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初中,孤独的状态除那个绑架夏天的人之外,没有被如何人或物打破。
由于班主任对座位制度进行了很多规定,其中有一项就是班级没有同桌可言,大家的桌椅都是被分开的。
另一项规定则是按身高来分座位,江知闵在班级里身高最高,自然被分到了最后一排靠窗边的位置,但他对此毫无异议,反而他还喜欢毫无存在感的位置。
第一节语文课,班主任就问有没有人愿意当课代表,本来躁动的班级立马全都低下了头,安静如鸡。
班主任见状叹了叹口气,决定点开了电脑的班级系统,随机抽取同学。
同学们胆战心惊,手心不断冒汗,只有江知闵看着远处的屏幕,内心特别平静。
之所以心境那么稳定,大概是因为江知闵有预知能力,知道下一秒系统就选中了自己。
“那我们就让江知闵同学当本学期的课代表。”
班主任此话一出,周围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同学们也因此认识了江知闵是哪位。
江知闵清楚地明白事情的本质,他们不是在庆祝江知闵当上了课代表,而是为自己的幸运而鼓掌。
语文课下课,班主任把江知闵叫到了办公室,和他说了一大堆当课代表每天需要做的任务和注意事项,最后给江知闵塞了一袋昂贵的巧克力。
光线停留在江知闵手中的巧克力袋子上,闪烁着模糊的鳞片。
班主任逆着光影,温柔的说:“加油,老师对你很有信心。”
这一幕像电影院上映的热门电影。
虽然他从未看过电影,更没有去过电影院,但六年以来作文分数都是低分的江知闵想把这一幕描绘成文艺些。
巧克力他放在校服的外套口袋里,没有人看得见巧克力的身影,就算有人看到了,大家都不熟,也不敢问。
第二节英语课,英语老师也像班主任一样,问有没有人愿意当课代表,面临的状况跟上节课没有半分差别。
所以他又走了同一个选课代表的流程,今天的江知闵是幸运之星,两次都抽到了自己。
有位女同学主动站起来,很善良地解决他的困境,说:“老师,江知闵已经是语文课代表了。”
四十分钟过后,江知闵敏锐地观察着班级状况,趁着班级里大部分同学不注意,悄悄地把袋子里一半的巧克力塞入那位女生的手中。
巧克力江知闵尝过一颗,不甜不腻的,很好吃,据他以往的了解,大部分人都能接受巧克力的味道。
他从那位女同学眼里看到了不解的错愕,虽然面无表情,但能让人感应到绵绵的耐心:“谢谢你在英语课上替我解围。”
此言一出女生脸颊随即涨红,低着头,心中涌动克制不住青春的萌动,小声的说:“不用谢。”
给完巧克力,江知闵就干脆利落地走了,废话半句都没有说,肉眼也没有看到少女的害羞和忸怩,就像一个黑心商家,并不负责售后服务。
第一天语文老师就布置了抄写作业,早读前收作业的时候,他一个一个核对名字,在作业名单上打勾。
有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同学隔着老远大声地问他能不能通融,江知闵抬起眼眸,立即抓住了目标,坚定地说不可以。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提高了声音的尖锐度,骨子里的强势深深的展露出来,“课代表,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少交一两本老师又不会被发现。 ”
江知闵心中掀不起点点浪花,咬字清晰,不存在的颤音也没有刻意地闪现,“谁都像你一样,那以后全都不用交了,我说了我第二节下课才报过去,现在想补作业还来得及。”
那位同学脸色铁青,藏在桌子下的拳头握紧,脸上的青筋凸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体育课上,男女组队50米跑,那位女生越过人群,找到了站在角落的江知闵,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
午后的斜阳漫长,绚丽的光晕笼罩着他们二人。
江知闵真心不想参加集体运动,丝毫未有犹豫,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平平无奇轻飘飘的话语在对方眼里却是能伤人的冰雹,他拒绝完对方之后,女生眼泪顿时克制不住,校服粗糙的袖子擦着圆滚滚的眼泪,意识到失态,赶紧转身而去。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很快地揭过去,没想到过了十分钟,女班长却在清凉的小亭子找到他。
江知闵眼神包含着丰富的冷淡,不加修饰的神情可以与南北极的冷度一决高下。
女班长有被这眼神震慑到,咽了咽喉咙,硬着头皮说道:“你怎么惹蒋婷就哭了。”
蒋婷他还没有听说过这名字,好在思考能力转动得比较敏捷,一秒钟之内就猜出来蒋婷是谁。
道道璀璨的金光填满了校园操场的单调,风不着痕迹地越过林梢,江知闵清冷的声音被风声割裂。
“我身体不舒服,无法参加体育运动,我不是故意让她误会伤心的。”
猛烈的风,摇摇欲坠的太阳,冲破了她的偏班长。
班长愣了愣,也许是很少听见同龄男生这么情绪稳定的回答,一时间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回过神来,慢吞吞地说:“那你跟蒋婷说声对不起。”
江知闵认为自己没有错,觉得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常年的教育理念又矛盾地告诉自己,要谦让和包容女生。
所以他最后还是很认真地向蒋婷道歉了,蒋婷注视着对方绝对称得上漂亮的眼睛,羞涩灌溉着思绪,腼腆地说没关系。
她情绪轴里的愤怒本来就没有证据多大的块板,也没有想过对方会真的给自己道歉,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空调制造出来的冷气能让人糊涂,蒋婷不知道个人产生腼腆的源头是什么。
她晚上睡觉前费了长长的时间想了想,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江知闵容貌实在是挑不出一点缺陷,是目前为止她见过长得最英俊又漂亮的人。
蒋婷对江知闵高度的评价没有含一丝虚假性,容貌完完全全可以冠冕饭圈常用的夸赞词——神颜。
一天过去,瘦弱的云海,萧条的世界紧紧地跟随着他,毫无征兆地闯破个人的宇宙。
书包沉甸甸的,江知闵背着东风,眼睛随意聚焦在地面,漫无经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空虚的脑袋除了老师强塞的知识,内心只有一个强烈而持久的念头——他想那个人了。
悲伤拥有着清醒的作用,车辆和记忆喧闹的鸣笛不断地吹响,演奏难以让人接受的歌曲。
粗鲁莽撞的地球行人一时疏忽,不心踩碎昨晚暴风雨刮下的细嫩枝条,枝条的声音撕毁了他的记忆屏障,弧形的屏障瞬间严重影响了时间线。
时间线一下子变得扭曲,分析成了无数个影影绰绰即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隐隐约约间传递着更深层面的信息。
江知闵猛然地想起,那个人不是今年夏天才走的,他是去年夏天就抱着团团暖阳离开了,可悲的是,自己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连对方具体名字都找不到半点线索。
等江知闵恍然大悟,彻底清醒时,思念抖动的频率比上一秒更加频繁。
就这样,偶尔窜动的思念时不时从迷雾,山峦,雪松等等场景无厘头地浮现,用灵活多样的不的形式提醒江知闵不要忘记那个陪伴自己长达两个月的的人。
从初中到高中,有很多女生都向他表白,江知闵会把珍贵的信收下,但是不会添加任何一个人的微信。
如果是女生当面表白,会先说加个微信,让女生不陷入难堪的境界,然后再在微信里委婉的拒绝。
其中有一两个女生,鼓起勇气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江知闵每次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有,鲜活的心脏却同时出其不意地紧紧撕扯灵魂通往天堂的桥梁,向外交流合并的琴弦随即支解。
江知闵回顾往事,摸索到这一正反面并存的瞬间时,心中不免自嘲的承认,灵魂都比本人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人类永驻狭隘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