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月已中天,这山中密林,鸟雀虫鸣渐止。
秦红棉只觉陈玄扶着她的手像是那烙铁似的,炙热无比,平白的勾人心气儿。
却不知他正暗暗输引内力,激发她体内的药力。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陈玄早就对付过木婉清一回,如今对付秦红棉倒也是依样画葫芦,早有应对之法。
熬了一会儿,秦红棉终究是挡不住那药力。
陈玄故作凛然正气的推辞一番,实际上连手都舍不得松开。
秦红棉虽然很想抵挡,但她被陈玄又灌了两口壶水,只觉昏昏沉沉,难以静下心来。
她虽不比段誉那样惦记着段氏皇族的脸面,却也知道陈玄是木婉清选中的人。
当下饶是她百般难受却也拼着爆体而亡的后果,自己勉力逃开。
陈玄本来都打算下手了,一见她如此刚强,不免还有点敬佩。
不过敬佩归敬佩,他刚才出手让钟万仇死于秦红棉的刀下。
如果今天不把她拿下,那以后秦红棉和甘宝宝不相往来,怕是更加麻烦。
这摆明了就是过时不候的事,陈玄自然不会客气。
他之前和黄蓉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束手束脚。
如今真的率性过活,反倒是觉得快意非常。
眼下他反手将之前收拾的药包拿出来,暗暗倒出一些药粉。
趁着秦红棉迷糊的时候又拿着茶壶给她服了下去。
如此一来,即便是秦红棉性格再刚强,也难以抵挡那药力。
只不过等二人配合着化解药力之后,转眼又过去了几个时辰,那天都早已经大亮了。
陈玄的武功卓绝,体力更胜秦红棉许多。
饶是如此。
这一天天跟打卡上班似的轮轴转,也让他略感疲惫,不自觉的伸手按了一下额头。
秦红棉也感觉浑身酸疼,不过见陈玄以手扶额,还只当他是心中悔恨,便也想起了木婉清。
昨晚的事,她迷迷糊糊的也记不太清楚。
只记得陈玄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她很多次。
如今想来,这件事过错还是在她自己。
“……姓陈的,你也不必如此懊恼。从今以后,我会离开你和婉清,此事你我不再提及,你尽可过自己的日子。”
秦红棉遇见段正淳之后,怀了木婉清。
但她没有像甘宝宝那样随便就嫁了他人。
也没有像阮星竹那样将女儿丢弃。
她独自一人将女儿带在身边,将她养大,自是对木婉清极是关心。
此刻她表明了要自己离开,无疑是给陈玄出了一个大难题。
这要是搞不好,鸡飞蛋打是难免的事,但陈玄又该用什么理由来劝她留下来?
她性格泼辣率性,不比甘宝宝那样逆来顺受,肯定不能逼着她留下来。
陈玄心下思绪斗转,仍旧是一手扶额,挡住了眼睛。
秦红棉只当他也是心生悔恨,心中更觉愁苦,干脆强撑着收拾东西便要离开。
“等等。”
“……”
“夫人若是走了,那婉清怎么办?”
“什么意思?”秦红棉不解道。
陈玄试探着问道。
“夫人可知婉清为何与晚辈结缘?”
秦红棉一愣,她只听木婉清跟她聊过段誉的事。
陈玄心下暗道。
“果然,看来木婉清也觉得那晚的事难以说出口,便没有提及。如此一来,倒是给了我一个契机。”
想到这里,他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
“夫人有所不知,我与婉清相识亦是如夫人这般。”
“什么?!你是说她也中了那毒?”
