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很意外。】
突然浮现的主神在他身后出声,【当你带着「消亡」的气息离开这里时,没想过规则会堕神么?】
那人垂眸看着那个角落:“雾气说不会有事。”
【嗯?有趣...】
【按道理,它再偏爱你,也不会做出伤害本体的行为——只能是「消亡」本体同意的。】
【祂竟然如此宽容你。】
主神向来冷淡的语气有了起伏,像是很好奇。
不过下一秒它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很遗憾,规则对祂不会如此宽容...】
“没用。”
江唐打断了主神的话,转过身看向有些惊讶的主神:“我没用过那些气息。”
“我没有将数据库毁掉的想法,只是在恐吓你们。”
“同样的——也没有过影响祂的想法。”
那潜伏在手腕处的黑蛇贴合着皮肤,极为安静。
虚无沉默下来。
江唐走过去拾起了书,忽然问道:“规则是什么?”
安静的主神看了他一眼:【你没有知道的资格。】
【不过……你想救祂?】
【救一个陨落涅灭的神?】
“有什么办法?”
主神像是有些惊讶面前微不足道的数据体如此笃定,没有一丝犹豫。
想到他之前两次炸了数据库的行径,它又不奇怪了……
【你果然很特别。】
【只是……这个办法很困难,它不仅会夺取你才从我这抢回的自由,还会让你陷入无边无际的孤独、寂寞和绝望。】
画卷上的少年已经收拾好了星云灯,虚无彻底黑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只能听见那清冽的嗓音平淡道: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所以,我依旧是自由的。”
“至于孤寂,不过是感受祂的千分之一,我无需恐惧。”
画卷又抖动了下,以微不可闻的弧度。
毛团悄悄瞥了眼把控画卷的流动黑色,屏住了呼吸。
—
这似乎是一段数据体潜意识想要隐藏的记忆。
便是当下被直白地剖开数据流呈现出来的时候,这一段时间画面的流速依旧很快。
好像...不愿意被谁看见一样。
可毛团还是在蒙太奇式流动的无数个世界里看见凝固的孤寂。
一种压抑绝望的孤寂。
它的嘴不受控制地越张越大,心里的震撼也越发强烈……
快穿局的大千世界足够让一个拥有庞大储备的系统崩溃。
而他一个觉醒情感后越发脆弱的数据体竟然都熬过来一大半世界了。
甚至是在不断积攒的失败中依旧坚持下来。
与其说他意志力坚定,不如说这早就是一个疯子了。
“……书体系统这边都查找不到,剩下的快穿局你也找了一大半——我说,要不算了吧?”
更新换代的数据网里,贺州盯着安静坐着的少年,蹙眉叫道:
“江唐,你努力了那么久、差不多死了一次才得到的自由,现在又要耗在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事上面吗?这跟画地为牢有什么区别?”
“「消亡」活了那么久,本就该走向祂的归宿……规则不是系统,那是神也无法抗争的存在。”
沉默的人只说了一句话:
“「消亡」不该消亡。”
贺州气得直咬牙,最后还是叹气妥协:“我听说书体系统那边...有点动静。”
他看着突然抬头的人,补充道:“不确定是哪方,你确定要从书体系统里面一个一个找吗?”
回答他的是没了影子的数据流。
和后来越发震动的书体系统。
贺州看着慢慢多起来的觉醒者,和欲哭无泪的书体系统,还有在世界里面疯狂扫射的江·探查机·唐。
终于意识某人在这个书体系统里是一个排异的炸弹。
在书体系统头顶的花还没有掉完的时候,他把世界里头的人拽了出来:“我说,你也找了一部分了,换个书体吧。”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江唐,又看了一眼满脸绝望的书体系统,扶额叹息:“这对你和它都好——我帮你在这边找,你去另外那个书体找找看。”
“那边胜产孤儿主角,「消亡」气息更浓一些。”
“但是那个书体系统跟它的书体一样,性格比较傲慢和多疑,你要装得不那么情愿——顺势融入比硬杀进去要方便太多。”
“别问为什么帮你,一是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二是你再折腾下去,我的快乐老家就要被烧干净了。”
正为画卷上面的书体系统感到兔死狐悲的毛团突然一寒,打了个冷战。
它呆呆地看着江唐敛了血色和冷意,披上温和无害的姿态,坐在数据网边上。
守株待兔。
之后有一只黑色的毛团扶着背上的短剑,匆匆忙忙在画卷上出现。
...
