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阶就立在原处, 既没有上前同大皇子魏琮打招呼,也没有刻意躲避什么。www.mengyuanshucheng.com
那边裴川似乎和魏琮说完了话,顾绵看见魏琮抬头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裴川便也跟着看了过来,只是他们三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顾绵心里疑惑, 可她也知晓轻重, 什么都没问,只当是没有看见。
等魏琮骑马走了,裴川才朝他们二人走了过来。
“王爷前来, 有失远迎, 还请恕罪。”裴川行礼。
顾绵因他“首鼠两端”, 便觉得他待魏阶也不是那么真心,一时间也没有之前见他时那么激动了。
魏阶和裴川自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两人没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笑。
便听魏阶又接着道:“听闻东游在太学院讲学, 冒昧前来,多有叨扰。”
“王爷言重了。”
一番寒暄过后,裴川便领着他二人入了太学学院。
学院本为学习之地,自然是不喜总有外客打扰, 故而大燕太学之中,专设了接待客人的院落, 与内院学子以一墙相隔。
不管谁有客人,都是在这里接待,并不会扰了学府清净。
至于像魏阶和顾绵这样身份尊贵的客人, 虽也是在此处,不过却是另外备好的专门屋子了。
顾绵跟着他二人的脚步穿回廊,过月洞门,但见此间树木葱郁,繁花盛开。
景致倒是不错,只她想起了魏阶怕花那件事来,微蹙了眉头,默默走在了更靠近花园的那一边。
还好这段路不是很长,不久便进了屋子,魏阶好似也没有受花香的干扰。等三人相对坐下,顾绵这才些微放了心。
裴川斟了茶水,不过却是魏阶先开了口。
“在太学院如何?”
“王爷指的是何事?”
魏阶便笑了出来:“你天赋异禀,自不曾在学业上有什么困难,如今让你教导这些学生,本王倒怕你郁气盈心,生了病可不好。”
裴川笑得有些无奈:“王爷多虑了。太学学子一心向学,能为人师,理当是东游之幸。”
“看来你不久就能有得意门生了?”
“承王爷美言。不过倒确有些事情让东游意外。”
“哦?不妨说来听听。”
那两个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像还挺开心,顾绵却是听着无聊。
她还以为魏阶特意让她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结果就是听他们俩聊天?
而且魏阶这人也奇怪,他亲眼看着裴川和大皇子有来有往的,难道就不生气?
顾绵的眼神在魏阶和裴川之间飘来飘去,可惜那俩人好像一点都没注意到她这些根本不加掩饰的“小动作”。
“素闻平国公世子意气风发,比起白副指挥使也不遑多让,倒不想罗二公子竟是与其兄截然相反。”
“二公子罗驰?”
裴川点头:“平素多读书,经史杂集都有涉猎,虽不多与人交流,但恭谦有礼,有些让人意外。”
“罗二公子本是庶出,若能有此等志向,或可一见。”
“还有件事,我觉得有趣,想听听王爷的看法。”
“东游但说无妨。”
“罗驰与顾家公子顾铭虽非同窗,可关系却要好,也让人意外。”裴川说这话时看向了顾绵。
原本已是昏昏欲睡的顾绵,恍惚间好像听见有人提起了顾公子,她眉头皱了一下,瞬间便回了神。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顾绵眨眨眼。
“顾公子应是王妃之弟吧?”魏阶问道。
顾绵不知道他怎么又问起这个,含混不清地回他:“是,不过王爷知道我和顾家的人都是什么关系,不会还指望能从我这得到些什么消息吧?”
“王妃多虑了。王妃今日前来,探望身在太学中的弟弟,不愧友爱兄弟之典范。”魏阶看着她,露出一个略带打趣的笑容来。
他话音才落,那边裴川便将门外候着的书童召了进来,让他去请顾铭来。
顾绵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敢情绕了一大圈,她就是个工具人!
