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春梅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外的宋朗。
“小朗,你怎么来了?”
“春梅姐。”宋朗递上买的向日葵花束,“顺道过来看看您。”
侯春梅接过花,开心地笑了。
“就你还记得我喜欢向日葵。要说会讨女人欢心,没人比得过你。”
“姐,这您可说错了。”宋朗笑嘻嘻地跟着人进屋。
“我哪儿说错了?”侯春梅忙着找花瓶把花装起来,闻言便抬头看他。
“我更会讨男人的欢心。”宋朗眨眨眼睛。
“那也没见你带回个男朋友来我看看。”侯春梅“嘁”了一声,低头继续插花。
宋朗也不反驳,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忙碌。
“怎么样,好看吗?”侯春梅退后一步,看着桌上灿烂的向日葵,脸上也荡漾起明媚的笑容。
“好看!当然好看!除了我妈,没人能插得比姐更好看了。”宋朗真心实意地拍马屁。
“我这手艺还是跟你妈妈学的呢。就说你嘴甜吧!一夸夸两个。你妈妈要是还在,又该得意了。”侯春梅说着说着就惆怅了起来。
“姐,我爸要知道有人比他更惦记我妈,该吃醋了。”宋朗连忙打趣她。
“胡说什么呢!”侯春梅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你爸再吃醋也吃不到我身上。当年爱慕你妈妈的才俊可多了去了。”
“我爸的爱慕者也不少吧?”宋朗意有所指。
侯春梅却没听出意思来。
“你爸妈是有名的贤伉俪!旁的爱慕者再爱慕那也都是放在心里的单恋。他们可没有那个闲心去吃这种干醋。”
“就没有我妈特别提起过的情敌?”宋朗继续试探。
“哈哈哈,你这是到我这儿来翻你爸的旧账来了?”侯春梅被宋朗不死心的表情逗乐了。
“没有!你爸对你.妈.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的花啊草的能入得了你爸的眼睛?你爸这个人,什么毛病都没有。就一样,固执!他要是认准的事、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变!”
是不是所有深情的人都会被人说成是固执?宋朗在心里吐槽。
“你在饭点的时候跑我家来,不会是想听八卦当下酒菜吧?”侯春梅站起身,“我这儿没酒,我也没八卦。”
“可我饿了。”宋朗摸摸肚子。连跑了两地,他真的饿了。刚才都听到胃的抗.议声了。
“听见了!所以这不是给你下面条来了么!”
侯春梅早年离异。女儿跟着前夫去了国外。她一个人住在这套装修偏欧美风格的四十平小公寓里。这会儿正站在开放式的厨房区用电磁炉给宋朗煮方便面。
“就给我吃方便面?”宋朗嫌弃地皱眉。
侯春梅小宋母十五岁,却不知怎么和宋母成了忘年交。宋朗从小就和她相熟,经常当着母亲的面循规蹈矩地叫阿姨,背后又悄悄地撒娇叫姐姐。侯春梅估计是这世上最无底线地宠他的那个了。
“那要不我给你叫外卖?你知道我不会做饭。”果然,侯春梅停了手里的动作,返身去拿手机。
“不用了!”宋朗按住她,“我就是好久没撒娇了,跟你撒个娇。你煮的泡面,比鲍鱼海参还好吃。”
“冲你这句诚心的马屁,我再给你加个蛋。”侯春梅喜笑颜开地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姐,你认识一个叫吴良的教授吗?”宋朗斜倚着水台状似随意地问道。
“吴良?你问他干嘛?”侯春梅拆开方便面的包装袋,专注地看着雪平锅里即将沸腾的水。
“我有个朋友想考研究生。托我问问。听说这个吴教授不错,学术成果就快等身了是不是?”宋朗直起身,帮她把锅盖打开。
“吴教授确实厉害,人也不错,对学生也负责。我认识他带的一个博士生。要不周一帮你问问去?”面饼下锅。侯春梅等水重新沸腾之后,把面捞出来、水倒了,又重新注入纯净水,把煮过一次的面和各种调料包都放进去,再次打开了电磁炉的开关。
宋朗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和提起宋嘉言时脸上轻松的表情,心里忍不住为J大的保密工作竖了个大拇指。厉害!一条人命,都能瞒得这么严密。怪不得宋嘉言要当着李阳睿和苑子意那两个小鬼的面跳下来。
“姐,你说的那个学生是不是叫宋嘉言?”J大老师们嘴里的吴良和小鬼他们说的简直判若两人。宋朗决定不再走迂回战术。
“你认识他?”侯春梅这才觉得不对,于是放下手里的鸡蛋,转过头来问道。
宋朗帮她把电磁炉的开关关了。
“做什么?鸡蛋还没放进去呢!”侯春梅急地又想去开火。
宋朗也没拦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姐,宋嘉言死了。”
“啪”,侯春梅手里的鸡蛋清脆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蛋白混着蛋黄,惊惶地破壳而出。
三分钟后,侯春梅挂断手里的电话,终于相信了宋朗的说辞。
“学校瞒得可真好!”半晌,侯春梅才闷闷地说出得知宋嘉言死讯后的第一句话。
宋朗没出声,认真地吃着已经半凉的方便面。
“不对!你刚刚说他是当着我们班学生的面跳下来的?是谁?现在在哪儿?有没有怎么样?”侯春梅突然着急地站起了身。
“姐,你别自己吓自己。现在那俩学生都在我朋友那儿待着呢。我朋友是医生。有他看着你放心。”宋朗放下筷子,把人重新拉回椅子上。
“姐,我现在来找你,是因为吴良。听那两学生说,宋嘉言是被他逼死的。”
接下来,宋朗又把吴良因为宋嘉言是gay而总不让他顺利毕业的传言复述了一遍。
“不会吧。我没听说吴教授恐同啊!小宋这孩子,那天跟我辞职,也没提过半句他导师的不是。是不是你们搞错了?”侯春梅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你的意思是,你的学生造谣生事?”
