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德国的冬季大约是因为盛行大陆风,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干燥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到处肆虐。在这样的天气里,林间小道基本上是没有人走的了,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信件,这大雪天里连邮差都不会到这郊外来。
卡塞尔庄园里倒是比起以往有了些生气,大半年前庄园的主人从英国阴雨绵绵的剑桥回到了这个称得上是故土的城市,听说还带了一干好友回来,还带回来了一个未婚妻,据说来自神秘东方的古老家族。
梅涅克 ·卡塞尔,这个年轻人一回到汉堡就引起了上层社会尤其是贵族少女的关注。卡塞尔伯爵幼年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和庄园,年轻儒雅,当然是最佳的夫婿人选。奇怪的是他遣散了大半的仆人,只留下了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个年迈的女仆和一个看起来平凡极了的花匠。一月末的汉堡有些冷,今日听说是东方最隆重的节日,也是卡塞尔庄园第一次舞会,是卡塞尔伯爵专门为了他思乡的未婚妻而办的。
不过庄园的主人对于舞会似乎并没有众人猜测的好兴致,此时已经是下午了,距离舞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羊皮沙发里。壁炉里的柴火发出哔哔啵啵的细碎声音,明亮而跳跃的橙色火焰照亮了年轻伯爵俊朗的脸庞和柔软的金发。他手里拿着一本精装的古书册,仔细看的话上面竟然是一些难懂的篆书。
不过他的心思似乎早已不在书上了,他支着下巴,一直悄悄盯着身边的少年看。家庭室的中央铺着雪白的羊毛地毯,少年席地而坐,几乎窝在了地毯的长毛里。画板搁在他腿上,调色板和颜料三三两两摊在地上。少年似乎很畏寒的样子,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毯还有点瑟瑟发抖。
梅涅克放下书,取下单片眼镜放在小边几上,捏了捏鼻梁,起身走过去,在少年身后蹲下身,画已经快完成了,画布上是一片车矢菊般深蓝色的海洋和辽阔的天空。他伸出手去,从后面连着毯子一起,揽住少年纤细的腰。
少年专心致志的盯着画布,目不斜视认真作画,手却顿了顿,在蔚蓝的海面上多了一笔有些刺眼的白色。少年气急败坏的转过头,“你看你干得好事!”梅涅克正好衔住他靠近的嘴唇,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待到一吻终了,少年面色微红,他推了推梅涅克的手,轻声说,“我还没画完。”
梅涅克从旁边的小瓷碗里抓起一颗杏仁,顺势塞到苍兰若的嘴里,讨好似的说道,“乖,不气,吃。”苍兰若裹着厚厚的毯子,还是屈服了,鼓起腮帮子吧唧吧唧嚼着杏仁,像只偷吃过冬粮的小松鼠。
梅涅克抓起他的手,顺着少年的手指抚摸,然后包住他的手,一起握住画笔,“来吧,我和你一起画就是了。”他又在那笔白色的痕迹周围勾勾画画,不一会儿一只精巧的海鸥便跃跃而出。苍兰若垂下眼睛,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梅涅克的脸颊凑了过来,贴近他的耳朵,湿润的气息落在他的耳廓上,声音低沉,说道,“看。”
苍兰若抬头去看,还没看清那只海鸥,就天旋地转,被梅涅克压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梅涅克居高临下,笑意吟吟看着苍兰若,“兰若,我帮你修好画,是不是该有点奖励呢。”苍兰若撇开脸,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但是微红的耳朵和一颤一颤的纤长睫羽出卖了他。梅涅克了然,俯下身,“害羞了?”
