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和——
她知道他,昨天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大礼台上发过言。
学生代表发言前,是校长的动员讲话。
禾时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做起了数学试卷,诺和走到她跟前,向她借用了一下中性笔修改发言稿。
“谢谢你昨天借给我的笔。”他将一杯珍珠奶茶递到禾时的面前,“请你。”
他是单眼皮,颇有韩剧男主的那个神韵,笑起来挺好看。
“不客气。”禾时摆了摆手,“奶茶就不用了,小事情。”
“我买都买了,就收下吧。”男生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奶茶,“难不成我要喝两杯?”
见他态度坚定,禾时不好再推辞:“那谢谢你。”
诺和将吸管插在了奶茶里,递给她:“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在高三三班。”
禾时接过奶茶,刚走了两步,忽然顿住。
姜余晖正站在她一米开外的地方,穿了一件黑色的大T恤,手上拿着一杯杨枝甘露。
被雨水打湿的碎发下,一双深不见底的暗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薄唇便掀起了一丝痞笑:“怎么?不是说好的晚上陪我?”
他的话让人听起来暧昧得要命。
她错开视线,向学长解释道:“这是我同学……”
他目光不收,上前迈了一步,拿走禾时手里的奶茶,不紧不慢地:
“追人吧,也得投其所好。比如说这姑娘,她就偏偏不爱喝珍珠奶茶。”
说着挑了挑眉,将手里早已买好的杨枝甘露放在她手上。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不喝珍珠奶茶的,但是现在这场景让她进退两难。
禾时红着脸,语气带点儿斥意:“你别乱说话,姜余晖同学,学长只是为了感谢我借给他笔。”
旁边的诺和眉头紧皱,略显尴尬:“那你们忙,我回去上晚自习了。”
姜余晖喝了一口珍珠奶茶,朝他挥了挥手:“谢谢学长的奶茶。”
…
禾时将杨枝甘露还给他,没有抬头,一个劲儿朝着公交车站走。
今天站台上没有几个人,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姜余晖语气稍欠:“怎样?你指的是打扰你和你的那些莺莺燕燕了?”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在学长面前那样诋毁我的清白。”
姜余晖饶有兴致地追问:“怎么?你这么在意他的看法?”
“不是。”禾时顿足,转过来看着他,两只小鹿眼已经噙着泪水,“你既然有女朋友了,就别和我走这么近,也不要说一些让别人误会的话,你让我怎么办?”
姜余晖玩味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容易带来歧义,多少显得有点儿醋意,于是慌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过是普通同学,你不要有时候做一些让人误解的行为。”
一辆出租车沿着路边疾驰而过,姜余晖伸手将她往里侧一揽,地上的脏水溅了他一身。
她的鼻尖在他的身上有片刻的近距离停留,沉香和着烟草的味儿,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再次漏停了半拍。
“你看,我要不和你走近点,现在全身是污水的就是你了。”姜余晖勾了勾唇角,混不吝地。
她竟然无话可说,刚刚的抱怨、委屈、生气,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转变成了对他的内疚。
“我不管。”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紧张地扣了扣手指,“反正,你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怎样?”少年舌尖顶了顶脸颊,“是别帮你挡水?还是别帮你挡那些烂桃花?”
“反正就别和我太近,我刚刚说过,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禾时顿了顿,“好不容易大家没有传我们的绯闻了,我不想再引起误会。”
普通同学。
姜余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的确,他们除了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也没别的交集,她可能都记不起他,或许早就忘了。
“行!”他答应得爽快,把手上的杨枝甘露再次递给她,“那你喝了我就听你的。”
禾时知道她拗不过,索性顺着他,只要不再和他有瓜葛,不让那些不正经的苗头生长,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好好学习,再考个首都的好大学。
77路公交到站,禾时和姜余晖一前一后地上车,他们依旧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直到下车的时候,禾时走在前面,他走过去拽了拽她的书包。
禾时回过头:“怎么了?”
姜余晖比她高二十多公分,她看他的时候只能仰着头,流畅而分明的下颌线,愈加清晰。
只见他伸出自己的左手食指,喉结上下滑动:“我受伤了。”
禾时看了看他的手指,伤口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是口子还是有点深。
“怎么弄的?”禾时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你家里有创可贴吗?”
他满脸委屈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去给你买创可贴。等会儿你在你小区门口等我吧。”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姜余晖依旧跟着她。
“你等我就好了。”禾时不让他继续走。
姜余晖没听,寸步不离地跟着:“饿了。”
“你也没吃晚饭?”禾时侧头。
“嗯。好几天没吃了。”
禾时愣了下,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正我还欠你一顿米粉,现在去吗?”
