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山不知道听见没有,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乖乖垂下脑袋,耷拉着眼皮。
他的确有些醉了,今晚的酒烈,又把关越那杯酒喝了,太阳穴的青筋血管如同秒针一样,一刻不停地跳动。
关越开车很稳,需要刹车会早早地放慢速度,徐淮山就在这微弱的晃动中睡着了。
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关越从后视镜瞥了徐淮山一秒。
墨色深重的黑眸阖上,鼻尖翕动,总是不自觉轻抿的薄唇放松下来,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在此刻消失殆尽。
关越收回目光,专注前方路况。
可心底泛起的涟漪与波澜,不容忽视。
这几日似乎遇到的都是好事。
画展顺利举办,母亲走出来了,而她也试探性地伸出触角。
身体仿佛如释重负,泡在温水里一样舒适,充斥着欣喜与愉悦。
接下来还可以跟随科研队伍去南海考察。
想到这,关越呼吸都放缓了一些。
宁周花园门口,关越在停车位处停下车。
她推了推徐淮山:“醒醒。”
徐淮山睁开眼,还处于混沌与清醒的交界地带,眼中迷茫,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起床气。
眼前逐渐清晰,他看到关越的脸,那点起床气似乎消失地无影无踪。
“怎么了?”
关越避开他的眼神。
这样的神情,徐淮山的酒意瞬间不翼而飞,他轻抿唇,疏冷的眉目染上没有安全感的害怕。
关越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感情会让人失去理智。
她迟疑道:“过几天,我要跟南大的考察队去南海,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南城。”
听见关越的回答,徐淮山下意识咬紧的牙齿松开,车内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
徐淮山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
停顿一秒种,他只是说:“这不算什么。”
关越凝视他的双眸:“等等,我还没说完。”
徐淮山的嘴角僵住,打断她:“我也还没说完,先听我说。”
不急于这一时一刻,关越解开他的安全带,咻地一声,安全带弹回去,似乎是隐晦的逐客令。
徐淮山抬手,牵住关越的手,手指缓缓扣住她的手背。
十指相扣,一如过去。
“我说过,你只需要别躲我就行了。”徐淮山笑起来,故意逗她,“越越,你的记性确实不太好。”
关越怔怔看着她,没有被逗笑,犹豫一会儿低声说:“抱歉。”
“你不欠我的,不要和我道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关越闭嘴,提醒他:“那你到家了,可以走了。”
徐淮山倒吸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眉毛拧紧,一副酒后脑袋疼痛难忍的样子:“好疼。”
什么氛围都没有了,关越轻抬眉梢,问道:“那我送你?”
徐淮山懒懒散散地放下手,侧眸看过来:“可以。”
关越率先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手心朝上对着他:“走吧。”
徐淮山拉住关越的手,没有用力,自己站起来。今日晚风冷,他顺水推舟牵住关越,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昔日恋人,有些动作做起来太自然。
上电梯时,关越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合适。
她借电梯门的反光,用余光偷偷打量徐淮山。
男人一本正经,目光对外时,总是内敛的,睡着时的柔软不见分毫。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他真的成熟很多,过去总是自带三分笑意的眼中,如今只有沉静。
徐淮山动了动眼眸,正正对上电梯门映出的关越的视线,深潭般的双眼泛起涟漪。
关越一愣。
他直接微微俯身,侧过头对关越道:“我就这么好看?”
他视线往下,是关越不点而朱的红唇。
感受到危险气息,关越后仰,坦然承认:“对。”
徐淮山大概没有料到关越会这样直白地回答,微微睁大眼睛,狭长的桃花眼只装得下小小一个关越。
“越越,你确实成熟了不少,敢于承认自己的审美。”
关越不解:“怎么这样说?”
这么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
“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承认。”徐淮山耐人寻味地补充,“只会脸红,还狡辩是太热了。”
关越呆住,陷入回忆里。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还没有在一起。
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画室空调还是坏的,只有大风扇呼呼作响。
徐淮山穿了件白衬衫,更衬得他的皮肤如玉般白皙,少年身姿挺拔。
他解开两粒扣子,只露出凸起的锁骨。
关越正在调颜料,抬眼一看,客气礼貌地对徐淮山提要求:“再解一粒扣子可以吗?”
“哦?”徐淮山正要坐下的动作一顿,“你确定?”
还没等关越开口解释,徐淮山大方道:“为艺术献身,我懂得,你不用解释。”
关越有口难言:“行,你就这么理解。”
第三粒扣子解开,少年的胸膛半遮半掩,画室闷热,胸口处沁出一点汗,在日光的照耀下粼粼。
徐淮山沉甸甸的目光在关越脸上流连。
饶是关越那样不知道画了多少人体模特的人,也烧红了脸颊。
“你画过很多人吗?”
关越落笔的手一顿,在画纸上擦过意料之外的线条。
她多涂了几笔,将画面上突兀的一横盖住。她坐在画板后,堪堪露出殷红的耳垂和半张红透的脸。
“当然,”关越弯起眼睛道,“以前放假,我爸爸会带我去街上给人画画,赚来的钱都归我自己,我就可以买好多坚果吃。不过今年他要出海写生,我自己待在画室里画。”
徐淮山拖着长长的调子:“都画过很多人了,你为什么还要脸红?”
没等关越作声,他又笑吟吟地替关越回答:“因为我长得很好看吗?”
“……”
被戳中心思的关越无力反驳:“明明是因为太热了。”
与此同时,她脸颊的温度上升至峰值,徐淮山向后撑住桌子,放过了关越:“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我懂得,你不用解释。”
关越:“……”
我觉得你不是很懂。
少年有很多问题,实在不符合一个合格的模特。
“你很喜欢吃坚果?”
“对啊。”
关越点头,主动抛出话题:“你吃过学校小卖部的坚果吗?特别好吃,老板自己抄的,特——香 。”
徐淮山轻笑了声,他想起有时课间,关越总会拉着她的好朋友,头也不回地扎进小卖部。
回来的时候,手里总是捏着一小罐头。
再下一个课间,就能看到她哼哧哼哧地开坚果。
那一天,两人都对对方有了新的认识。
比如关越发现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徐淮山,其实是个废话很多的人。
比如徐淮山发现看起来清冷的关越,其实是一个容易脸红笑得很甜的人。
再后来,徐淮山总会算着时间,带一盒小卖部的坚果罐头来画室。
“都毕业了,你从哪里拿来的?”
关越总会惊喜地问他,但徐淮山一直没有回答,等待关越下一次问他。
坚果轻轻摇动的声音,将关越的思绪拉回当下。
定睛一看,徐淮山手里拿着一罐松子,盒子上贴着松鼠贴纸。
果然听到关越惊喜地问他:“你从哪里拿来的?”
眉眼弯弯,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更一章新的,大概率字不会太多orz
还是想先修文写顺了在继续往下写
不过快要开启新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