“害羞什么。”苍兰若想瞪他,又觉得不太符合自己的性子当即垂下了眸子,但是想想又气不过,便又瞪了他一眼。这两眼简直瞪得梅涅克全身发酥,阳光落在他的金发上,仿佛在草原上打滚的年轻雄狮。
两人嬉笑打闹,看书作画,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还在沙发上像小熊抱着心爱蜂蜜罐似的挨在一起,苍兰若看了看窗外,推了推梅涅克的胸膛,说,“快起来吧,该换衣服了。”
梅涅克来赖在沙发上,搂着他不肯起来,抱怨道:“这沙发真小,下次换个大的。” 他爬起来,走到角落里,拉了拉传唤的铃铛,很快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梅涅克披上衬衫,苍兰若替他整了整衣领,然后自己匆匆裹上被子,门被推开时带进了一股冷风,让苍兰若还是小小的打了一个喷嚏。梅涅克关切的回过头,“冷么,要不要再多加一床毯子。”没有等苍兰若回答,他吩咐进门的女仆,“罗拉夫人,请把我们的礼服带进来,然后再带一条羊绒的小毯子。”罗拉夫人应了一声,退出家庭厅。
这个女仆是老管家劳伦斯的妻子,自从他将兰若作为未婚妻带回来之后,她就成了庄园里唯一的女仆,所幸梅涅克带回来的那些朋友们也会帮着清扫卫生,这才没有累坏她。相反的,庄园里能来那么多生机勃勃的年轻人,让她感到欣慰。自从上一任伯爵去世之后,庄园就没有那么热闹了。当然,她和她的丈夫也很喜欢梅涅克带回来的东方男孩子,温柔有礼,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她当然知道她的小伯爵这样做是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但是在她心里,只要不伤害旁人,爱情又有什么罪过,就像在她和劳伦斯私奔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老伯爵收留了他们一样。一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就想起了她和劳伦斯年轻的时候。
替他们把礼服拿进来的人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从剑桥相识而来,这是他们的老朋友了。梅涅克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是说要将文献研究完再出来吗?”
昂热叹了口气,此时的他还是个英气锐意的青年,“我下楼找水喝,就看见罗拉夫人给你们拿衣服过来,前面布置宴会的几个女仆有些不像样,罗拉夫人赶着去提点她们,就只好由我来给你们送衣服了。”末了,他似乎有些不满意梅涅克的语气,“怎么,我给你们送衣服,你有什么不满么?”
“那倒没有,”梅涅克笑着说,“不过现在我要给我的未婚妻更衣了,不太方便你围观。”
“你这人!”昂热虽然嘴上说着,但是还是走出了家庭厅并为他们体贴地带上了门。两套礼服都是被熨烫好的,一套是棕色的绅士礼服镶嵌着暗金色的边,另一套却是米色的裙装,同样镶嵌着暗金色的边,上面绣着一样的暗花,一看就是配对的。梅涅克带着歉意的看向苍兰若,“我很抱歉,兰若,不能…”
“没有关系的。”苍兰若坐起身来,鲜有的主动迎上去,抱住了梅涅克,梅涅克半蹲在沙发前面回搂住他,苍兰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我爱你。”
梅涅克将头埋在他的肩头,说道,“终于说出来了啊。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等会舞会结束了带你去看吧,好么。”
苍兰若垂下眸子,拍了拍他的背,回答道,“好。”
当他们俩手挽着手走向庄园客厅的时候,夜幕已经来临,庄园的正门口已经停满了华贵的马车,三三两两的客人在空旷的客厅里交谈,劳伦斯已经说过今天来的是汉堡最好的乐队,小提琴手站在高台上,曲子悠扬。
梅涅克揽住苍兰若的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苍兰若的长发被盘了起来,压在一朵小礼帽下面,轻柔的米色纱笼住了半张脸,让他的眼睛柔和了下来,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巴和朱色的嘴唇,显得高贵又矜持。他牵着梅涅克的另外一只手,走的很慢,梅涅克也配合着他的步调,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
“他们可真恩爱啊。”一位年轻的绅士忍不住赞赏道。旁边的几位小姐撇了撇嘴,其中一位反驳道,“她又不是贵族,卡塞尔伯爵一定只是玩玩的。”那绅士有些奇怪的看了小姐一眼,毫无绅士风度地嗤了一声,“人家可是东方古老家族出来的贵族,和你们这些小门小户庄园里的能一样么,就知道背后嚼人口舌。”
“你!”那贵族小姐气的直跺脚,其他的几位虚拉住她,装模作样的劝她了几句,眼里却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那小姐却看不见,只是一个劲儿的和她们说,定要自己的父亲好好教训这个年轻人。昂热嗤笑了一声,就走开了。这帮所谓的贵族小姐,呵。他望向舞池里的那对璧人,男子英俊明朗,“少女”温婉秀丽,般配的不得了。
