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手机调静音了。”
嵇忞垂下眼眸,面露委婉的歉意。
江知闵觉得嵇忞没必要道歉,艺术创作者创作的时候,的确需要安静的环境。
流水的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却很生动,仿佛真到了山水画。
江知闵甜甜的笑容让人感到醉意,说:“我们不是早早约定了不要经常说抱歉嘛。”
嵇忞连忙撤回了即将说出口的“对不起”,明显地顿了顿,“忘记了。”
风掠过河流,表面立马起了许多褶皱,这是夏风存在过的痕迹。
江知闵看着自然美景,顿时间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取景拍摄。
江知闵紧紧盯着水中的倒影,这样也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庞,况且就算看的时间特别持久,也不会被发现。
他信心满满地说:“我背完两页台词了,在足够满足这两天的拍摄。”
嵇忞并没有感觉惊讶,反而觉得这是情理之中,因为他知道江知闵记忆力很好。
“很不错,我已经拍完开头需要的风景,我们现在就可以拍关于你的镜头。”
嵇忞是真心夸赞,所以尽管评价里只有三个字,却不会让人感到敷衍。
江知闵的演技很自然的,像个驻扎好莱坞多年的老戏骨,说台词的时候是富有感情的,演员是完全能领悟剧本中复杂的情感,看不出来有演绎的痕迹,仿佛就像随手录下来的情景。
“演技天才”只用演一遍就过了,导演对此非常满意,夸江知闵是天生演员,江知闵腼腆地笑了笑。
拍完第一个场景,他们就回去了,因为下一个环境背景要朦胧胧的雨天。
嵇忞亲自做了两杯冰镇西瓜汁,他先让对方尝一尝,江知闵喝了几口,猛然地发现竟然比上一次在小镇那里买的还要好喝。
等甜汁在身体里融为一体,江知闵宁静地陈述事实,丝毫不夸张的说:“好喝到无法形容。”
嵇忞微微一笑,默认这句话真实性为百万。
清凉解暑的西瓜汁快喝完了,江知闵想到要和对方说明一些事情,轻轻地打断了嵇忞思考下一个场景的问题,“外婆回她的老家了,可能半年后才回来。”
嵇忞的西瓜汁喝得比较慢,因为他正在思索影片拍摄的步骤。
随后,嵇忞抬起头来看他,若有所思,“这样啊,那你以后方便的话就来我家吃饭吧,我一个人吃饭觉得孤独,家里太冷清了。”
他说的话天衣无缝,不敢全盘接收对方好意的江知闵不知从何挑到毛病,只能用文明礼仪来婉拒对方。
“那我太不要脸了,一直占你便宜。”
江知闵也不知自己腼腆什么,只知道自己下一秒就快要把眼睛埋在手中的瓶子里。
氛围很怪异,既有好朋友之间的暧昧,又有情侣之间的甜蜜。
嵇忞抿了抿湿热的唇,“怎么会,况且我正想用一日三餐交换你的出演费。”
决定他在嵇忞第三部文艺片当主角那个夜晚,他们根本就没有签有效的法律文件,嵇忞本来拟合同的,江知闵却说没必要,自愿免费出演。
江知闵是在微信上面这么跟他说的,但嵇忞好像是遗忘了这回事,或者说人家根本就没同意。
江知闵呆愣住,张了张嘴,最后又闭合上,眼神透露出掩饰不了的诧异,浑然不知早已陷入“骗局”。
“我的出演费居然这么贵啊,那好吧。”
对方在嵇忞心里永远是单纯天真的,很容易被骗进自己编织的世界里,并且迈进狭隘世界的第一步,从始至终都深信不疑。
他把红色的笔记本放回一边,站起身子准备做饭,进厨房之前,又加深了谎言的可信度,“是的。”
江知闵看他进了厨房,没有精力管顾瓶子,连忙起身,追问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嵇忞回过头去看,似乎能看穿青年心中的热忱,想了想,“帮我洗生菜,可以吗?”
江知闵听到这句话,站住脚跟,不肯走动,眼睛明亮,语气却有些酸溜溜的说道:“你好客气哦。”
嵇忞的心脏怔了怔,随即做出反应,同样是温和的语气却缺失了些距离感,“过来帮我洗菜。”
被誉为“演技天才”的那个人不应该获得此称号才对,因为此时此刻做出的表情衬托演技笨拙。
不过,江知闵这是假生气,并且暴露得特别明显,善于捕捉微表情的嵇忞一眼便知晓。
江知闵浅浅挤抹笑意,笑意漫散至整座山野,下一秒,他终于愿意移动步伐。
绿嫩粗壮的生菜不多,洗起来也比较轻松,江知闵手心与炽热的流水接触,来不及做生动形象的比喻句,因为手里还有生菜要洗,又怕浪费水资源。
菜洗完了,放在篮子里通过夏天的猛烈,菜叶的顶端发出金灿灿的光,嵇忞有一半心思是惦记着离自己三米不到的江知闵,所以很早就在观察对方的举动。
锋刃还没有覆盖在马铃薯身上,嵇忞落刀之前先是问江知闵,“土豆切成条形还是切成块?”
“切成条形的吧。”江知闵下意识的说道。
忙完了主厨交代的事情,江知闵把目光汇集到他的动作,对方切土豆的动作堪称完美,就这样不出声看到嵇忞切完土豆为止。
江知闵与嵇忞相处过程中,收集了很多个春夏。
他情不自禁的说:“如果符合主题的话,我都想拿摄像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嵇忞头也不抬地说道:“好,下一部就拍。”
嵇忞总是有意无意迎合江知闵说的话,口吻也极其轻松,就像是说到就会做到,尽管对方的所求是要恒星,要云霓,或者是长久驻留的爱。
在制作晚餐的时候,江知闵时不时看准时机帮忙端盘子,递酱料,只要能做都做。
两个人共同努力之下,午饭做好了。
江知闵却没有赶紧动筷子,眼神慢慢失去聚焦,在嵇忞的视角看来,对方在深思竭虑。
他们只是朋友关系,这道写满经文的枷锁长期鞭策贪婪自私的人。
苦苦承受焦灼的嵇忞并不能如愿以偿拥抱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平常地问江知闵:“在想什么?”
江知闵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迅即脱离沉重的幻梦,不加修润道出真心真意,“我在想,上海也不是很大,我们怎么就不能偶遇一下呢?”
这个问题嵇忞也在无数个早晨和夜晚,苦思了六年,不过每次朝内心呼喊得到的回复都是“缘分未到”,“不够幸运”等让人上升挫败感的事实。
“没事,”嵇忞说,“等我回上海就搬家,做你家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