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抬眸看他:“山娲,原来你是这样丧失灵力的,他会带走所附人体内的大多灵力,不光如此,他也把阴芽的剑魂收入了它的囊中。”
这话只是提到山娲会带走灵力,而并没有说它会给人带来灵力,不过辛啸也没多想,只是返身进了屋,走到桌前,点亮了蜡烛,摇曳的烛火照着他俊美的脸,忽明忽暗。
“这一年来,这么长的路,它算是我的护身符了。”
严君就站在门口,手里依然紧握着娲阴石,辛啸见他并无归还之意,懒懒的靠在榻上:“你要拿,就拿去吧。”
话音未落,他合上了眼,严君将石头放在了他的枕边,站在榻边,静默良久,辛啸很快进入了梦乡,在大悲之后,却有了从未有过的香甜和安逸。
半夜中惊醒,辛啸看到坐在桌边的严君,翻了个身,面朝着木门:“你不去睡吗?”
“嗯,我睡不着。”严君抬手拭了一下眼角,指尖有着蜻蜓点水的湿润感。
辛啸瞅了瞅枕边的娲阴石,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却是突然有感而发:“睡不着?你是孤枕难眠吗?”
原本只是一句随意说道的调侃话,却让两个人都是一窘,辛啸彻底醒了过来,就这么与严君对视着,两人都没吭声。
辛啸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感觉到后脑勺硌得慌,他伸到了枕头底下掏了掏,还真掏出了一块小木片,举到眼前看了看。
在昏黄的烛光照射下,他眯着双眼,看到了木片上的六叶草,有些眼熟,不由的嗫嚅道:“这木片哪来的,我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严君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几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抢,被辛啸一下藏在了身下,接着就是促狭的瞧着他。
“怎么?你的定情信物,哪个姑娘送你的,这么紧张,还放在枕头下面。”说话之间他的手指狠狠的抠着那张木片。
话音刚落,辛啸豁然坐起,扫视了一圈所在的小筑,以及身下的床,愕然道:“这里,难道是你住的地方,这床是你睡的?”
他一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不过被无来由的得意所替代,将小木片捏在了手心里,挑了挑眉:“这草,怎么是六片叶子,我怎么没见过?”
严君的手一直悬在半空,这时倏地收回,神色沉沉的问:“你不记得了?”
辛啸将身体挪了挪,靠在了床栏上:“记得什么,我见过吗?”
他重新将木片举到了眼前,仔细的凝神去看,大拇指由上到下的抚摸着六叶草的图案,他何尝不记得,就是对严君藏着这块木牌不太理解,明明是寅今对湘玉姑娘的相思之物,严君拿着,而且藏在枕下又是何意,难道也是对谁有了相思之情。
心头无名火起,他赌气的将木片塞进了枕头下面,起身在房里走了一圈,他就想好好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睹物思人。
很快,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一把佩剑,和严君的佩剑一样,都是镂空的剑鞘,只是没有柔和的光线溢出,他走近一看,却看到剑柄上的那个口字,他凝神思考了一会,伸手就要去取。
这次严君没有什么反应,任他拿起了这把剑,随着响亮的出鞘之声,辛啸看到了通体乌黑的剑身,像极了屋外的那把阴芽。
难道是那把遗留在罔城的夜鸣剑,辛啸疑惑的把目光转向了严君,嘴角翕动了几下,艰难的开口道:“严君,你把这剑藏在你屋里干什么?还换了个剑鞘。”
严君未答,只是深深的看着他。
辛啸莫名一阵心虚:“剑鞘还不错,挺合适的。”
见严君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辛啸又觉一阵不悦,正要把剑扔到地上,被严君拦住:“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如何,就是看着难受。”辛啸的热血上涌,这两件东西和自己似乎没什么关系,心中一阵恼火。
“你的剑,为何要如此?”严君已经大力握住了他的手腕。
辛啸手中佩剑一晃,神色讶异,不知是不是严君搞错了,怎么会把夜鸣当成了自己的剑,作为他的随身佩剑,阴芽却落在了殷离手里。
僵持了良久,辛啸才无奈放弃,将夜鸣剑还剑入鞘,在拉扯间他的领口松开了几分,露出了清晰的锁骨。
原本挂着娲阴石的地方,有一圈淡淡的红色,很像一抹淡淡的吻痕,在领口处咋隐咋现,严君想起了那条做工精致的红绳,他不再跟辛啸多作纠缠,回到床边,拿起了那条红绳,和红绳下的娲阴石。
辛啸见他神色突变,没好气的问道:“你干什么,把石头还我!”
“你把六叶草还我!”
辛啸一阵无语,片刻后扬了扬下巴:“还给你了,还在老地方。”
“不要。”
辛啸皱眉:“什么不要,你把石头还我。”
他说着上前就要去抢,严君已经把红绳绕在了手上,藏在了身后:“你先把六叶草还我。”
辛啸一愣,道:“严君,你多大了,耍小孩子脾气,我跟你说还你了,就在枕头下面,你是亲眼看到我放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六叶草。”
辛啸见他双目赤红,真像是夺了他什么要命的物件,又开始惴惴,只能返身到了床边,从枕头下把木片拿了出来,举到他的眼前,轻轻的晃了晃,左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安慰道:“这不是在这吗,不要生气啊,哥哥抱抱!”