她指着魏阶,欲言又止,又指着裴川,欲说还休。
最后她气闷地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来算计我呢!”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俩打的是什么算盘,可借着她的名义来太学,确实比魏阶自己贸然到访更自然一些。若说想要做给别人看,这理由当真还有些合适。
只是顾绵还是觉得自己被魏阶给阴了。
她气鼓鼓地一个人坐在一边,魏阶却是垂眸暗笑。
其实他这王妃还是挺可爱的,虽然总是一副冷静又机智的样子,可明明还是小姑娘脾气。
顾铭很快就来了。原以为是裴先生找他,没想到来了这一下却见了三个人,他一时间就有些慌。
“太学学子顾铭给王爷、王妃、裴先生请安。”他今年也不过才十四的年纪,还是个少年人,平常就有些怕先生,如今又见了英王,更为胆怯。
虽然顾绵在这,是他熟悉的人,可顾绵此时又已是王妃身份,顾铭许久未同这位姐姐见过,也不知她如何,自然不敢多言。
顾绵还气着魏阶偷偷利用她身份呢,她此时反倒抢在魏阶之前开口:“铭儿近来可还好?若有什么不习惯,不喜欢,或有谁欺负你,只管和我说,长姐替你作主。”
这句话本是说来给魏阶添堵的,可顾铭不知道,他听闻此言顿时惊骇。
虽说从前在府中,与这位长姐有过些接触,可顾铭自问二人关系,也没到顾绵需如此维护他的地步。
他局促地站在那,应下也不是,不应却显得不知礼节。
裴川自是看出了自己学生的窘迫,他便温和开口:“子隽每日温习课业,多有精进。王妃不必担心。”
“这样啊,那挺好的。”顾绵敷衍地笑笑。
魏阶自然也感受到她的那点小心思,只是目今外人在这,他只看了顾绵一眼,却又转向了顾铭。
“本王听闻顾公子少年有志,又想着公子是王妃之弟,便作主,同意了王妃前来探望。还希望没有打扰到顾公子学习。”
“子隽多谢王爷王妃关心。”
“你来太学院多久了?”
“回王爷,一年有余。”
“日后想做些什么?”魏阶此刻,俨然如一位和蔼长辈一样,仿若他真的抛弃了王爷的身份,只是作为顾铭的姐夫,对这位弟弟的学业略表关心。
顾铭被顾文业教养得略有些单纯,也没做他想,可顾绵这半年多在王府经历那么多事,却是听出了些魏阶的话外之音。
她看向顾铭,少年人眼神澄澈干净。
“入太学是为求学证道,来日如各位先生、师兄一般,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年纪不大,理想倒是不小。”
“为人臣者,若不能为国尽忠,做有利民生之事,与陋室乞丐又有何分别?”
少年人,即便是再文弱胆小,也总有些蓬勃意气,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可顾绵知道内里详细,听着他这几句话,却只觉悲凉。
魏阶是在试探顾铭的。
她是与顾家为敌,可顾铭在这其中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对顾铭心中有几分感激,可又因他是顾家人,而不敢全心全意相待。
魏阶想来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有了这段看似普通的对话。
倘若顾铭可用,来日他那句“为国尽忠”,说不定就意味着与生父生母决裂。
而此刻的少年浑然不觉,且心中所怀之志慷慨激昂。
魏阶点了点头:“顾公子有此志向,必能有所成就。”
“王爷美言,子隽愧不敢当。”
“如今人也见了,王妃,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顾绵瞪了他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演得还挺好!
只是在顾铭面前她也不能说什么,于是便硬生生扯出一个微笑来,看向自己那弟弟:“顾铭,以前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今日来得着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些银子你拿去花,别苦了自己。”
顾绵说着,蹭一下将魏阶腰上别着的钱袋摘了下来。
她从里头抽出两张卷起的银票来,一下拍在了桌上:“都是给你的。”
魏阶哪想到她现在这么大胆,当着众人的面就敢扯他的钱袋。
可他看向顾绵,顾绵却一副挑衅的表情,那样子好像就在说“有本事要回去呀”。
戏都演到这了,怎么可能要回去?魏阶于是瞪了她一眼,也不管她了。
反正几张银票而已,他也不是没送过。
“拿着呀,别怕。”顾铭不敢接,顾绵就把那两张银票又推到他面前。
最后还是裴川道:“无妨,家人给的银子,学院不会追究。”
先生发了话,顾铭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银票。一时间他心里百感交集。
他母亲和二姐口中粗鄙不堪不知感恩的长姐,分明善良温柔,可知偏见到底会压死人啊。
等顾铭走了,裴川才又开了口:“王爷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嗯?
