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拉着浑身僵硬的叶挽之奔跑。
两人跑到挂着灯盏的巷子前,才停下来。
拉着她跑的是林湘儿。在看到她之后,叶挽之都想通了。
那封来自渊王府的信,除了林湘儿,还能是谁。
时间仿若过去了一个世纪,叶挽之沙哑着嗓音开口:“你意欲何为?”
“这还用说?”葭葭深呼吸,“那当然是为了让你看清苏霁是个什么样的人。”
亏得她以前以为苏霁既要又要是受剧本影响,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他的本性啊!
葭葭是真没想到,世界男主还有这样的。一个四处钓鱼的海王,凭什么是男主呢?!
殊不知她还停留在海王、渣男的词汇里,叶挽之已经察觉到更深层次的地方。
若是一开始苏霁便打算接近镇北侯府小姐,那对她呢……是不是也曾刻意接近过?
叶挽之不禁想起苏霁一向对她不冷不热,在封王之后,突然对她变了个态度。不仅接受了她,还说要娶她。
这份承诺,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苏霁,简直细思极恐。
葭葭理解对方一时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但她不能让叶挽之一直处于被蒙骗的状态。她无视系统的警告,选择做自己想做的。
做完这件事后,她以为叶挽之会大惊,会崩溃,会痛哭,结果这个女子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痴痴的,半边身子靠着墙,不知在想什么。
葭葭可是听过叶挽之不介意苏霁身边多几个女人的说辞,生怕她还在自我感动,连忙道:“你可别觉得这不是大事啊,最重要的是欺骗,他今日能背着你勾搭别的女子,明日就能骗你更多……”歌颂一生一世一双人是说服不了她的,大概就是她与这个时代女子的代沟。
叶挽之恍惚想着,对啊,最重要的是欺骗。
她只是不知道,这种欺骗是从何时开始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眸,看着葭葭的眼神有些许哀痛:“你说,苏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葭葭沉默了,这世上谁也不能自诩了解一个人。
叶挽之又问:“那你呢?你是渊王府的人,为何不向着苏霁,反而屡屡提醒我?”
遇事冷静,思路清晰,葭葭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恋爱脑的女主一下子这么清醒,这难道就是高门贵女么。
最终,她轻声长叹:“不论你信与不信,我只是不想让女子受到伤害罢了。”
望月阁内,苏霁和镇北侯之女相对而坐,并无一开始互相营造的那种暧昧旖旎的气氛。
候府嫡女身有爵位,被封县主,号元阳。
她的五官并不似叶挽之那样温婉柔和,更偏于英气锋利,美得甚至有一丝刻薄。
苏霁对她的面相并不喜欢,他更喜欢挽之眉眼间的温柔似水,顾盼生辉。
元阳县主看了会儿苏霁送给她的玉镯,成色的确好到罕见。她忽而合上盒子,将玉镯推回去,“拿走你的东西,我不要。”
苏霁身体僵硬了一下,仍然保持微笑:“县主若是不喜欢的话,本殿还可以再寻更好的。”
“君可懂真正的喜爱?”元阳县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举一动贵气优雅,说的话却十分犀利:“这玉镯十分精美,小女子很喜欢。可惜赠予此物之人满心功利,实属玷污了此物。”
苏霁双眸一沉,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我不是丞相家那个千娇万宠,一派天真的叶小姐,你大可不必用哄她的方式哄我,咱们有话直说。”
镇北侯是当年太后的母家,可惜这一代与他们家族同出一脉的后妃多年无宠无孕,所以他们家是难得还没有站队的。
至于苏霁和丞相嫡女之间的来往,大抵有势力的家族都知道。
“渊王无母族,候府也无倚仗,合作实属互利互惠。你与我父打交道,他的心思你是明白的。可殿下你,能给候府什么好处呢?”
苏霁暗中攥紧广袖,面上不动声色:“不知候府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县主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这世上所有的联盟都是不牢靠的,唯有联姻,才能将彼此的荣辱联系在一起。殿下明显知道这一点,否则又岂会刻意接近我?”
实话总是不好听的,苏霁明明倚仗于此,被人犀利戳穿还是像膝盖中了一箭那样,面部充血,似是不甘又似是耻辱。
县主想了想,善意提醒道:“不过渊王殿下,你想要候府的势力,又想让朝堂的儒生投靠于你,胃口大了点吧?你自己有什么呢?你只能联姻罢了。”
“可我们一个镇北侯之女,一个相府嫡女,谁会愿意做你的侧妃?”
这番话对于一个心比天高的男人来说不下于羞辱,可县主哪里在乎。
她生于这样的家族,注定为家族的利益而活,早就不期盼情情爱爱的事了,根本不在意苏霁心里是谁,对他做的选择也感到平常。
皇族往上数三代,就没有不靠女人裙带稳固关系,往上爬的男人。偏偏他们总是以此为耻辱,又乐此不疲。
也不止是皇族,还有自己的家族,他们是双向选择的,家族女子只是其中的交换品罢了。
元阳县主有时也感到悲哀,感到愤懑,感到厌恶。
他们做都做了,自己说说实话又怎么了?