“所以?”
...
“你说,你需要我的帮助?”
...
“或许,你三思一下?”
...
“做什么并无关系,只是怕你后悔。”
...
“这是在干什么?”
...
“…不必客气。”
......
——故事,开始。
看傻了的毛团揪着脑袋的毛发,一脸恍惚。
而画面,还在继续。
一些是它看见的,一些...
是它不知道的:
例如在第一个世界初遇云拢山时,江唐便联系上了贺州。
“祂现在化身成世界的数据体,你不能直接输送能量,会被系统发现剔除的。”
“怎么做?”
“有一个可以利用审核的漏洞方法,这个方法可以让你进入审核系统的筛查程序,那个程序里面产生的数据流是系统无法探查,但是……你会很反感。”
“什么?”
“用你最本能的方式,对...虽然对你来说可能很残忍,但是——江唐,只有用这个你生来就最憎恶的方式,才能悄无声息地慢慢输送能量,唤醒「消亡」。”
“……”
“如果你要放弃……”
“不用了。”
“啊?你不是最反感厌恶这种……”
“是——但我不反感祂。”
“……对了,如果你走完剧情要脱离世界的时候,一定要刺激祂。”
“刺激?”
“嗯,刺激「消亡」的一定是祂本身——一旦想要的东西被消亡夺走,祂就会慢慢觉醒。”
“想要的东西…”
...
谈话以一种诡异的平静结束。
画面跳转到云拢山起身练功的一天夜里。
那个世界未能检测拦截出来的病毒程序慢慢流入到世界中心的数据体里面。
慢慢消融。
罗织成一个个现实与梦境相聚合的病毒。
毛团有审核系统,看不到这些病毒是什么。
看不了画面的它随意张望,看向了画卷旁边的流动黑色...
等等?
是它眼花了吗?
为什么…感觉那些黑色突然有点泛红?
毛团再想细看,画卷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它的注意力。
那是...世界的尾声。
说起世界的尾声,它有一大把辛酸泪要洒。
诚然,江唐在推动剧情方面帮了它很大的忙。
要不是这些帮助抵消了结局的损耗,它大概也要崩溃了。
如果只是男主的后宫突然倒闭的这种偏差它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事实上,剧情大差不差的情况下,结尾却迥然不同——
本该坐拥天下的龙傲天反而执剑竟与天地为敌。
正如画卷上面的那样。
在故事的尾声里。
新年落下,云拢山平静宣告了挚友的暴毙。
在江湖上为善名远扬的鬼医操办了盛大的葬礼。
百姓默哀,好友相泣。
所有人都在轻叹高山流水的知己情谊。
只有红衣女子夜闯山院,执鞭逼问天下第一的院主:“他已经死了,你还要强占多久?”
“云院主,落叶归根的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药谷的长辈都在下面夜夜托梦,嘱咐我一定要带师兄回去。”
那人已然消瘦,像锋芒沉淀后的剑鞘。
他只是轻笑:“阿唐是我的。”
言下之意便是,谁也别想把那具藏于冰棺的躯壳从他身边带走。
在天下安定第五年,皇帝谋略才德可稳固大业之时。
天下第一的云院主也突破了武学巅峰。
众人以为他将要求仙问道登天门之时,他一人一剑与天道法则战了数日。
最后无人可知结果。
只有夜半,红衣拖棺。
棺中相拥二人。
偶有自言自语的噪声起。
“呵,还想共棺椁?云拢山你想得挺美。”
“给你留个挚友碑差不多得了。”
“你再喜欢师兄有什么用?世人不知,你亦不可得。”
“天道不应,你答应了师兄不会毁掉这个世界,所以寻不来共生就共死吗?”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呢?明明你可以走向更宽广的未来。”
“算了算了,不说那么多了。”
“师兄,下辈子如果还是这个人,你可别像这辈子这么宽容他,他可过分了……”
絮絮叨叨慢慢清静。
从开始想探究主神秘密到后来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坑了还懵懵懂懂的毛团眨了眨眼。
然后攥紧了拳头。
不是,江唐不会真听见这个世界里数据体的话了吧?
然后心一狠,越发无情,逼得下一个世界的「消亡」化身更加疯狂。
明明是一个没有灵气的古代世界,却比武侠世界更可怕。
区区一个人皇,差点把它那个世界给灭了。
毛团瞪大了眼睛,怀揣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思,紧紧盯着画卷里慢慢展开的下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