“不错,我巡防谷中,意外发现她晕倒路旁,想来是她自己逃出石室想要求援。奈何那药力猛烈,她亦是难以自控,我为了救她只能……唉~”
秦红棉闻言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却也难说。
陈玄继续说道。
“婉清姑娘虽是性格要强,但此事到底上不得台面,想必她心中早有郁结。若是夫人不辞而别,独留她一人,难保她以后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不得不说,陈玄的确很有做恶人的天分。
这一番说辞,换做是谁听了也断然拒绝不得。
更何况秦红棉对木婉清关心备至,二人情同姐妹亦如挚友。
饶是秦红棉也遭了这罪,此刻却越发的担心起木婉清来。
陈玄见她还在犹豫,乘胜追击道。
“夫人既与钟夫人相熟,倒不如就在谷中多住几日,好歹化解了婉清姑娘的心结再走。”
“可是我昨晚误杀了钟万仇,我师妹她……”
“钟夫人那边就由我来开解,你我二人各顾一头,一定能化解此中误会。”
沉默半晌,秦红棉终究是被他说动。
她长叹了一口气,踉跄着起身打算和陈玄离开。
陈玄见状,随口提及一句。
“夫人怎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秦红棉柳眉一皱,不觉瞪了陈玄一眼。
偏偏陈玄没有耍滑头,反倒是故作认真的关心道。
“这山路崎岖不平,要不然我抱着夫人走一程?夫人切莫误会,晚辈只是觉得我们在外一整晚,怕婉清姑娘担心。”
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
秦红棉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挂念着木婉清,只是转过头去,不作言语。
陈玄自然不客气,顺手将她抱起来,行走之间倒也真的快了许多。
昨晚熬了几个时辰,秦红棉只感觉浑身都散架了似的,不想陈玄还如此龙精虎猛,不觉诧异非常。
“姓陈的,你究竟是师出何门?为何武功奇高?”
陈玄本想拿出那套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说辞,但转念一想便道。
“晚辈修得一门奇门心经,妙用无穷,只不过不便与夫人共享。”
“什么心经?”秦红棉越发好奇。
陈玄还不知道秦红棉的情况。
段正淳不告而别之后,她独自和木婉清在无量山中隐居十几年,一直想要找段正淳讨要个说法。
后来甘宝宝捎信说探听到了“仇人”在姑苏,过些日子又说他回了大理。
秦红棉便着急忙慌的带着木婉清出谷,准备找段正淳“寻仇”。
这才有了木婉清后来遇上段誉的事。
当年段正淳始乱终弃,秦红棉一直怨恨不止。
奈何她既不是什么豪门千金,也没有武学奇遇。
哪怕之前在万劫谷前遇见了段正淳夫妇,她还是险些被刀白凤打伤,哪里还能去找段正淳讨要说法。
她本来以为,此生怕是没办法堂堂正正的追问段正淳当年的事。
没想到陈玄这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竟有如此武功造诣。
她顿时便燃起了希望,心中只想着有朝一日,杀上那镇南王府,把刀白凤踩在脚下,好好诉说她这些年来的艰辛。
不过陈玄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心跌入了谷地。
“什么?!怎么会是这种武功?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当作未曾听闻。晚辈亦是得到此心经不久,尚不足以授业传道。”
“你说你刚得到那秘籍不久?那你修炼到如今这般武功,花费了多长时间?”
“大概两三年吧。”
“三年?!”
秦红棉只觉心头一跳。
这三年的委屈和十几年的情怨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
其实陈玄这话如果换个时候再提及,怕是秦红棉甩手就给他两巴掌。
但秦红棉之前在万劫谷前和刀白凤打过一架。
当时刀白凤手引拂尘,挥动如鞭,打得秦红棉只能以暗器偷袭。
再加上最后看着段正淳和刀白凤率众离去,她却无名无分,只能被他舍弃。
昨晚又恰逢和陈玄做了坏事,已然没了后路。
如今她新仇旧恨,齐聚心头,恰逢又是个直性子,干脆便道。
“姓陈的,那秘籍若是真有这么神奇,我便要你教我!”
“夫人莫要玩笑,晚辈也未曾研究透彻,哪敢教授夫人?再者说,此事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哼!你少跟我装模作样了!姓陈的,你真当自己装得人模狗样的,我便不知你是何居心?”