苍兰若的女步还不熟练,窄窄的高跟鞋让他的足尖有些作痛,但是他周身似乎总是有一种矜贵又冷艳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去。他紧紧贴着梅涅克,梅涅克是个很好的舞伴,身上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他们接连跳了好几首舞曲,梅涅克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轻轻的亲了他一下,吓得苍兰若连踩了他好几脚。
作为舞会的主人,即使梅涅克不愿意,也总有一些必要的应酬。几曲作罢,苍兰若冲着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累了,又指了指一些靠近过来的贵族,让他去招待。梅涅克眼里流露出明显的不舍,惹得苍兰若一脸无奈,推了推他。梅涅克捏了捏他的手,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便乖乖去了。
苍兰若收敛了衣裙从舞池里退出来,走到餐台边上便碰见了一个东方男人。他的西装里穿了一件褂子,长长的辫子盘在礼帽之下。路彦山的手里拿着一小碟蛋糕,他不喜欢吃甜食,但更不喜欢应酬,尤其是这种东方人稀少的环境里。他更喜欢站在角落里,观察每一个人的神情和作态,这很有趣。
他看见苍兰若向他走过来,便主动和他打招呼,“晚上好,兰若。”他挺喜欢苍兰若的,或者又是因为是个喜庆的节日,所以在他面前也没有平日那么沉默寡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虽说他也会说德语和英语,但是总是中文最能让人感到慰藉。其实当他第一次听见梅涅克说中文的时候,他也是惊讶的。梅涅克的中文说的很好,几乎和国人无异。
其实苍兰若的德语和英语也很棒,他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语言天赋,英语一出口就是流利的伦敦腔,让人想起阴雨绵绵的伦敦,而德语也顿挫分明,像秋日里汉堡晴朗的天空。他问过梅涅克,为什么会学中文,梅涅克说,“本来是想着说些别人都听不懂的情话的,谁想到你来了。怕他想家,总要有个人,陪他说说家乡话。”他还记得梅涅克那时候的眼神,浅蓝的眸子波光粼粼像春日的莱茵河水。
苍兰若拿起一只玻璃杯,从冰块里取了一支葡萄酒,那是卡塞尔庄园自己产的,有些甜了,但是苍兰若很喜欢,或者说,和梅涅克有关的一切他都喜欢。他也不是没有变化,至少已经习惯了这种酒奇怪的口感。他轻轻抿了一口暗红的酒液说道,“彦山,你有没有想过回去。”
路彦山愣了愣,“回去?我的妻儿都在那儿,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是吗?”苍兰若眯着眼睛,有些惆怅,“春节不是就该回家看看吗?”
“是啊。”被他这么一说路彦山也惆怅起来,不过他向来是个坚决的人,所以没有多久,他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这时苍兰若温声细语地说:“我出去透个气。”便向外面走去,突然地,路彦山叫住他,“兰若。”
“嗯?”苍兰若回过头看他,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脸也秀气,这时画了柔和的妆还捏了些嗓子,这一回眸,当真如江南烟雨里的大家闺秀,风情又婉约。路彦山呆了呆,还是严肃地指了指人群之中的梅涅克,轻声说道,“你就算想家,也想想他吧。”
苍兰若去看人群中的青年,像夏夜里的一样,熠熠生辉。梅涅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遥遥冲他一笑,眸子好像都亮了几分,像是看见了主人的大型犬,尾巴都要晃出花儿来了。苍兰若失笑,就听路彦山又说:“他离不开你。”
苍兰若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了,勉强笑笑,推开门走了,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撩起一边的窗帘,因着是朔月的原因,外面一片幽黑,只有花园灌木修剪的迷宫里,有暖黄色的小灯发出浅浅的光芒。
他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望着天空看了很久。他似乎想了很多,但又似乎眼神空洞得什么也没有想。突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身后是雨水一样温暖又清爽,让人觉得无比安全的气息。他微微后仰,将整个人都靠进梅涅克的怀里。
“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涅克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
苍兰若微微抖了一抖,揉了揉额角,回答道,“没事,出来透透气。”
梅涅克伸出手,将特意问罗拉夫人要来的斗篷披在他身上,罗拉夫人大概是年纪大了,一时没有分清,这件斗篷是梅涅克的,穿在苍兰若身上大了一圈,苍不语拽紧披风毛茸茸的衣领,显得他的脸更苍白了,梅涅克替他轻轻地按着额角,担心的问道,“怎么,是不是冻着了?”
