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整个头脑一片空白，听到对方说这种话之后，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不是“布布”？

不一直是“布布”？

哪里有其他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有点稚嫩的嗓音从灰扑扑的小街道里传来。

那张脸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晰。

……

曲墨眉毛一下子蹙了起来，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样的景象。

什么东西？

全是灰色的场景。

不过那不重要。

“不是‘布布’吗？”曲墨看着自己手肘的红痕，那里传来又热又麻的感觉，让人烦躁又不安。

他从刚才一直觉得“布布”起码是自己“养”的，并且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所以那就是还算安全的意思……

但是，经历这么一两次“交锋”。

深刻的不安涌了上来。

曲墨没敢看后面，垂着头扣着手指，心脏还是砰砰乱跳。

他甚至掰不开对方一根手指，他打不过。

对方也太高了……

怎么挣都挣不开。

“那不是我的名字。”它开口说道，随后动手抓住了那个纤细的手臂，力道放轻了一些。

拉了过来。

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势。

曲墨身体有些紧绷，刚才对方非要给自己上药，已经把他给抱到了腿上。

为了避免尴尬，他一直是拿后颈对着他的。

但是现在，又是要做什么？

手腕被直接扯了过去，连带着那瘦削的肩膀，曲墨脸色本就白。

如若有人低头看过去，定然是以为这孩子被吓坏了。

它缓缓地靠近，几乎是要贴了上来，幽蓝色的瞳孔注视着怀里的弱小人类。

“道渝。”喃喃道。

曲墨根本就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心里隐约觉得布布可能和“布布”有些不一样。

自己哪里有他说的“主人”的模样，他自己分明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任由对方刀俎。

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听到——

“刀鱼。”

曲墨眼睛突然露出了点迷茫之色，这怪物如此通人性的吗？

他想什么也能知道，这就开始提鱼了？

“啊，刀鱼？”曲墨脑海里浮现的就是盛在盘子里的香煎刀鱼。

很脆，很香。

它很古怪地看了一眼曲墨，但还是没有纠正什么。

曲墨那张脸看起来实在太小，处在茫然的表情更是和小时候那个闷闷的娃娃重叠了起来。

“刀鱼？我爸爸带我吃过的。”很嫩很嫩的嗓音。

“……”

“也可以吧。”略带无奈的语气。

“也可以。”它再次地说了那个答案，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怀里的人。

曲墨脑子虽然容易宕机，但反射弧还是勉强够用的。

人家在说名字，怎么会是鱼呢？！

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啊！！

曲墨刚想抬头询问呢，动作稍微地带动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像推开的动作。

力道一下子收紧了。

曲墨感觉到了点疼，皱了皱眉头。

“不走。”耳边传来低声的警告，甚至没有人类该有的情绪，很无机质。

模仿不是很到位。

*

曲墨最后也没敢动弹。

“你让我叫你‘小鱼’？”这声询问很小声，但还伴随着点点疑惑。

曲墨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是听错了，但是对方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

并且，现在，应该把他放下来了吧。

药怎么也都该涂完了。

没道理他还要抱着自己。

还不让推开……

“墨墨以前都这么叫。”道渝的脸色很平静，揽着怀里人的腰，不自觉地收紧，收紧，再收紧。

终于可以碰到了。

好想念。

曲墨没有完全没有看到身后“人”的神色，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能惹到对方。

于是只好非常听话地喊：

“小鱼。”

声音有些僵硬，人也有些不自在。

“你可以放我下来吗？”曲墨最终还是受不了了，提出了一点自己的建议。

因为他实在是觉得骨头快要被弄碎了。

难受。

没必要一直抱吧？

道渝想了想，松开了。

没事，晚上还可以抱。

曲墨一成功获得了自由，就十分迅速地逃离了沙发那里，保持了至少四个地板砖的距离。

“呼……”

对方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没什么犹豫地就要跟着过来。

曲墨喉咙一梗，顿时有点无措，这什么意思。

要一直跟着他？

“等等等……”

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他还一直没有问呢。

道渝停下了脚步，眼神还是没有离开曲墨半寸，侵略意图很强。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你认识我爸爸吗？”曲墨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的情绪了，而是非常认真地询问。

forever本质上就是个普通软件而已，并且几乎已经陪伴了自己的青少年全部时期。

现在游戏主角“布布”说出来就出来。

完了还非要改名。

“曲成霆。”道渝一字一句地念到。

话音落下，曲墨的脊背顿时绷直了起来，仿佛一折就断了。

“我讨厌他。”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这个“非人类”十分正经的评价。

*

曲墨这下连害怕都不害怕了，直接自己主动地跑到了对方的面前。

“爸爸……”

“你认识我爸爸？”