“嗯。”
尽管路途短暂,只隔了一条街,但她仿佛走了很远,思绪也跟着飞得很远。
虽然她强调她和他只是普通同学,但是她心里清楚,他几次帮助她,关系已经超过了普通同学。
算朋友吗?可是又谈不上,哪有朋友无缘无故生气还时不时吵架。
她很怕自己真的多想,可是她没有任何精力和资本,她的生活只能有学习这个关键词。
到了米粉店,姜余晖像熟客一样地点餐:“老板,二两三鲜粉,两碗。”
“旁边有药房,我先去给你买创可贴。”
因为下过雨,天气阴沉沉的,厚厚的乌云堆积在平原上空。
街边梧桐树的叶子还在时不时滴着水,落到地面,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禾时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创可贴,把剩下的递给他:“这些你带回去,你总是受伤,用得着。”
说完扯开创可贴的纸质包装:“手拿出来。”
“我前几天回上海了。”少年伸出手,垂着眼,面色平静。
禾时小心翼翼地给他贴着创可贴,生怕不小心碰到他那条伤口:“你是上海的?”
“我以为你知道呢。”
姜余晖的信息早已经在学校传得滚瓜烂熟,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禾时也知道。
“不知道,没人告诉我。”禾时贴好创可贴,抬眼正好撞见他的视线,她忙躲开眼神,“不过别人告诉我这个做什么?又不会成为考点。”
“……”姜余晖一时语塞,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你不好奇我回去做什么吗?”
“不是陪女朋友吗?”
反正他有女朋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也没必要刻意回避。
话语间,粉已经烫好。
禾时起身去端,却被姜余晖按住了头,她的头小小的,一只手就将她塞回到座位上。
上次见过禾时打配菜,所以他也照着上次的打了很多酸菜,又舀了一叠醋辣子,香菜倒是都没加,因为上次禾时碗里没放香菜。
“你不是不吃辣吗?舀这个干嘛?”
禾时记得上次他还因为自己给他放了点醋辣子生气,所以就随口问了问。
“都是你的。”姜余晖声线板正,将那一小蝶推到她的面前。
明明是很体贴的话,被姜余晖说出来竟然有点儿凶。
她端起碗吹了吹表面的油沫,喝了一口汤:“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都不吃饭吗?”
少年玩味地瞥了她一眼:“你指的,哪一个?”
禾时反应了两秒。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她可能觉得油腻且可笑,但是姜余晖说出来倒是有那个资本。
立德多少女生喜欢他,她也是有目共睹。其中不乏有一些成绩好家境好人也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他那玩弄人的伎俩,比大多数情场老手都更胜一筹。
禾时想了想,目光盯着碗里的粉:“就大家说的那个,球场上帮你拿衣服那个。”
“哦,你还记得她呀。”姜余晖吃了一大口粉,鼓着腮帮子,“怎么样,漂亮不?”
他问得漫不经心,炫耀的意味却是丝毫不减。
禾时的心莫名地抽了下,点了点头:“嗯。”
她只是远远地看了那女孩一眼,娇好的身材,虽然没看清脸,但是大体上也不会差到哪里。
“我们家的基因强大吧?”姜余晖挑了挑眉骨,见禾时没反应过来,补充,“我堂妹。”
“哦。”禾时愣了下。
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赶紧喝了一口汤。
突然陷入沉默,两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空气里充斥的尴尬似乎正在极限拉扯。
终于,禾时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都放学了。”
“路过。”他没有迟疑,回答得干脆。
接着两人再次沉默,埋头吃起粉。
吃完,姜余晖又去扫码付了钱。
“不是说好我付钱吗?”禾时跟着他走在街边。
“这次不算。”少年睨着她,伸出食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帮我贴了这个,扯平了。”
“那个很便宜,才几块钱。”
“你下次请我呗。”
禾时点点头答应,接着问道:“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我一个人住。”他问,“你呢?”
“我家情况很复杂。”禾时想了想,“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一个人住。”
的确,父亲常年在外出差,出差的那段时间,陈玲也从来不会过问她的晚餐,基本都是和陈舒涵两个人点外卖或者是外面吃。
这个家,除了户主是她,其他一切都和她无关。
走到小区楼下,她朝着姜余晖挥挥手:“我上去了,再见。”
刚走两步,又转过身,姜余晖还站在原地,身影被渐渐亮起的路灯拉长:“姜余晖,你下周去上课吗?”
“嗯。”他淡淡地应声。
她转身的瞬间姜余晖也叫住了她:“禾时。”
“嗯?”
他走到她跟前,盯着她那白里透红的小脸,目光诚恳且坚定:
“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