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觉得这种感觉真是相当奇怪，他的腰十分之疼，两条腿就这么悬着。

根本就碰不到地板。

它还是出来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冷汗又涔涔地渗了出来。

“墨墨。”一个很类似成年男性的嗓音响起，虽然语调还有些不正常，但能听出来那种浓烈的情绪。

似乎是很想念。

曲墨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搞碎了，只好有气无力地说：

“放、放我下来。”

它听到这话后，似乎是察觉到了怀里人的人不舒服，才快速地把曲墨给放了下来。

面前的人类足足要比他矮上一头，面色还带着红润，看着很有生命力。

它稍稍一低头，就看到了那个宽松的校服领子，随着喘气的动作而有所敞开。

还是一片红。

好奇怪。

曲墨觉得自己这副身体简直是多灾多难，本来骨头就脆，又是被程禹扑来扑去的。

又是被家里这只……

思绪突然停止，曲墨终于抬眼看了过去。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曲墨认认真真地看了下对方的样子，对方的唇色较浅，瞳孔是正常的黑色，整个脸的面部轮廓都很流畅。

倒是长得十分之标致。

配上这么个超模身高，曲墨觉得对方出去选秀大概能拿个好名次。

不过他自己对美的程度也把握不准，仔细观看“布布”也不过是心里存着点疑惑，没什么别的心思。

那马赛克小人……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眉毛轻轻地蹙了下来，似乎在思考。

不应该的啊，爸爸好像也没研发出这么厉害的……的主角吧？

也就在这时，它似乎察觉到了曲墨是想看自己，生出点雀跃的心思。

墨墨在看自己。

没有让它回去。

那就是可以出来，可以抱的意思。

曲墨完全没有想到这非人产物还有独立思考的可能性，只是稍稍发了一会呆，就感觉脸上笼起了一小块阴影。

“欸？”

“啊！”一阵很是惶恐的嗓音，曲墨整个人都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其实还是抱。

只不过是从曲墨的大腿出开始抱，这样的话二者的身高就会变得反过来。

“……”

曲墨有点恐高，紧紧地攥着它的白衬衫，略带戒备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离地面的距离，以及自己离天花板的距离。

暗自地吞了口口水。

这是要干嘛？

他只好垂下眼眸看了过去，眉毛还是蹙着，率先摆出一份“生气”的表情来。

毕竟这是他家，“布布”好说歹说也是……也是他养大的！

“你这是做什么？”

“放我下来。”

一如既往的命令语气，虽然有点底气不足。

“墨墨你个子太矮，仰着头会伤到脖颈的，人类很脆弱。”温和的嗓音缓慢地从那张薄唇里流淌出来，听起来很是善解人意。

“我抱着你，这样方便很多。”

曲墨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被侮辱了，很深刻地被侮辱了。

“放我下来，现在！”曲墨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放高了，整个人都被气到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说过矮，他爸爸再怎么说也是一米八五的，自己顶多是因为吃的不好才堪堪只长到了一米七五。

但等过了今年的生日，还是会长的！

他他他一个……自己数据设定出来的身高。

有什么可骄傲的！

曲墨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露出点情绪化的状态。

不过它没有松手，而是定定地看着曲墨，似乎也没有听进去太多。

一寸一寸地看。

夜晚光线昏暗，只能看到轮廓，墨墨是睡着的。

白天则是不同，人的气色会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并且因为说话、谈笑的动作会使得眉眼有所变化，唇瓣上下张合。

记忆中的相貌与现在的相貌重合的也就更为明显。

……

“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灰色的街道，远处的戏台声，还有烈烈的风声。

一切都过的有些太久。

“你在看什么？”曲墨表情顿时收敛了，目光也错开了，整个人重新紧张了起来。

他为什么这样子看着自己。

像是在看食物一样。

指尖微微颤了起来。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曲墨努力地在脑海里给自己下心理暗示。

但是就在他自己兵荒马乱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十分正常的嗓音。

“墨墨长得很好看。”

曲墨顿时扭过去头了，觉得有些奇怪，心道这游戏角色还会夸人的吗？

不过视线堪堪交错了一会，他就又怂的撇开了头。

“你放我下来，你已经看够了。”

他只有小时候被大人抱来抱去的，没道理现在这么大人了还被一种“抱孩子”的方式给抱着。

关键问题是他下不来。

完完全全地受制于人。

曲墨原本还担心这次又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没想到对方还挺好说话的。

很礼貌地又把自己放了下来。

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心里莫名像是被猫抓了一下，觉得有点古怪之处。

好像今天它说的话，要比第一次流畅得多。

更像人了。

*

“你真的是‘布布’吗？”

曲墨最终还是没忍住去问了，尽管他已经在前几次问过好多次了，但总觉得没有得到十分确切的答案。

他贴着墙壁，保持着十分“礼貌”的距离，眨巴眨巴眼。

等着答案。

“算是。”