是那种殷切的嗓音，下唇都有些轻微地抖，似乎是很在乎口中的人。

道渝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曲墨，那双瞳孔在不自觉中又慢慢变了模样。

蓝色似乎更深了。

墨墨，为什么那么在意曲成霆？

分明他一见自己就躲。

人类的血缘关系有那么重要么？

瞳孔里藏不住的烦躁。

“嗯。”没有任何情绪的应答。

道渝目光扫了过来，还是盯着面前的人，瞳孔有所变化，从方才的像人一样的圆瞳孔。

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椭圆的形状。

就好像……

是竖瞳一样。

曲墨方才那种激动劲顿时消失了大半，下巴垂了下去，有点不自在。

忘记了，对方不是人。

而且还说了讨厌之类的话。

那能从他身上得到点有用的信息吗？

曲墨整个人像是被脱敏了一样，也没有细致观察对面的“布布”又或者是“小鱼”有了什么细微的变化。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见到爸爸了。

他好想他。

当年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啊……

就好像爸爸不是爸爸了一样。

曲墨脑海中不断地重现那天的记忆，神色都变得痛苦了起来。

“墨墨想知道什么？”头顶传来一字一句的话，虽然是问句，但莫名却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是带着点雀跃。

曲墨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稍微情绪一激动，那眼尾就像是自动上妆一样。

给这张本来很冷的脸上添了点其他的的色彩。

“你知道我爸爸——”

“有条件的。”轻轻地打断了。

曲墨抬头一看，才发现对方此时正弯腰看着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几寸而已。

轻微的恍惚感涌了上来。

曲墨看着这张原本应该充斥着“非人”因素的脸的时候，突然有些自我怀疑。

分明还是那张脸，为什么有些不一样……

眼睛是他原本设定的颜色吗？

思维错乱了起来，曲墨仰着下巴的样子很乖，轻微歪了下脑袋。

似乎沉浸在了对道渝的脸的观察上。

忘记了害怕。

“墨墨同我做交易。”

窗外有风起，带来点凉意。

*

曲墨今天晚上还没有吃饭，看着厨房里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要怎么做啊？

他抬眼看向了窗户外面，现在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并且看样子小商小贩都要回家了。

刚才直接和他胡扯了好长时间。

曲墨撇了撇嘴，还是有些不想往外走，这种感觉很奇怪。

分明不是个人。

但是总感觉家里多了个成员。

很尴尬。

还有就是，那个交易算什么啊……

他也说不清楚。

什么叫自己归他啊？

现在是合法年代，禁止非法囚禁，每个人都是自己的。

这都什么奇怪的交易……

曲墨觉得自己钻了空子，因为好像他也是才出来没多久，不怎么知道外面的变化。

总之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他只是答应了而已，但应该不会履行。

只要爸爸回来，那就肯定能解决问题！那软件再怎么着也是爸爸研发的，肯定能处理好的。

emmm，他不算欺负对方。

毕竟爸爸比较重要。

“墨墨要做饭？”道渝重新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观察了一遍布局。

随后就又绕回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地，曲墨这里。

面前的小人肩膀抖了抖。

是的，真是天道好轮回。

从前曲墨只是单纯地把游戏里的“布布”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当成可爱小人。

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在对方眼里。

也是“小人”。

曲墨短暂地僵硬了一下，还是转过了身子。

“你确定会帮我解决爸爸的问题？”

眼睛里透露着认真。

道渝神色微微变化了一下，然后再度弯下腰来，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

却被一只手给退开了。

碰到了嘴唇。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曲墨觉得很奇怪，他侧开了头。

即便自己是比对方矮好多，那也用不着他三番两次弯腰。

简直是像跟小孩说话。

还有就是，他已经发现了很细微的问题。

他以为这个身高是自己设定出来的，以为对方的性格也是固定好的。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不是。

他好奇怪，似乎是解开了某种限制。

从那天晚上开始，一天比一天有“人”性，明明一开始甚至都不敢从手机里出来的。

曲墨觉得这个变化有些瘆人。

道渝定定地看了一会曲墨，然后想了想，最终直起了腰。

“墨墨不必担心，我没有失过言。”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大概是因为方才“不要靠太近”的要求而微微不满。

眼尾流露出点不郁。

但没有发作。

分明之前墨墨很黏他的。

人类长大怎么就变了？

他就这么看着曲墨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了许多，眼神柔软了些。

只是因为他的父亲而已。

这种人类亲属关系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道渝思考了一下，觉得实在诱惑力太大。

他也要成为，墨墨的亲属。

作者有话要说：道渝也不是攻最初的名字……

攻认真思考，为什么墨墨这么喜欢他爸，为什么？

哦，可能是家庭血缘联系……（托腮）

我要上墨墨家户口本！（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