今日对苏霁而言绝对不是一场美好的约会。
他和镇北侯之女分别后,独自走下望月阁,只觉得这场交涉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刚才对方说的话苏霁也有思索,的确,两名贵女,绝没有一个愿意做侧妃。就算她们愿意,她们身后的家族也不愿意。
苏霁太阳穴突突地疼,思索无果,抬起手揉了揉,心里一阵烦躁。
他此刻有多厌烦元阳县主,就有多想念叶挽之。
再行两步,他像是真的看到了叶挽之。
俏丽佳人手中提着一盏灯,披着那件熟悉的绯红狐裘,就站在不远处。
苏霁疾步走过去,待看清人后毫不犹豫将她拥入怀中。
叶挽之靠着他的肩头,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苏霁显然没察觉到她的沉默,心怀喜悦地问她:“怎的不在府里养身子?是想等我一起赏灯么?”
坐在暗处的葭葭忍不住拇指向下:六啊,约完前半段,又想约后半段了。
叶挽之退出他的怀抱,露出苍白的面容,毫无期待地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苏霁顿了顿,“我做完该做的事了,正想去寻你。”
叶挽之摇摇头,已经不想和他彼此试探互相迂回了,“嗯,我看到你的正事了。”
“……”苏霁狐疑地看向她。
叶挽之从手里拿出之前他送给她的玉雕花,她只问了一句话:“长公主府,赏花宴上,你这玉雕花,究竟是想送给谁的?”
若说方才是有了猜测和不好的预感,此刻就是实锤了。
看着苏霁皲裂的表情,就如长久戴在脸上的面具突然碎裂,她已经不需要他回答了。
从问出口的时候,她心里早有答案,此时不过是证实。
毕竟人只是恋爱脑,不是脑瘫。
叶挽之这才落下泪来。
静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却是伤心欲绝。
她看着他,突然抬手,狠狠地将玉雕花砸在地上,摔得稀碎。
一如她对苏霁所有美好的幻想。
她将发髻上戴了就没换过的金步摇取下来,放在苏霁手心。
动作过于生硬,扯得头皮生疼。
最后后退两步,行了个礼,打算来个完美退场,“殿下的厚爱挽之无福消受,这支步摇,还请殿下另择良人。”
她欲转身离开,双手突然被人死死钳制住,攥得太紧会让人感到疼痛,以前苏霁就是这样的,而她没有在意。
叶挽之再一退,没有看他,她转身离去。
一直到她离开,苏霁都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语,整个人身体都僵了,甚至挪不动一步,说不出一个字挽留。
叶挽之一个人提着灯往回走,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前路。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到她面前了,不出所料是那个清秀的女子。
“失恋是任何人都很容易经历的,总比折在渣男手上好……”
“一个人的路很难走,我陪陪你好了。”
“你有什么想要倾诉的话,还是诉苦,都可以跟我说啊!”
叶挽之停下脚步,抹了把脸看着她道:“你是王府中人,还是早点回去吧,若是让他发现你不在了,未必不会察觉到此事与你有关。”
葭葭无所谓:“等你到家之后我再回去吧。”
叶挽之提着灯低头看路,继续道:“湘儿姑娘,你帮我一回,挽之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将你带出府。”
说着说着,她突然抽泣起来,委委屈屈道:“我的妆容花了……”
葭葭一看:“还真是,妆花了妆花了……”
像是找到一个借口,叶挽之因为妆花了这件事,从街上哭到自家门口,足足哭了一路。
葭葭一直陪着她走回相府后,再自己默默翻墙回了王府。
今夜不会有任何人打扰,葭葭洗漱过后翻身躺上了榻,心力交瘁到连袜子都没脱。
平躺着打开蓝色面板,查看所得积分。
系统日常和她交流:【你知道罔顾系统下达的任务,会有什么后果么?】
“什么后果?抹杀,还是死亡?”
说实话,她人活得佛系,其实不在乎能不能复活什么的。如果非要抹杀,只要一丝意识都不留,她没意见。
她愿意做任务,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灵魂漂泊在异乡,她只想回去。
却不会为了回去,违背自己的意愿,做系统的奴隶和机器。
系统否认:【并不,咱们这一代已经是人工智能了,走的是人道主义路线,不会轻易抹杀的。】
【宿主其中一个任务失败只会扣当前世界的积分,一个世界的积分是一千到两千不等。而宿主复活需要的积分,是一万。】
【攒不完积分唯一的后果,就是不停穿世界,不停做任务,直到凑齐复活为止。】
如果永远凑不齐,就会永远做任务,永远不复活,灵魂穿梭在各个世界中不停奋斗,没有尽头。
可谓是无限循环。
作者有话要说:想想无限循环也挺恐怖的……
这个系统简直是资本家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