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喻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喻繁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才感觉到身上的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鼻子也不通气,一咳嗽喉咙痛的像是塞了几根银针似的,混乱的脑子最后整理出一个结果。
昨天打完那几个孙子后生病了,喻繁不常生病,胃是老毛病,家里常备的感冒药也只有两包感冒灵,喻繁将就着空腹喝完药,裹着被重新返回床上。
昨晚被迫蜷缩在沙发上的人今天早上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狼心狗肺。
喻繁眯着眼咕哝着骂了几句忘恩负义,最后枕着枕头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陈景深出去的时候,顺便把喻繁家里的钥匙也带了出去,怕的就是喻繁还没醒的这种情况,陈景深换下鞋,把买来的体温计和早饭拿出来,轻手轻脚地上楼。
楼上的空间窄小,陈景深一米八多的身高在这座房子里略显别扭,他抬手敲了敲门,半天没得到回应。
他抬手试探了下,门没锁,轻轻推开一条缝,陈景深窥见了把自己裹成茧的喻繁,他走了进去,把人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宁城的天变得厉害,刚出门时还阴着的天,现在已经开始飘起蒙蒙细雨了,陈景深把喻繁扶到床头,把刚刚买来的体温计塞进喻繁嘴里。
喻繁皱眉就想吐出来,但被陈景深捏着下巴半哄着把体温计硬生生地含了五分钟。
38.9。
陈景深二话不说把人从被窝捞了出来,又极为熟练地在衣柜里找到喻繁的衣服,一股脑全扔到了床上。
喻繁头疼的像是要炸了一样,被陈景深半强迫地套上衣服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推开了给自己换衣服的alpha,嘴里还含糊不清地指着陈景深说:“出去。我自己来。”
陈景深不放心,缓缓释放了些安抚信息素,待薄荷香的味道充斥满房间,喻繁蹙紧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些,然后慢吞吞拿起旁边的衣服换。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喻繁顶着一头乱成鸟窝的头发,眼睛迷离地盯着面前的alpha,长袖上的字母图案被人穿倒了。
陈景深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脸色泛红的喻繁,又把衣服给乖乖配合的人打了个圈,把穿反的衣服重新整回来。
又折腾十分钟,早饭都没吃,陈景深打车带喻繁去了医院,顺便和王潞安说了声和老师请假的事。
——
到医院挂完号,又给喻繁拿完药挂上针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等陈景深从早餐店带回白粥时,喻繁已经悠悠转醒,似乎对自己手背上针头感到困惑,眉紧紧皱着。
陈景深把白粥摆到喻繁面前,顺手按住了喻繁企图拔针的手,“你发烧了,要打针。”
喻繁不以为意,“不用,睡一觉就好。”
陈景深:“不行,医生说你的腺体最近波动过大,对你身体损害太大了。”
喻繁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粥,妥协似的点点头,“行。”
——
两小时前。
陈景深身体绷直坐在医生面前,“我会是他的alpha。”
医生听这话新鲜,“omega的检查报告必须经过本人同意才能看,给你看是违法的。”
陈景深似是苦恼,“他……腺体是受损了吗?”
医生眼睛从面前alpha身上划过,少年的短发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眼睛微微下垂,眸底印着窗外照进来的光,“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他会是你的omega,请务必不要让他受第二次伤害。”
医者仁心,更何况还是面对一位腺体受损的omega,虽然受损情况不严重,但作为他的omega,医生并不认为陈景深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可以靠得住的alpha。
陈景深沉默地点了点头。
半晌,似是艰难,陈景深开口的话带着轻微的颤抖,声音低低的,“他的记忆和腺体受损有关吗?”
医生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那为什么只忘记我一个人?”
“两种可能,人的极端情绪无非两种,爱和恨,爱你太深或者恨你入骨,现在这情况,好像前者情况可能性更大些,他不排斥你。也没多大关系,还有很大可能会恢复。”
“谢谢。”
陈景深不敢往下想,但莫名从脊背开始延伸出一股莫名的凉意,他接过医生开好的药单,手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说喻繁的标记被洗掉了的话,那记忆消失是因为腺体受损吗?喻繁走之前,肯定见过季涟漪,他们达成什么共识吗?为什么一个临时标记会导致腺体受损?为什么一个临时标记要去洗掉?
