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大堂上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安绪原本对此次谈判是非常有信心的。以往他不知道出使了多少国家,凭借自己的口才、身份,以及周身的气场,成功与诸多国家达成了合作。虽然谈判中难免有你来我往的争锋,但最终的结果,也都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是以,这一次端朝之行,当他得知自己要对上的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自信心那是前所未有的爆棚!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
天才少女又如何?官场新秀又如何?
就算她懂得农业水利,会做火铳和大炮。
她会谈生意吗?
知道生意谈判中的这些规矩吗?
以自己多次的经历,他相信,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就能够将这桩生意完成。
但没承想,自己竟然在这个小丫头的手上,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
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
那么第二次,就足可以证明是故意了。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竟然一直都企图在气场上面拿捏他!
“梁大人。”安绪终于忍不住了,“我此番远道前来,是代表南熹,真心诚意地跟端朝谈生意的。你这样的态度,是否太过自傲了?”
梁妙书却是轻声一笑。
“哪里。安王爷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既然南熹肯以半价的诚意,将原料卖给我们。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我端朝允了这桩生意,又该如何表达诚意呢?”
安绪一听,高兴得嘴角差点直接咧到耳朵根上!
如何表达诚意?
那自然是卖成品火铳给南熹的时候,也直接半价啊!
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生意人,安绪深知,自己不能这样直接说,否则便是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看。
谈生意,最高超的操作,是自己操盘,将锅都甩给对方,然后引导对方说出自己满意的条件。
这样一来,对方会觉得自己无比高明,但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着了道而不自知。
如此,自己也会在不得罪对方的情况,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
一举两得。
想定主意,安绪还打算按照以往的谈判路子来。
“这个……诚意的事情,本就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只要您别让我们南熹亏了,这诚意不诚意的,就看端朝自己的心意了。我们南熹,是不在乎诚意对等的事情的。”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梁妙书一眼。
虽然说着是不在乎对等,但言外之意,都是在引导梁妙书,朝着成品价格折半的方向去思考。
梁妙书直接无视了安绪的暗示,只将双眼一眯,假装懵懂地思考着:
“本来啊~最直接的办法是,在售卖成品火铳的时候,给南熹半价。但是吧……这生意没有这么谈的。我虽然不懂生意,却最知道火铳的诞生也多么不容易。”
梁妙书叹了一口气,趁着安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所以啊,对我来说,火铳可不只是兵器那么简单,更像是我的孩子一样。”
“端朝的成品火铳可以半价,但是我的孩子,那是万万不行的。听闻安王爷在南熹子嗣颇多,想来这为人父母的心情,您是可以理解的,对吧?若是有人让您卖儿卖女,还是折价卖,这实在是罔顾人伦了!”
“做父母的,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内,能够发光发热,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优势来。你说对吧,安王爷?”
这一番话说得安绪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对吧,那就是默许了端朝成品火铳不折价。
说不对吧,就是罔顾人伦。
进退两难。
安绪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生意谈了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谈成这个样子。他出的招数,梁妙书一个都不接。反而见招拆招,两个回合不到,就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有点不对劲啊……
安绪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思考了片刻,直接用出了杀手锏。
“贵国与漠白,现在不太平吧。”
“嗯。”
安绪似乎没有想到,杀手锏使出,梁妙书居然还能坐得住!
“端朝与漠白的战争,只在须臾之间。对此,我南熹还有一个诚意——我们承诺,若有朝一日端朝和漠白真的打起来,我南熹不会趁火打劫。相反的,我们会在第一时间给端朝送来充足的矿产原料,最大限度保证端朝的火铳生产不受影响。”
讲到这里,安绪的表情终于严肃了一些。
“梁大人,这样子够诚意了吧?”
噗嗤!
梁妙书直接笑出了声!
安绪的脸直接黑了!
虽然是他南熹主动上的门,但是如此态度来谈判,他还是第一次见!
“梁大人!我欣赏你的为人和能力,所以对你一忍再忍!但你不能如此无礼!你这种态度,是不是证明,端朝压根就没看得起我南熹?!”
梁妙书却是直接摆了摆手,待终于笑够了,方才道:
“安王爷别多心,我笑,不是因为端朝瞧不起南熹,而是因为……你的提议,真的很好笑。我且问一句,这真的是南熹能够拿出的所有的诚意了吗?”
安绪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复刚才的和善。
“那是自然!怎么?梁大人难道还不知足?”
梁妙书正色道:“第一,南熹的第一个诚意,实则是想用便宜的矿产原料,换取端朝的成品火铳。原料开采是什么价位,成品火铳在市面上又是什么价格,这个我不说,安王爷想必比我更清楚。你一直想要引导我用成品火铳的半价,来对等原料的半价,请问,这能对等的上吗?安王爷如此提议,是觉得我梁妙书是傻的,还是端朝朝廷都是傻的?”
“第二,南熹的第二个诚意……那是诚意吗?姑且叫野心都是小瞧了这份心思!”
梁妙书冷眼瞧着安绪,直将他盯得满头虚汗!
“端朝跟漠白之间的问题,朝廷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安王爷身为南熹‘闲散’王爷,倒是对端朝的机密知道得一清二楚。”
梁妙书故意将“闲散”两个字着重咬了一下。
安绪浑身一震!
坏了!
说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