侯春梅又摇摇头。李阳睿和苑子意两个,是他们班的两大活宝。虽说是淘气了点,但从没干过出格的事,相反还活跃了他们班的气氛,一定程度上舒缓了同学们繁重学习下的紧张情绪。那是两个好孩子!现在她就担心俩活宝会不会被吓出病来。她可以理解学校隐瞒恶性事件立场,但不能原谅学校竟然连她这个涉事学生的班主任都不通知的行为。
“姐,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学生们。他们想为他们的朋友找回一个公道。”宋朗定定地看着侯春梅,“但这件事,考虑到你的身份,我不想让你掺和进来。”
“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怎么了?你怕我会偏向吴教授?”侯春梅不解。
“不!我是怕万一宋嘉言不仅仅是学业上受挫才想不通做傻事的。”这是宋朗顾虑的。如果吴良真的恐同到了仇视的地步,没必要也不可能一直拖着不让宋嘉言毕业。正常的思路,眼不见为净才是上策吧。恐同这件事传出去,顶多是给吴良个人的声誉带来一些影响。至于宋嘉言屡次被延毕,吴良可以有很多的说辞证明是学生学术水平的问题。但如果教授和学生之间还有一些更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而这秘密会直接影响到J大的声誉,那造成的影响就是爆炸性的。所以不仅是自己的父亲、侯春梅,还是蒋和,亦或苑子意、李阳睿,后续的事情,宋朗都不会让任何一个参与了。
“小朗,我不是怕事的人。”侯春梅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更何况我自己的学生也牵涉其中。做人,求的是心安。”
“姐,只有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维护正义的举动才是值得提倡的。不然就是以卵击石。更何况有我在呢,你还不放心?”宋朗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那你干嘛还跑我这儿特地来告诉我?还不如让我蒙在鼓里呢。”侯春梅不甘也不满。
“让你做地下工作者啊!”宋朗眨眨眼睛,“那个吴教授演技那么好!要想知道他的真面目,咱不得有个演技更出色的?”
“怎么说?”侯春梅一下来劲了。
“帮我打听一下他以往带过的学生都有谁。最好能要到联系方式。”宋朗端起锅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汤,又抽了纸巾擦过嘴,才接着说道:“但是,姐!你可千万注意小心隐蔽、迂回前进。如果宋嘉言的死果真和吴良有关,那现在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觉。他在学校里口碑这么好,要么是真的好,要么就是演得好。要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好,姐,你的演技至关重要。”
侯春梅被他一番“好”绕得头晕脑胀,顺势就点了头。
“行!有了姐的保证那我就放心了。”宋朗拉过侯春梅的手,用力和她握了握。
“我跟你保证什么了?”侯春梅怎么都觉得自己被骗上了贼船。
宋朗不搭她这茬,继续赶鸭子上架:“这件事,我爸那儿我可是一点口风都没露。不过那只老狐狸不好糊弄。你这儿也是他指引我来的。我估摸着他见了你肯定会套你的话。为了不打草惊蛇,宋嘉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姐,为了不让你的学生失望,为了给惨死的宋博士讨回公道,可就看你的革命斗志和精湛演技了。你可千万别露陷。唉,不行!怎么越说我越担心你会砸锅呢?要不,我还是找别人吧。”
说着,宋朗假装要走。
“怎么我就砸锅了!不就是跟别人套话嘛!再说了,我的嘴你还信不过?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一激动,侯春梅自己上了套。
宋朗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举起手掌,“来!击掌为誓”
“啪!”侯春梅手一抬一拍,一个响亮的掌声在空气中回荡。
宋朗终于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