陈景深站在门外,皱眉想了半天,他不敢把最真实最接近答案的想法呼之出口。
那样太狠了。
也对喻繁太不公平了。
——
喻繁看陈景深走神,鞋尖踢了踢陈景深,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小米粥,嗓子因为发炎说话的时候有些喑哑,“陈景深,水没了。”
陈景深顺着喻繁的视线抬头望过去,吊瓶里仅剩下几滴,陈景深站起身又新换上一只,他压下心底的烦躁和不安,静静地陪着喻繁。
喻繁无聊地盯着一滴一滴往下落的药水,手收不住地把速度推至顶端,瞬间滴落的速度像是开了二倍速一样,一滴连着一滴。
陈景深一只手握住喻繁作乱的手,另一只手把速度重新调回原来的位置,“你的药不能滴快。”
喻繁动了下发僵的脖颈,“手拿开。”
陈景深捧着扎了一个血洞的手,小心翼翼地捂着,“冷。”
喻繁啧了声,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飘着,陈景深刚才出去买饭估计也没有打伞,头发丝上还沾着湿气,倒像只可怜的小狗。
喻繁看着额发上的小水珠愈发不顺眼,沉默的氛围在两人中间晕开,喻繁盯着陈景深低垂的脖颈,主动挑起话题。
“你怎么来宁大交流学习了?你之前那个学校比这个学校强的不止一点半点吧。”
陈景深的嗓音好像还带着外面湿漉漉的雨,冷冷的,但又因为混合着若隐若现的薄荷香的味道,把整个人的锋利好像又磨掉了些,“喜欢。”
简短但又能听出里面带着想和喻繁继续聊天的欲望。
喻繁懒懒地倚在医院的铁椅上,一只手微微蜷着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被陈景深小心捧在温热的掌心中,“喜欢什么?”
陈景深抬起眼睫,脱口而出的答案仿佛是脑海里既定的答案,为喻繁即将并且一定会问出的问题做了百八十遍的排练,他说:“你。”
喻繁心底怔了一下,他别扭地转过头,放在陈景深手里的手颤动了下,耳尖泛起莫名其妙的红,脑子昏昏沉沉,说出的话也毫无逻辑,“不给。”
陈景深抬眼望向因为发烧,脸色稍显脆弱的omega,“不给什么。”
喻繁对上陈景深的视线,“不给喜欢。”
喻繁说出这句话心里也莫名难受,好像自从遇到陈景深之后,自己的心思变得愈发敏感,明明之前不是这样,他自认为神经大条,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从来不认为遇到一个alpha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但好像现在这种规则被面前的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喻繁眼睛低垂,头顶白炽灯的光打在眼尾,他余光印着旁边的人,期待又抗拒地想知道陈景深会给出什么答案。
殊不知自己现在这种行为在对面alpha看来,就是一只赖皮小猫努力伸着爪子去抓自己,但因为敏感和所谓的安全感严重缺失,导致爪子只能伸出锋利的指甲去试探着,去企图对岸的人再多给一点点提示或……
喻繁口中的喜欢。
陈景深手指托着喻繁的下巴,眼睛缓缓掠过脸上的小痣,然后前倾身体,他几乎贴在喻繁的耳边,耳尖变得更红了,像是要滴血一样。
喻繁听见alpha带着戏弄的笑意说,“不给喜欢啊?”
喻繁不知道为什么,脑袋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听见陈景深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放弃般的语气像是紧紧勒住了自己的心脏,喻繁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但下一刻,陈景深又轻而易举地救了一个马上要在水里溺死的自己。
真……!
他听见陈景深在自己耳边认真说:“不给喜欢,那……”
“只能爱你了。”
似是觉得力度不够,陈景深又咬着耳朵重复了一遍,“喻繁,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