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沃文走了之后,顾闻璟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就停在门口看着,也不说话把一旁的助理看得干焦急。
病房内的氛围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程菥猜顾闻璟应该是有事找他。
于是,他将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想了一遍,为首的就是:针的数量不对。
他当时走得急,将拔针的任务交给了陈助理,虽然这项工作简单,但难保万无一失。
数量不对他可以找,但倘若是针断了,针尖随着血液流入心脏就麻烦了。
程菥不敢再耽搁,抓紧完成手上的动作后,接过助理的工作,将顾闻璟推出了病房。
护士还在做伤口包扎的善后工作,云梓楠不能动,只能任凭两人走远。
出了病房,左侧的走廊尽头有一个三面封闭的小阳台,此刻正好没人。
程菥的脚步一顿,将顾闻璟带去了那里。
他绕到顾闻璟身前蹲下 身,手下意识伸向男人的双腿。
等他触碰到触感熟悉的布料,温热的体温沁入指尖时,他才后知后觉地问:“我想检查一下针有没有拔干净,可以吗?”
程菥抬头对上男人深蓝的眸子。
顾闻璟微垂着头,优越的眉骨隔绝了冷白的月光,投下的一片阴影衬得他的双眼越发幽深。
程菥恍惚一瞬,解释道:“我怕你助理处理不当,把针尖断在里面,这样很危险。”
说着他神色紧张地看向顾闻璟,眼里满是“你相信我”的心理暗示。
顾闻璟垂下眼睫,将一切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
他抬手揉了揉程菥的脑袋,低沉的嗓音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问:“既然不放心,又为什么提前离开?”
“我……”
“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顾闻璟的问题步步紧逼。
程菥心底发虚,承诺道:“下次不会了。”
“嗯,乖。”顾闻璟低低应了一声,牵起程菥的手,视线在他的右手手腕上打了个转,“我来这里只是复诊。针的数目是对的,也没有断。”
背景板.助理看得入了迷,后知后觉出一丝不对:“咦?”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来复诊的了?
老板不是在听说程先生的手受伤后,想也没想就赶过来看人的吗?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把私人医生叫来了。
他后面的话被顾闻璟用一个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助理缩了缩脖子,转头对上程菥探究的目光,他忽地灵光一闪,捂着肚子道:“突然来感觉了。”借着上厕所的由头,他顺势弯下腰,将手中的包硬塞给顾闻璟,彻底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顾闻璟皱眉,但他最终还是冷着脸接了过来。
“你去哪里复诊?要不要我推你去?”
“我听说你受伤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没吧?”程菥粗略地看了一眼,除了裤脚沾了点尘土,他还是他。
“你确定?”顾闻璟说着,指尖在他的手腕处点了点,一触即离。
在他的引导下,程菥这才注意到上面的伤处,伤口渗出淡淡的血迹,痛觉神经终于想起来要工作,疼痛顺利传入大脑。
明明只是丁点大的伤口,他怎么偏偏觉得它比平常还要痛上几分?
这是什么道理?
程菥皱了皱眉,他正思考着该怎么合理掏出背包里的碘伏和无菌敷贴的时候,顾闻璟先一步将东西递到了他手中。
程菥眼前一亮,他深知装糊涂的奥义。道过谢后,他便接了过来。
咔——
程菥动作娴熟地戳开瓶子的锡封,脑海中随之冒出一个没由来的念头:他自己一个人处理伤口,顾闻璟在一旁看着会不会觉得无聊?
程菥拆棉签的动作微顿,迟疑地问:“你要不要一起来?”
说罢,他又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好像是与约人上厕所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程菥正愣神,顾闻璟已经接过了棉签,他沾上碘伏后开始给伤口擦拭。他的动作极轻,眼神专注。
几缕碎发垂至眼尾,中和了他眉宇间的凌厉,沉静的气质因为手中捏着与画风格格不入的棉签,整个人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程菥的目光被他的美色锁定,眼中只剩他的一举一动,直至伤口被创口贴覆盖。
“好了。”他说。
程菥闻言,眨了眨眼,思绪回笼后道了一声:“谢谢。”
话音未落,云梓楠委委屈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响起,强势地介入到原本只有两人的空间:“程菥,我的脸好疼。”
青年咬着下唇,眼眶泛红,模样好不可怜。
顾闻璟下颌微压,小幅度偏转过头,深蓝的眸子锁定了青年:“我带了私人医生。”
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传来一道熟稔得有些刻意的招呼声:“顾总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溜串碎步跑到顾闻璟身旁,自顾自地说道:“这个点也晚了,我们赶紧去做复检吧!你们谁是家属?”
“他是我的。”云梓楠扯住程菥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戒备。
医生顺势收回视线,“行,顾总我们走。”
说罢,他也不等顾闻璟回话,径直将人推走了。
由于他的动作太快太利索,前后连半分钟都不到
远处,助理捂着脸缩回到墙角,痛苦地喃喃道:“太过了!太过了!我明明只是叫他别露馅,可没叫他自己组织剧本呀!看来愣头青好,又不是那么好。”救命,他头好疼。
*
顾家老宅。
顾沃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真相——他不过是把问题抛出来,父亲就毫不迟疑地承认了事实:“我的确对云辛柏加以引导,但也得……”
“但也得你把动手的人给他找好了,是吗?”顾沃文从没那么认真地打量过自己的父亲。
顾小叔陷入短暂地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呀!云梓楠在云家连养子都不算,他从法律层面上根本不具备继承权,你以为云老那只狐狸真的会给他分一半资产吗?不会。
就凭他这样的家世,之后不仅帮不了你,甚至还有可能会拖累你。父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能懂我的良苦用心吗?”
顾沃文垂着头,藏在阴影下的眉头紧锁。
道德和伦理在他的脑海中交战,他忍不住咕哝道:“说白了,你不就是在拿我的婚姻当筹码?”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奈何顾小叔耳尖,他一时怒极吼道:“顾沃文!你怎么说话的?”
“说人话。”
“还顶嘴?!我当你是长大了,没想到还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蠢钝如猪……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没用的儿子?”
顾沃文的沉默在蔓延,他看着父亲在他面前展开“爱的教育”,厌烦逐渐交织形成风暴,他借着二十多年养成的一股子混劲直击要害:“反正照你说的,我没用,我是个废物。那我只认云梓楠这个婚约对象没毛病吧?”
“你!”顾小叔腾地站了起来,“你确定要跟我对着干?”
“没有,我这不也是顺了您的心意吗?时间不早了,父亲早点休息。”说罢,顾沃文转身径直朝楼上走去。
他说不上有多喜欢云梓楠,选他不过是出于愧疚心理。
——他私以为,凭借着父亲好面子的特点,他只要认定了云梓楠,父亲就会看在对方是儿媳的面子上,停止对他的伤害。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在顾小叔眼中,面子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个问题早在十年前就有了答案。
“你们准备一下,今晚给云梓楠转个院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仁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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