顾绵闻言看向裴川。听他这意思,难道他和魏阶还有什么安排?
魏阶只盯着桌上的茶盏浅笑:“茶都凉了,该走了。”
毫不相干的一句话,裴川就好像听出什么深意来一般,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来。
顾绵一片茫然,听他俩这意思,难道裴川见大皇子还另有隐情?魏阶和三皇子这就要动手了?
“王妃还不走吗?”
听见这声,顾绵一看,魏阶和裴川竟是都已起身了。
她也不好多问什么了,只能站起身,跟着那两人从这屋子走了出去。
仍是裴川将他二人送至太学院的门口,路上他们两人还说起了些别的事情,裴川甚至还打趣起了舞姬那事,让顾绵越听越乱,最后实在没法了,干脆不听了。
只是好巧不巧,原以为可以安心回府,搞她的商铺大业了,谁知刚出太学院,还没和裴川告辞呢,迎面竟然就碰见了一个顾绵最不想见的人。
白子冠勒马停在了太学院的门口:“英王好雅兴,竟然到太学院来了。”
见到白子冠,顾绵就想起他那天那句疯了似的话。她轻微地耸了下肩,站在她身边的魏阶却注意到了。
“王妃探望弟弟,本王不过是陪同前来。”魏阶自然而然地说道。
白子冠这时才下了马,像是刚看见裴川似的,有些惊讶地道:“呦,这不是裴大人吗?在太学院一切可好?”
他这态度有些轻蔑,裴川却不为所动:“承蒙白副指挥使关照,一切都好。”
顾绵感觉到了这三人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微垂眼帘,尽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某些讨厌的人却非不如她意。
“多日不见,王妃瞧着好像气色更好了些。那日宁安街上,是白某唐突了,还请王妃见谅。”
顾绵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副指挥使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听得懂?”
她这是看在三皇子和白家的份上才给白子冠这个面子的,希望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惜白子冠好像一点都没懂她的暗示,反而笑得更为猖狂:“王妃不必如此,白某是认真的,不如王妃考虑考虑?”
又来了!
顾绵觉得这个白子冠眼里恐怕没有礼义廉耻这种东西。
她抿唇瞪向他,只是还不等她反驳,忽然有人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副指挥使喜欢玩笑,本王不介意,只是王妃胆小,不要吓着她。”
魏阶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看去再是温和不过,甚至那带着一丝病气的面容,说出这句话时,让人看不出一点的攻击性。
只是他紧紧地将顾绵的手包在手中,却是让顾绵鲜明地感受到,他生气了。
白子冠收了脸上的笑容,看向了魏阶:“王爷身体不好,不要总在风口站着,若是这个时候病倒了,王妃该谁来照顾?”
“副指挥使多虑了,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照顾妥帖,不劳副指挥使关心。”
他说完,也不管白子冠和裴川二人,拉着顾绵转身就走:“褚枫,回府。”
*
顾绵觉得自己是被魏阶“扔”到马车上的。
不得不说,他彻底冷下来的时候,与平日判若两人,还真的挺让人害怕的。
顾绵捏着自己的裙角,强迫自己笑得“甜美”一点:“王爷,你,你怎么了?”
“白子冠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没,没什么呀。他是殿前司的人,我是王妃,他要跟我说什么?”
“那次在宁安街,你救陶令昇和郑蓉蓉的时候?”
“王爷说笑了,那不就是碰巧吗?”顾绵觉得魏阶有时候也太敏锐了些,他什么都一猜就对,这还怎么演下去?
“他心高气傲,被你坏了事情,却一点都不记恨你。”魏阶冷笑了一声,“王妃果然让人觊觎。”
“魏阶你胡说什么呢!”
顾绵话音才落,却是一下子被突然逼近的魏阶再一次框在了马车角落的狭小空间里。
“魏阶!”
魏阶一手按在她的手上,将她想要抽出周流的动作生生扼杀在摇篮里。
“你对本王刀剑相向,却愿意为了他有所隐瞒?顾绵,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英王妃,是本王的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魏阶吃醋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