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电梯到站发出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曼斯坦因和施耐德之间有些僵硬的气氛。他们三个人同时看向电梯,绷紧了神经。电梯几乎可以拿来当镜子的黄铜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少年白发如瀑,身着黑袍,披着一身黑色的披风缓缓走出来。
“先生们,你们的谈话告一段落了吗?”他的声音清脆,恍如古乐曲行云流水。曼斯坦因和施耐德双双暗自松一口气,只有古德里安挠了挠翘起来的头发。施耐德扫了他一眼,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苍,图书馆没有你的门禁记录。”
苍不语笑了笑,说道,“只要我想,我的行踪永远成谜。”
施耐德的眼神像锐利的剑落在他身上,“你让诺玛停止了工作?”
苍不语耸耸肩,“不是我。我对电子的东西并不精通也不信任,你知道的。”
“如果是龙类入侵的话,他们的目标不会是主控室把?”古德里安挠了挠头,接着苍不语出现之前施耐德的话说。施耐德显然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不知道,龙类的学习能力很强,警惕永远不会出错。”
“确实如此。”苍不语顿了顿,“不过,如果是我,对主控室应该也没什么兴趣。”接着他无不讽刺地说道,“既然你们那么相信她,直接问她不就好了。”他提高了声音,“诺玛?”
“苍不语教授,冯·施耐德教授,曼斯坦因教授,古德里安教授,晚上好。”诺玛沉静的电子女音毫无感情地和在场的四位男士打了招呼,并不因为苍不语不喜欢她就感到怨怼。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苍不语低低地嗤了一声。施耐德也跟着提高声音,问道,“安全系统为什么休眠了。”
苍不语也不听诺玛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上游来游去的小金纹,心中还是想着刚才算的那一卦,来之坎坎…水中月啊。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的下下卦了。苍不语不常占卜,事实上,他对洛书推演之类的占卜之术都并不精通,他唯一占准的一次就是百多年前,那可不是什么愉快地回忆。他闭上眼,按了按额角。
直到大厅重新又暗去,只留下壁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他才低低地说,“她说的我不信。”
“你说的是,诺玛包庇了侵入者?还是…”曼斯坦因跟着低声地问,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下意识地就跟着苍不语的思路怀疑起诺玛来。
“确实有入侵者,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想你们不会介意的。”他的声音淡淡地传入几个人耳朵里,他的语气淡定极了,说的话却几乎让其他三个人跳起来。施耐德那破碎的声音都要颤起来了,冷冰冰地好像在丢刀子,“你怎么知道的?”
“别紧张,”苍不语重新走向电梯,顿住脚步,对还留在原地的三个人说,“我刚才看见有个人影往那个方向走。”“你你你…你怎么不拦住他。”曼斯坦因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要抖起来了,这个学院里的疯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了。
苍不语一个疾步,身形矫捷,挡住想要飞奔而出的曼斯坦因和紧跟着他的施耐德,他站在图书馆高大的门前,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披着披风站在光晕里,身后是高耸的木门和图书馆巴洛克风格的高大穹顶,在黑夜之中,遥遥看去,像是无冕之王。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翠色流转,他的声音清冷,却好像带着蛊惑,“放松点儿,只是个老朋友,不会有事的。绅士不该剥夺别人叙旧的机会。”
四个人在昏黄的灯光里对峙,时空好像结冰,四周寂静无声,突然,窗外一声乌鸦夜啼打断四个人的沉默。苍不语看了眼窗外,乌黑的枝桠上停着一排黑漆漆的乌鸦,猩红的眼睛让人不安极了。“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打不过我。”他最后,只是抛出这样一句,在场的四个人都心知肚明他没有说谎,曼斯坦因到最后只好开口,好像泄了气似的说道,“行了,阿苍,这里是学校,你不必大动干戈,最后夜里死去活来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苍不语眸色一深,轻轻喘了口气,转头走向电梯,他的神色淡漠,对着剩下的三个人说道,“跟上来吧,也许我们需要好好聊聊路明非的事情。”
偌大的图书馆悄然无声,重重树影在窗边的墙上晃动。四个人坐在长书桌前,古德里安神色不安地搓着手,偷偷地观察着其他三个人的神色。苍不语双肘撑桌,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看得古德里安心惊胆战。曼斯坦因焦躁地摸了摸自己在昏黄灯光下依旧锃亮的脑袋,即使在秋天的夜里他还是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汗。
“那么,从哪里说起呢。”古德里安讪讪开口,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曼斯坦因,曼斯坦因镇定下来,咳了两声,说道,“我觉得…关于这次s级新生对于…”
“我也没有。”苍不语突然插话道。
“没有什么?”曼斯坦因愣了一愣,有些转不过来。
“我是说,”苍不语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大可以对着我唱皇帝,然而我也不会做出大赞我主这种事情。”
“第二例!”古德里安激动地摇了摇曼斯坦因,“听见没有,我觉得真的有可能啊!阿苍,你说…”
斯坦因努力维持自己的平衡,解释道,“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种反应。”
“不可能。”苍不语慢悠悠打断古德里安的话。曼斯坦因推开古德里安,扶了扶自己歪到一边的眼镜正想开口,就听见施耐德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来,“你为什么否认这一种可能性,出现相同案例,事件接近真实几率可能成几何倍增长。”
“我根本就不是龙类后裔,虽然大家都痛恨这个物种,但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确实和所有人不同,也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苍不语没什么力道的挥了挥手,“你们明明个个都心知肚明,古德里安和曼斯坦因在刚才明明还在猜测路明非和白王有关系,现在怎么缄口不提了?”