这话一出,严君立马笔直的站住,辛啸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干什么,还真像个小孩。”
他没有如他所说的去抱严君,只是敷衍的在他肩上拍了拍:“乖啊,乖!”
沉默片刻,严君讷讷的道:“抱。”
辛啸惊愕的看向了他:“啊!你还真要啊,你,这大半夜的,发哪门子?”
辛啸还是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抬起双臂,将严君搂在了怀里,像哄小孩一般的抱住,严君的下巴抵着辛啸的肩膀,像是很享受,还在他肩头上蹭了蹭。
辛啸呵呵的笑了几声,准备松开,忽的被两条纤长的手臂搂住后背,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的贴着,抱在了一起。
他的双手僵在半空,不知是该推开严君,还是该重新抱住,就在这时候,听到了屋外有轻微的响动,悉悉索索的。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同时分开,辛啸问:“屋外是不是有人?”
严君转身走到了门口,正准备推门,屋外响起了压合的喃喃声:“公子,是我。”
辛啸又气又觉得好笑:“压合,你大半夜的在屋外干嘛,听墙根吗?”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还真像自己和严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挠了挠头,也走到了门口。
严君见辛啸走近,将手中的细绳重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手指就这么在他颈间微不可察的一拂。
辛啸怔了怔,都觉得自己的皮肤烫的很是离谱,将娲阴石塞进了领子里面,推开门一看,只看到压合夺路狂奔的背影,随即喊道:“大半夜的,你跑什么呀?”
夜风中飘来压合仓皇失措的声音:“就是因为大半夜,才跑的。”
门口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辛啸避开了严君的目光,踱到了院子中央,月光正斜斜的照在一块匾额上,上面写着四个字,念心小筑。
辛啸重复的念了几遍,突然睁大眼睛,发觉这块匾额的新旧程度,不会超过五年,而上面的四个字,一笔一划都很干净,像是经常做精心的打扫和擦拭。
严君转身进了小筑,辛啸连忙跑了进去,关上了门。
次日一早,严侧就来敲门,辛啸正打量着墙边的衣橱,橱门开了半扇,一水的蓝黑长袍,而另外一半,辛啸像是看到了一抹黑。
严君已经走到了门口,把门开了一条能走一人的门缝,跨了出去。
辛啸这才开了另外半扇的橱门,他惊讶的发现,这一半竟然都是中衣,还都是黑色的,顿时又想起在海边的发现,严君果然改了品味,改穿黑色的中衣了。
屋外严君的声音响起:“你把衣服换上吧,我在屋外等你。”
辛啸这才发现,黑色中衣有一大半都是全新的,于是他挑了一件换上,随手又找了件黑色长袍穿上。
待他推门出来的时候,首先撞上的是严侧意味深长的目光,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总觉得要解释点什么:“严公子,我,和严君,昨晚,没有,中间隔了好大一块。”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中生有的莫名其妙,不过幸好,严侧并没有去听他说什么话,见他出来后,直接就转身朝前走去。
这话严侧没听到,严君却听得清清楚楚,抬眸扫了辛啸一眼,落在了辛啸的领口上。
辛啸装腔作势的拢了拢领子,跟上了他:“严君,你怎么现在,和我以前一样了?”
严君挪开目光,平视前方:“你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辛啸道:“是啊,对了,我们现在去哪?”
严侧又像是听到了他的话,放慢脚步,道:“父亲有事,让我叫上严君,还有听说辛公子你也来了,他也想见你。”
听说是严秋林叫他,辛啸不由的放缓了脚步,不情不愿的慢慢走着,嘴里嘀咕:“叫我干嘛,严宗主不是最近不理世事吗?”
严侧又突然听不到了,快步朝前走去。
严君的手抚了抚辛啸的后背:“走吧,父亲像是有话要说。”
辛啸心想,难道是要跟他解释在罔城的事情,这一年来,他时刻记着马厩里的事情,当然也会想到之后严秋林的设计。
他的嘴角抽了抽,不知该说什么好。
严侧远远的走在他们的前方,严君则落在辛啸的右后方。
辛啸也会不自觉的留意严君的脚步,因为关于这件事,严君也没给他任何解释,总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了他的心里。
一路拾阶而上,两边没有生机勃勃的绿色,也没有五彩斑斓的花朵,更没有潺潺的溪水声和清脆的鸟啼声,有的只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和打着旋刮过脸颊的冷风,一片灰白的破落。
辛啸还是打了个寒颤,肩上又一次的感到了温暖,严君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那件黑色披风,正搭在了他的肩上。
走了很久,一直到了山顶,辛啸一路上都在念叨,严秋林作为一宗之主,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山顶上一座石头搭建而成的小屋,光秃秃的屹立当场,见辛啸不解的表情,严侧解释道:“这一年来,父亲就一直住在这里,从未下过山。”
“为什么?”辛啸几乎是脱口而出。
严君已经走到了门边,推开了木门,发出了嘎吱的一声响,辛啸走了过去,只感觉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与世隔绝的荒凉。
他站在门口愣着没动,严侧朝他笑了笑,先行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