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陈宴便再也没回过宿舍。
他依旧按部就班准时上课,利用空闲时间参加活动、准备法考。一学期忙忙碌碌过去,期末,他再次毫不意外的拿下了专业第一。
然后,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便来临了。
假期伊始,陈宴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家看了一眼。
无人在家。
尽管屋内干干净净,一看便知经常有人打扫,却没有任何长期居住过的痕迹。
陈宴拿出属于自己的那把钥匙,郑重的放在了门口的地毯下。头也不回了离开家后,陈宴回到了出租屋,专心致志准备司法考试。
新学期开学后不久便公布了保研名单,陈宴赫然在列。这让陈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也为新学期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地仿佛不真实一般,毕业、升学、步入研究生新阶段……
转眼,两年就这么过去了。
他的父母仿佛将他遗忘了一般,除了去年过年发了一条短信,尽管是父亲的号码发来的,语气却像极了他的母亲。
那人在短信里用最平常的语气祝他新年快乐,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饭、早睡早起,不管学习多忙多累,都要记得和朋友交流沟通。
陈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如同诵读《圣经》一般念出短信的内容。
当念到“朋友”两个字时,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哪里来的朋友?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人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陈宴打开微信,是周远。
【宴神新年快乐[烟花][烟花]新的一年也请宴神多多指教哟![抱拳][抱拳]】
陈宴看着熟悉的烟花emoji,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半晌,才打字回复道:【新年快乐,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是的,周远成功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尽管和陈宴不是同一个导师,但还是有不少课会在一起上。顺带一提,赵晓飞也考了本校,而且和周远同一个导师。
因为有赵晓飞在,哪怕课上遇见,陈宴也鲜少和他们打招呼。倒是周远会主动朝他招手微笑,傻里傻气的样子像极了漫画册子里的招财猫。
回完周远的消息,陈宴重新打开短信,打字道:【新年快乐,我很好,朋友待我也很好,研究生生活很是快乐】
短信发送成功,却没有回复。
仿佛除了那条短信,再也没有过父母的任何痕迹。
至于家?
陈宴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
他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彻底与那个家分割开来了,却在暑假前夕,意外的碰见了——陈宸。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七月的午后,下课后,他受周远的嘱托到李曼的学校替周远送东西。
至于周远自己,正在办公室给他的导师当免费劳动力。和周远同导师的赵晓飞自然也不可能逃过这一劫,于是陈宴这个前舍友便成了周远唯一的希望。
“送什么?”陈宴本着厘清责任规避风险的原则,敬职敬业的询问要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曼曼托我买的参考书,因为我有XXX旧书网的会员,还能凑单满减,就一起送到我这里了。”
听到是参考书,陈宴大方接过了这个任务:“书在哪儿。”
周远闻言,高兴的跑回办公室,将包装严实的书搬了出来:“多谢!”
陈宴看着面前四四方方一米多高半米多宽的大箱子,眼皮一跳:“她不是快毕业了吗?买这么多书做什么?”
“她不是聘上了附高的英语老师了嘛,”周远自豪又略带害羞的解释道,“她怕开学以后没时间,就提前买了很多参考书提前熟悉一下。”
陈宴听着他的解释,抽了抽嘴角,还是没有说什么。
“哎呀,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食堂!”周远也知道书实在是太多了,不好意思道。
“谢了,不了。她在哪儿等我?”
“我把她宿舍的定位发给你。”周远说着把定位发了过去。
陈宴打开微信一看,那地方他竟然知道。就在政法大学和师范大学之间的操场附近,倒也不远。
陈宴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不消五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提前收到周远信息的李曼早就已经等在宿舍楼门口了,手里还拿着一瓶蜜桃味儿的脉动。看见陈宴远远朝人挥了挥手。
陈宴停了车,将硕大的箱子在宿舍门口放下,刚直起身就被李曼不由分说的塞了一瓶饮料。
“辛苦了,学神!”李曼应该是听周远说起过陈宴的事迹,笑着说道。
陈宴倒也没客气,收下饮料道:“不客气。听说你聘上了附中的英语老师,恭喜。”
李曼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道:“多谢。”
“不过,这样的话就没办法继续兼职家教了吧。”陈宴道。
“对。”李曼点头道,“但是我本来就已经不做家教好久了。”
“你还蛮有先见之明的。”陈宴说。
“不是我不想,是学生突然不上课了。我……”李曼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含糊道,“正好我的精力也有限,就干脆不带任何学生了。”
“不上课了?”陈宴问道,“所有学生都不上课了吗?”
“我只带了陈宸一个。”李曼道。
听到陈宸的名字,陈宴恍惚了一瞬。“是他啊。”
“嗯,我只有他一个学生。”
“他为什么不上课了?”
“他妈妈说是孩子精力有限,转学去了寄宿制学校还在适应中,就把所有补习班都停了。”
“他转学了?”陈宴不可思议道,“什么时候的事?”
李曼惊讶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对不起,我就是有些好奇。他家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差钱的样子。”
“两年前的事了,”李曼颇为怀念的说道,“说起来,陈宸今年也该毕业了。”
陈宴听着,猛地抬起头,恰好看见悬在西天的橙红色太阳。
告别李曼后,陈宴还了共享单车,步行沿着来时的路线回学校。
来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他抄近路横穿了学校操场。那时操场上还没有什么人,许是这会儿赶上了社团活动,又或许单纯只是下课了,操场比他来时要热闹很多,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或说笑打闹,或做热身。
陈宴格格不入的独自穿行其中,路过操场旁边的小树林时,看到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有两个男生正在滑滑板,一个稍矮一些,即使站在滑板上也没有比同伴高出多少。控制滑板的身体略显僵硬,明显还不是很熟练。另一个要稍微高一些,正兢兢业业的扶着同伴,时不时指导一下。
陈宴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走路了。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原来是滑板上的男孩儿摔了。
陈宴猛地抬起头,恰好看见那男孩儿摔进了另一个男孩儿怀里。
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真是有伤风化。
陈宴不屑的冷哼一声,就继续赶路了,脚步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为什么他会觉得滑板上那男孩儿有些面熟?
陈宴干脆停了脚步,转过身看了起来。
摔倒的男孩儿似乎也觉察出两人姿势的不妥,极快从同伴怀里挣出,低头道了一声谢谢。
另一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顶,似乎说了什么,可陈宴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的目光被黏在低着头的男孩儿身上。
如等待审判的死囚犯,死死盯着那人的脸。直到那人抬起头,陈宴的身形一震。
不是陈宸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