“你……”古德里安险些跳起来,大骂明非枉费对你的信任啊。曼斯坦因眼疾手快看着站在旁边的施耐德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咒骂,“冷静点。什么叫你不是龙类后裔?”
“字面意思。”苍不语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只是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我和路明非相处了这么久,除了学院以外没有其他势力试图接触过他,如果真的存在白龙血脉,那只会比黑龙血脉更稀少,他们绝不会允许有一个血脉流落在外。”
“那你说为什么路明非会对言灵没有反应。”曼斯坦因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反问。
“有两种可能性,”苍不语沉吟了一下,才眯了眯眼开口道,“第一种可能性,他的血统不隶属于黑龙或者白龙血脉,而是一种你们不知道的新的血脉。”
这个大胆推测让其他三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从未存在过记载的胡言乱语,若是新的一脉真的存在,那为什么会没有任何的文字记载,他们沉默着等待他说出的另一种可能更加清奇的推测。
“第二种可能性,”苍不语抿了抿唇,“他的血统高贵到皇帝不足以支配他。”
“那要多高?”古德里安惊叹道,曼斯坦因简直想拉住老伙伴的袖子,逗比队友,你是不是用错表情了。他看了看旁边默不作声的施耐德,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苍不语。按说苍不语和路明非相处了那么多年,总该有些感情才对,他不会把这种可能性说出来给自己和施耐德听。但是,他又觉得苍不语是个冷情冷心的人,除了昂热还能叫他多分些关注去,其他人恐怕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试探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应该上报才对。”
“不可以,”古德里安有些激动地开口,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苍不语,“明非…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
苍不语低声说,“我知道。他不应该被送进研究院。但是古德里安,你不能事事都替他处理。他是狮子就该被放进原野的。你要和施耐德学学。”
施耐德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这不同,狼永远会为自己和心中的火搏命,但是兔子却会被撕碎。”
苍不语难得低笑起来,声音沉寂得好像一潭死水,“不会的,一切都还说得太早。”他顿了顿,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拿出手帕,抹去唇角的血迹,“施耐德,你和我们是站在一边的。要说是异端,楚子航、路明非,一个都逃不过。你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古德里安的吗?”
施耐德难得的妥协了,“你说得对。”苍不语又看向曼斯坦因,曼斯坦因先是看了看他嘴角的血迹,把手帕递给他,然后慢吞吞地问,“就算古德里安有路明非,施耐德有楚子航,但是这和我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凭什么要包庇他们。”
“曼斯坦因,”苍不语拒绝了他擦过脑袋的手帕,拿出自己的手帕抹了抹嘴角,也学着他的语调慢悠悠的说,“人如果不合群,很容易被干掉的。况且,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守夜人?”曼斯坦因愕然。
“嗯。”苍不语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而且,我赌路明非明天能通过3E考试。”
“这么有把握?那我就不急了。”古德里安挠挠头。苍不语淡淡的说了一句,“路明非,可是我们的小奇迹啊。”
曼斯坦因白了他一眼,盯着他带着血迹的手帕,“小奇迹,我看你都要死了,见不见得到奇迹都还难说。”苍不语淡淡的回道,“放心。我见到过的奇迹太多了,见不见这一个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在没有替他报仇之前是不会死去的。”
四周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只剩下施耐德的喘息声,好像破旧的老风箱。只有苍不语仍然脸色不变,反而换了一个话题。“听说新的计划在中国执行?”
施耐德有一些诧异,说道,“怎么,校长先生没有和你提起?”
苍不语点点头,平静地开口,“希望他只是忘了而已。”
曼斯坦因擦了擦额角滑落的汗珠,小声抱怨,“你多疑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怎么连校长先生也怀疑起来了。”
“嗯。”苍不语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他本也不是多疑的人,只是在那么长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情,用难以承受的伤口和痛来教会他不要轻信敌人,更不要轻信身边的人,时间太长了,所有人都在变。
“坦白地说,我算了一卦,”苍不语轻轻的说,“先生们,现在已经是时候阻止还没有发生的一切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听不听,天天加班到十二点的宴宝也很需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