曲墨歪了歪脑袋，觉得这答案好敷衍，说“是”就可以了，说什么“算是”啊。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权当对方可能不太会说人话。

字面意义上的。

“那天为什么要吓我？”曲墨手指蜷缩着，扣着自己家的墙壁，隐隐的有些紧张。

不太敢回忆那天。

重复地被拽进去……

说些奇怪的话。

“我才不是你的主人。”曲墨悄咪咪地又小声补充了下，就不再看过来了。

它顿时抬起了眼，目光直直地望了过去，没有说话。

曲墨等了一会，发现没有等到答案，才重新抬眼看了过来，但没想到直接对视过去了。

“为什么？”语气放轻了下来。

“墨墨是又不要我了吗？”

曲墨在那一瞬间心脏抽痛了一下，目光有些茫然。

怎么回事？

“没事，我不离开墨墨。”它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语调也似乎像自言自语，但整个人的气场有些压迫感，尤其是对曲墨要求的那两块地板砖的距离。

为什么不能靠近？

为什么有这么多限制？

它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为什么墨墨一副根本不记得的样子。

曲墨觉得状况不对，仔细想了想，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不是不是，我那次扔手机是……是因为我太害怕了。”曲墨本能地以为“不要了”是指代这件事。

现在想想，确实不应该用“逃避”来处理事情。

是他的错。

“我……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很害怕‘怪事’的。”曲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灵异”本身去解释这件事。

一时间显得手忙脚乱的，他不会生气吧？

“布、布布？”

曲墨十分小声地喃喃道，有点不自觉地害怕了。

似乎是这个称呼起了点作用，它抬眼看了过来。

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瞬间缩短，曲墨微微放大了眼睛，整个人呼吸都快停止了。

原因无他，对方已经违反了“两米”的君子协定了。

曲墨觉得自己有点危险，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因为自己扔了“它”一次，所以对方现在秋后算账吗？

是要打他吗？

还是要怎样？

曲墨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面临过有人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把胳膊伸出来也逃不出对方的包围圈。

他太高了……

瞳孔乱颤了起来。

“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就想、想把手机给扔……我没想。”曲墨磕磕巴巴地解释着，突然手腕被抓住了。

力道很大，他的骨头都在疼。

更害怕了。

身形一下不稳，直接被抱住了。

曲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眼泪处在半飙不飙的状态，眼周全红了。

很大程度上因为“它”太用力了。

好疼好疼。

曲墨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难受地扁了扁唇，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会再让墨墨害怕的，永远都不会。”语气很是认真，甚至有些像承诺。

曲墨瞳孔微微颤了一下，状态一下子松弛了起来。

为什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记不清了。

半小时后——

曲墨拿着一瓶红花油，费劲巴拉地给自己揉肘关节和手腕，上面都红了一片。

身体有些不自觉地紧绷，擦拭的动作也十分的敷衍。

因为他注意的点在那个直勾勾地看自己胳膊的……人。

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呢？

他回游戏不行吗？

“啪唧。”清脆的响声，红花油掉到了地板上。

曲墨顿时慌张了起来，刚想要自己捡起来，却被人抢先了。

“我来帮墨墨。”语调缓慢，但却不容拒绝。

曲墨有些不适应，他从小皮肤就是这个鬼样子，但凡磕着碰着就会留下痕迹。

小时候醒过来，胳膊腿的，全部都是黑色的印记。

当时他自己也很奇怪，经常问爸爸“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曲成霆总是闭口不言。

或者直接喂他糖。

原本还以为好了，但是长大了，还差不多是那样。

总是会有红痕。

但也算是进步了，没有那些吓人的黑色印记了。

“可是我……”曲墨觉得自己和“布布”的相处程度还没有到帮忙涂药的环节。

一时间有些抵触，再说了，他腰上还有红痕呢。

这总不能——

冰凉的手臂穿过轻薄的校服短袖，直接把人给腾空揽了起来。

曲墨像个小挂件一样，十分轻松地被放到了它的腿上，然后上衣就很自在地被它用手在往上捋。

越来越往上，越来越……

“啪！”

曲墨直接打开了那只手，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就要挣扎地下来。

但偏生非人之物没有羞耻心，只是觉得奇怪。

牢牢地锢着人，不解地询问：“分明腰上还有我不小心压到的……”

曲墨正在恼羞成怒的节点，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听身后的“人”说话，也就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已经不小心承认了犯错事实。

“你在做什么？”

“布布！我没教过你乱掀人衣服！”

曲墨还在想推开这“人”的手臂，但是他力气根本就比不上。

弄来弄去还是原封不动在这人怀里。

“……”

到底是要怎样？

“布——”

“墨墨确实忘了我的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攻其实有些割裂的（托腮），在游戏里的是另外的性格哈哈哈哈，好奇怪。

大概是披着游戏的皮，就会晃头晃脑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人（开心动作预设）。

但是出来之后，就……变了一副面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