了好久发现针还在,线用完了,那该死的老鼠害我失去了最好看的衣裳……娘拿外婆给她的玉耳坠换东西的时候,被那老太监阴阳怪气了半天……你送给我的馒头我舍不得吃完,隔几天它就硬得啃不动了,今日我还看到野花枯了,这破地方连朵花都养不住……”
“小卫哥哥,也许有一日,阿宁也会像那朵花一样枯死。从今往后咱们别见面了,免得徒增悲伤。”
卫长青的心里泛起一下一下的钝痛,那是对喜爱女子的心疼。他心中焦急,却除了给她送点东西之外也无法改变她的生活,低下了头只余满心酸楚,“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属下不会离开,会一直陪着你的。”
葭葭以为阿宁还会再铺垫一下,没想到她接下来直接道:“可我想离开。”
“若是我想让你带我走的话,小卫哥哥会答应吗?”
对面安静了。
有着隔壁那个疯了的妃子哭声掩护着,阿宁一字一顿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
难说是太信任还是在赌,赌对方不会出卖她,还会帮她。
说完之后,阿宁静静地站在墙边,等待对方的回答。
他不能待太久的,阿宁等着一柱香快过了,低声道:“对不起,为难你了。”
转身欲走之时,墙外忽然传来坚定的声音:“好,我帮你。”
在她求自己之前,卫长青就想过要将她带出深宫了,只是他从来不敢付出行动,也不确定阿宁会跟他走。
常年相伴,他对阿宁早已不是怜惜之情。正如她戏言的那样,若是这样美丽的小姑娘能嫁他为妻,简直是他三生有幸。
想带一个活人出宫太难,但若是带一个“死人”出去,他还是有点办法的。
找到了外援,剩下的最棘手的问题,就是阿宁的母亲了。
葭葭在女主娘身上像是看到了没穿之前的自己,能躺着就不坐着,能休息就不运动。每日除了吃饭睡觉没别的事了,连头发都懒得梳。
女主娘,是一个挺随性的人。
也不知她听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阿宁叫醒娘亲说了这件事,瞬间看到她的双眼瞪得滚圆。
瞪了半天,却没表态,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重新垂下来,懒懒地问:“失败了就是杀头的大罪,你认识的那个小卫,真的不顾生死要帮你?”
阿宁不敢看母亲,眼角垂泪,“是他太善良了……”
“唉,”她娘抚上女儿的脸庞,“是啊,你还小,为娘该为你打算的,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
葭葭感觉很神奇,女主的娘居然就这么同意了,不带一丝犹豫的。
皇宫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任何意外。
某一日,冷宫突然走水了,大火烧了半夜,宫人救援态度消极。等把火扑灭时,已经烧掉了大半个院子。
断壁残垣,住在里面的冯淑仪和某位小公主被烧成了焦尸,附带隔壁的黎美人也没能逃过。
总管太监深感晦气,言明此事不用呈报主上,只把被烧死的尸体好好安葬就是。
于是那天值班的侍卫不得不加班,当了苦力,抬着烧焦的尸体出去。
古人信奉死者为大,人死了之后,生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对于这样死去的弃妃,宫中的规矩是连夜送出宫,让外面的家人和亲戚认领,好好安葬。若是没有亲戚,就送到义庄统一安葬。
烧死的尸体惨状不言而喻,侍卫不忍去看,也就没有仔细辨认。
实际上今日家里有事让顶班的卫长青换了一身太监服,正跟着其他太监拉着一车箱子,往宫门走去。
宫中每日有不少贵人不要的杂物送往宫外,他们得在晨光熹微,宫门初开之时把东西送出去,否则上面说是会犯了忌讳。
阿宁就躲在杂物箱里,在心里数着步数。
这次为了不露马脚,她们还顺带把每晚哭喊形似疯癫的黎美人也打晕带走了,就当是她无形掩护了她们这么久的回报。
阿宁耐心地数着,数到了一万步,终于听到了宫门禁军和太监的交谈声。
不敢想象,跨出这一步,等待她的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葭葭也不敢相信,这次秘密行动也太容易了些吧……
她还没想完,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对葭葭而言是那么的熟悉,上一个世界流民被赶出城外时,她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声,恨不得抽自己的乌鸦嘴。
不一会儿,阿宁和她娘和晕倒的黎美人,被人从箱中驱赶了出来。
卫长青双眼通红,双拳紧握,紧张得浑身颤抖,连忙将头低到了尘土之下,用帽子遮掩住自己的脸。
果然,他们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