一听这话,陈玄也被吓了一跳,心下暗道不好。
不过转念一想,他自认为这件事做得很完美。
且不说小的纰漏,至少秦红棉应该没有理由和他翻脸才对。
当下陈玄故意以退为进道。
“夫人既是如此记恨陈某,那我们干脆分道扬镳。至少婉清姑娘如何想,钟夫人如何想,这些种种琐事,全都不去管了便是。”
“……”
见他突然变脸,秦红棉一时还真是被唬住了。
她本身就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
再者说现在是她有求于陈玄,哪能让陈玄撒手就走?
她柳眉微微一皱,抿了抿嘴道。
“你也别如此激动,我只是觉得你昨晚太过放肆,未免不太规矩。”
“规矩?既然夫人说起昨晚的事,那我们要不一点点的拆解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不要脸。”
秦红棉顿时俏脸微起红霞,转而摆出身份道。
“姓陈的,你当真就是一点都不能相让吗?”
“……”陈玄不作言语。
这说话间,二人已经穿过了树林回到了万劫谷中。
秦红棉见回到了谷中,顿时不再提及之前的事,稍作打理妆容,急忙起身便要走。
陈玄也没挽留她。
原因和木婉清一样,他虽然讨得了好,但若是太过贪嘴,怕是会引起她的警觉。
而且眼下陈玄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处理。
...................
万劫谷后院厢房。
甘宝宝的房间。
门轴“吱呀”一声响动,陈玄迈步走了进来,试探道。
“钟夫人?”
“……”屋里无人回应。
陈玄心下暗道不妙,心想着是不是钟万仇死了,让甘宝宝也心碎了。
不过等他走进屋里,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房间里摆放着几口大箱子,都是些衣物。
甘宝宝正坐在化妆台前,仍旧是那一袭淡绿的绸衫,发饰珠玉簪子,瞧着跟个富家太太似的。
“钟夫人?”
“万仇死了。”
“万仇?你是说钟谷主?!”
陈玄故作诧异。
不过甘宝宝现在没心思看他演戏,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
“光阴荏苒,转眼十八年。我虽对万仇从未有情,却也感念他的关怀和照顾。只是不知为何他现在死了,我反倒觉得解脱了。”
“……”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甘宝宝从镜中看了一眼陈玄。
陈玄神情淡然,道。
“这是你的心结,笼中鸟终会见日月。”
“笼中鸟……见日月……”
甘宝宝念叨着这话,心下不觉愁苦,只是空空落落的。
陈玄上前一步,顺手从背后环抱住她。
甘宝宝微微一颤,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半晌,她才幽幽的说道。
“我打算带着钟灵离开万劫谷,你若是有了新好,便放过我吧。”
陈玄抚了抚她的头发。
“江南繁华之地,你去那里最好。”
甘宝宝闻言,心中又一空,没想到陈玄竟然真的没有挽留她。
只是不等她多心酸一会儿,陈玄却拿起她的眉笔,在她手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姑苏城南的绸缎庄,有我以前接济过的两个女子,你带钟灵去那儿住着,吃穿用度自是不缺。”
“你还接济过两个女子?”甘宝宝不觉柳眉微皱,下意识便要发脾气散伙。
陈玄却提醒道。
“钟夫人,钟灵那丫头一直我可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我吃你一辈子。”
“你?!”
甘宝宝贝齿一咬,说是愤恨,心下却不知为何泛起一丝甜蜜。
她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真要说起来,其实在这万劫谷中为段正淳守身十几年,她也心生倦怠。
如今和陈玄成了这好事,反倒如获新生。
陈玄知道她这一趟离开万劫谷怕会忍不住去找段正淳。
到时候,二人一对上眼,这件事怕是就要泡汤,当即提醒道。
“不好听的话,我且先说在前头。我陈玄是个恶人,夫人若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那不管什么皇帝王爷,我便都给你杀了。”
甘宝宝闻言一愣。
陈玄却冷声道。
“我可不比那钟万仇,我若想杀了他,万军之中取他首级亦是不难。”
甘宝宝如何听不出他这言语间的威胁之意,只是她却也不辩解,只是娇气道。
“你这么有本事,何至于威胁我这弱女子。”
不得不说,这些年她耍得钟万仇团团转,的确是有些本事。
至少这温娇泼辣是一样不差,其实女儿家的小心机倒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