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殿，婢女们守在殿外，噤若寒蝉。
去年年末公主刚刚出嫁，不到一年便成了孀妇，陛下怜惜女儿，恩准她回宫居住。可公主回宫后性情暴虐，仅仅三天便发落处置了好几位下人，轻则发配浣衣局，重则进了慎刑司，不复从前沉稳仁和的美名。
是以大家伙干活越发小心谨慎，都怕触了二公主霉头。如今公主吩咐守在殿外，那就不敢往里面看半眼。
“本宫信杜尚宫的情报是真实可信的，故而自污名声，拔除宫里的眼线；下一步，杜尚宫有何指教？”方若净一脸肃意开口，其对面坐着的女人便是杜尚宫，四十来岁，挽着凌云髻，岁月在其脸上刻下几道深纹，虽身着细银缎络的女官宫服，然而面相却是坚毅乃至刻薄。
“公主用魏小将军的死讯，给自己的举止找好借口并无不妥。只是、公主如此利用死人，不免冷血。”杜尚宫一双丹凤眼微眯，露出的精光却似利剑射向少女。
“魏知身故，本宫自是惋惜。但活者总要承接好他的身后事，不管是用听闻死讯的悲痛乃至性情大变来掩盖突然大肆惩治下人的意图；亦或是暗地联络魏家军等等，无非是因势利导，何来冷血一说？”方若净浅浅一笑，亲自给杜尚书倒了一盏茶，示意其接过。
“殿下果然通透，很像你的母妃。”杜尚宫倏地一笑，不再绷着脸色；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入喉是极苦，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怎料女子捕捉到了这一眼，不疾不徐道，“苦丁茶，近来突然迷上的。入口苦，略等一阵却是喉咙清醇。杜尚书，本宫等的青醇回味是时候了吗？”
“公主如此心急，这点不像你的母妃。”话虽如此，杜尚书也还是放下茶杯，缓缓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枚玄铁令牌，放于桌面。
“母妃遗物，想早点到手也是应该。”方若净轻叹道。母妃当年宠冠六宫，名满天下，可惜在自己五岁时便香消玉殒。然而母妃不在人世，却处处影响着自己。
父皇因着母妃的关系对自己偏爱有佳，却连一个基本的公主封号都不肯给；母妃曾经照拂过的人常对自己多加关照；同样，那些曾被母妃压制过的敌人也是时常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除了对父皇矛盾的宠爱有所不明，方若净本以为就算是风华绝代的母妃，搅动的风云也止步于六宫了。
可此前杜尚宫突然告知，母妃留了一队暗卫以及京中若干商铺给自己。今日，杜尚宫便借着给自己送来留置于公主府的旧物的由头，要来交付指挥这些势力的信物。
“用这令牌就可以调动十六个暗卫，以及拥有京中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商铺？”方若净此前并不知晓这信物是何模样，见着这半边手掌大的令牌，只觉其貌不扬，难以想象自己凭着这个就能掌控那抵得过一个豪门望族的势力。
“你母妃一向看人很准，所选之人大多是忠厚老实、知恩图报之辈，不会生有二心。只是要想真正地让他们全心为你所用，肯定是需要殿下费一番工夫的。”
“本宫知晓了，多谢杜尚书。母妃当年是如何有恩于杜尚书的？本宫此前可不知道杜尚宫和母妃有这般交情，母妃能将此等重要之事托付给你，定是十分信任和倚重你的。”
“不过是当年的一件暖裘，刚好披在我身上。”她露出怀念的神情，复又摇摇头，叮嘱道：“殿下，你若想培养势力，先挑几个忠心的副手，再徐徐图之为好。不能只有瑜娘娘的旧人。”
杜尚宫不想多提旧事，引的话题又在自己关注的点子上，方若净索性顺着话题下去：“说得极是。鸿胪寺少卿之女林清琼与我自幼相识，亦不乏有关怀天下之心，自然是第一人选；宫内有贴身侍女花羽和数个明显忠于我的宫人，军队有刚收拢过来的部分魏家军部下；只是他们大都人微言轻，权势较小。依我看，朝中需要有我的人。”
“殿下心中可有主意？”
“嗯。”方若净颔首，“父皇膝下子嗣不丰，皇子只有先天有缺的瑞王和还在蹒跚学步的康王。就算父皇这些年疏于朝政，有昏聩之相，可眼见霍相的权势越来越大，他不得不为他的后继之君着想。本宫打算向父皇呈明魏知的战死有蹊跷，以此得到出宫行事的机会。”
眼前的少女尚算稚嫩，可其运筹帷幄的气场、胸中谋事近于成熟。杜尚宫眼神一晃，似乎透过了她看见了三十年前的另一佳人。
“殿下若是出了宫，又当如何行事？”
“调查霍相，最重要的是查清贪墨军饷一案，尽快稳住前边战线。期间借着外出散心、考访风土人情之名拜访各位志士，想来就算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也不会多想。”
“殿下已有成算，奴婢无需多言。”杜尚书见方若净当真是沉谋研虑过的，心下欣慰。“殿下拿着这个，若是需要奴婢帮忙，尽管相告！”她拿出一片漂亮的银色花羽，看来是一件信物。
“多谢杜尚宫！”
......