“没事,”苍兰若将斗篷解开,梅涅克还来不及反驳,斗篷就落在自己身上,苍兰若往他怀里一靠,也钻了进来,拉紧斗篷,发出满足的喟叹,“真暖和,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梅涅克的身体僵了一僵,他能感觉到苍兰若整个人都和自己贴的很近。他感觉现在的状况不太妙,又有一点沉迷。
不对,是很沉迷。他在斗篷下搂住苍兰若,笑着说,“走吧,去外面走走。”
灌木迷宫被修剪的很好,虽然从外面看起来丝毫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里面其实装满了黄色的小琉璃灯,灯油还没有烧尽,发出暖黄色的光。苍兰若很喜欢这里,充斥着草木的气息,于是梅涅克就把这里也装满了灯,苍兰若还记得他那个时候神色里满是认真,“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你了啊,兰若。”
“呵。”两个人走在迷宫之间,苍兰若轻声笑起来。梅涅克听他笑,心情也明朗起来,就听苍兰若问,“梅涅克,你爱我么?”
“我爱你。”梅涅克从不吝啬自己心中的火热,他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的恋人知道自己对他充满了爱意和思念,他甚至补充道,“从不止息。”
“我也爱你。”苍兰若难得的回应,梅涅克惊喜的抱住他转了一圈,才想起是在外头,赶紧将他裹进披风里,他不怕别人看见,他只怕苍兰若因此着凉。
“梅涅克,什么时候,陪我回家吧。”苍兰若轻声问道。梅涅克愣了愣,苍兰若又说,“家乡的那些山那些水,我很想他们,我从汉水而来,一路行到莱茵,虽然没有人也没有家在等我,但是我总想回去看看。”
“好。”梅涅克应道,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就陪你回去。你去哪里,我都陪你,你就是我的家,你去哪里,我的家就在那里。”
“你也是。”苍兰若轻声说。梅涅克愣了愣,“什么。”苍兰若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我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了。你也是我的家。”
梅涅克几乎欣喜若狂,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兰若说的情话比一年加起来都多,他蹭了蹭苍兰若的脸颊,问,“兰若,你们那里还有什么习俗。”
苍兰若推了推他的脑门无果,轻轻曲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他可怜兮兮捂着额头,又不忍心的替他揉揉,却被梅涅克一把抓住手亲了亲指尖。他不自然的撇开头,说道,“放爆竹吧。”梅涅克便应道,“好,明年我陪你看。”
“嗯。”苍兰若应道。
那时夜色正好,一宿旖旎,不负深情。
苍不语坐在窗台上,寝室外面响起了鞭炮的声音和曼斯坦因的叫骂声,苍不语想到,才新年第一天,曼斯坦因就又在骂人啦。然后他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手中的戒指,有些难过,又有些遗憾,那是一只素圈的戒指,但仔细看去却有一枚红宝石镶嵌在金戒指的里侧,像一滴抹不掉的朱砂血。
不知为什么,今日突然就想起了1900年的春节,现在想想,梅涅克许下的诺言,一个都没有兑现。
“骗子。”他看着被风吹起来的轻纱窗帘,很久才站起身,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金色的光芒在指尖跃动在纤细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将戒指小心地藏在了骨血之间,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也很想回家啊。”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苍不语看着慢慢合拢的血肉有点恍惚,打开抽屉快速抽出纱布扎好手臂放下袖子才说道,“进来。”
来人是楚子航,穿着暗红色的西装,竟然莫名的有些喜庆。他先是看了看地上的血迹,然而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靠着门,沉稳地问道,“教授,准备好出发了没有?”
苍不语一脸茫然,楚子航只好又转达了路明非刚才打电话来时说的话,“路明非说,火锅都已经开了三次了,诺诺已经下了两锅羊肉了,要是再不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来了。”苍不语走出房间,楚子航已经率先走向了走廊尽头,宿舍楼门外正下着小雪,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苍不语关上房门之前,隔着袖子摸了摸小臂,又望了望窗外悄然落下的雪花,才锁上门将钥匙放进口袋。他按了按自己的心脏,想,没关系,梅涅克。你还在我心里,家也在我心里。别担心,我还在,我们的家也就还在。
他走出寝室楼,远处城堡式的建筑已盖上了薄薄的雪花,楚子航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回过身等他,冷风吹起了他围巾的一角,也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明非和他的得意门生已经煮好了火锅等着他去围坐一团,连那个不那么顺眼的金发学生也会跟着自己的学生出现,难得的,竟然不那么寂寞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今年大概不会那么冷了吧,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拖延症患者来说,愚人节更新一个新年番外不过分吧!贴贴!
最晚下周应该就会更新满月传啦,宝贝蛋儿们记得来看我QAQ(都是好兄弟,我怎么会鸽你呢.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