“时候不早，送点东西也不能呆太久，奴婢就先退下了。”杜尚宫起身，准备告辞。
“杜尚宫去吧。为了不露马脚，恕本宫不远送了。”方若净十分感激杜尚宫今日来的这一趟，无奈不能亲送，面上有些歉意。
“无妨，奴婢告退了。”杜尚宫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而不远处，一身月白素服的方若净跪坐高台，侧身目送杜尚宫，直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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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言！你看我这一身，像不像白衣仙女。”下了戏的卫紫妗小跑向顾青言那边，装腔作势地显摆了几下自己的造型。
顾青言还没开口，坐在一旁的导演先插了话，“瞧你这样，再美都没有仙气，达不到人仙女的境界！”
“刘导，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仙女都流行活力四射型的，紫妗这样就很好呀，活力仙子！”如果没有刘导的贫嘴在先，本来顾青言也很想调侃几句的，但看小朋友鼓脸郁闷的样子，还是换了说辞。
“就是，刘导你这眼光跟不上潮流可不行，要多和我们年轻人学。”有了顾青言的帮腔，卫紫妗顺杆子爬，单边叉腰呛起了导演。
身穿绿色马甲，坐在监视器前的刘导摇着小扇道，“年轻人一辈的眼光不都是我们这老一辈艺术家搞起来的嘛，小卫。”
“那我没见......”卫紫妗正要回嘴，却听见顾青言开口道：“好啦、仙子，你这边坐吧。”她拍了拍身旁的小马扎。
“先休息一会，等下又要开拍了。”于是卫紫妗把“你的作品”四个字给咽下，乖乖坐下靠在了顾青言的身上。
剧组的人早已见惯了两人的亲密，正好最近刘导招呼着有钱了可以多拍些花絮，于是摄影师李哥扛着摄影机过来了。
“卫老师、顾老师，看过来！”
“啊，hello...”
“Hello...”
镜头里两人有些意外，仓促地打着招呼。
“别紧张，拍个花絮。卫老师今天拍戏感觉怎么样？”李哥把平时的称呼从小卫改成卫老师，真是给面子。
“很好！风也好，云也好，剧组的一切都很好，最好的是有身边的这位美人和我搭档！”卫紫妗反应了过来，挽过顾青言的手臂对镜头眨眼笑道。
镜头微微偏移向顾青言那边，她扎着简单的发髻，绑了一条深蓝发带于额头，唇红齿白，很有贵气。
“顾老师，你呢？”李哥在心里暗暗咂舌，被顾青言的装扮惊艳到。
“和紫妗一样。”顾青言言简意赅，带了一点笑，目光对上了卫紫妗的眼神而后又轻轻移开。
“还有，今天要是能早点下班就更好了！”卫紫妗凑近了镜头，大笑着抢白。
果然，那边刘导接受到讯号，立马把头转过来调侃道：“小卫！就属你下班最积极，刚开始那个追着我屁股后面问戏的小卫哪去啦？！”
“刘导！能早下班才能体现出你的执导水平高好不好呀。”卫紫妗过去骚扰刘导，摄像头也就跟着去了。
“好好......”刘导求饶。
之后卫紫妗当起了摄像头导游，带着镜头记录了大半个剧组，和其他演员、场务等人员闲聊搭话不在话下。
......
等下的那场戏要在隔壁的大殿里拍，虽然已经提前布置过一遍了，但工作人员还需要搬一些器材过去，其他闲着的人被拍到后，开始热情地介绍自己及其所负责的工作，由于大家的配合，一条完整而欢乐的花絮就此出炉。
说起来，卫紫妗和剧组每个人都搭得上话，就连曾经有过矛盾的刘导，在接受了他道歉后也就将事情翻篇了，并不会记仇，反而心安理得地和刘导吵吵嘴，借此还拉近了和刘导的距离，相处得比之前自然许多。
顾青言一路注视着在那道片场里穿梭的精灵身影，看着她到了哪处，哪处就会开始热闹起来；微微勾唇，卫紫妗就是很有招人喜欢的本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