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李老二捂着手恨恨的说。
只可惜他那充满怨恨的眼神落在楚留香身上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朝他动手来的实在。
另一边的赵铁柱认出这是个点子很硬的江湖人,便捂着手腕想悄悄离去。不料那白衣人慢悠悠的道:“钱还没要到,这么能就这样走了?”
赵铁柱迈步的脚一僵,赔笑到:“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留香将掉在地上的钱袋拾起,掂了掂分量,闻言反问道:“误会,有什么误会?”
一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意收起,楚留香看着赵铁柱,那双浓而长的双眉下,眼睛里也充满了一种冷酷的审视。
赵铁柱被看的心里一慌,一旁的李老二却是一把推开他,“好好好,你功夫高,我们惹不起。但我娘如今身体病症急需抓药治病,还望您今天大人有大量,将那五十两银子还给我,给我们一家留条活路。”
李老二姿态放的挺低,但话里话外,却是指责楚留香恃强凌弱,要逼死她们一家。
果然,众人一听,对着楚留香就是一顿指指点点,有人说他不了解事情的始末,有人说人长的俊没想到心肝是黑的,还有人说他为了五十两银子当街抢劫,说着说着,最后竟然歪到了楚留香就是那女人的姘头。
谢窈听不下去了,她站了出来,大声的反驳: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没有成亲,也没有偷过他们的钱。
这都是污蔑!
……”
但她的自白就好像大浪里的一叶扁舟,没一会儿就被淹没在浪潮下。
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前者,没人相信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女人能有如此巨款,加上她在一些地方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心虚的表现吗?
什么,你说这是靠赌钱赌来的?
你糊弄鬼呢!
他们一一反驳了她的辩白,认定了这都是她想要逃脱罪责说出的谎言。
“你,你们……”那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眼眶里含着一汪泪泉,泫然欲泣。
见楚留香一时没有说话,赵铁柱又扮起和事佬的角色。
“这位公子,刚刚我大哥也是一时情急才动了手,这都是误会,如今误会解开,还请公子归还那五十两银子,毕竟老人家治病实在等不得。”
李老二见他沉默,更以为自己拿捏住了。
年轻人嘛,没离开门派的时候个个都幻想着自己能行侠仗义,快意江湖,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大事业后,再退出江湖,留下种种传奇。
可是等他们出了宗门后才发现,这个世界远不止非黑即白这么简单。
而对付这种年轻人,李老二有经验。
于是他走向前去,趁着他还在质疑自己的时候,直接伸出手想把“妻子”扯到自己身边。
“啪!”
还没碰上,李老二的手背便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拍,痛的他立马缩回来。再一看,那白衣公子不知何时又挡在了那女人面前。
接二连三被伤到同一只手,饶是一直顾忌着白衣人的武功,李老二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气红了脸,“你做什么,做丈夫的想带妻子回家你也要管吗?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了!”
楚留香长叹一声,“丈夫想带走自己的妻子,我的确是管不着的。”
“那你……”
“但若是一个男人想要带走一个不是他妻子的女人,那我就管定了!”楚留香高声道。
看得围观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什么叫不是他妻子,你的意思是我冒充她丈夫吗?”李老二跳脚,“还是你看上了这贱人的姿色,同她合起伙来诓我?好啊,我不就出门了半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得找男……唔!”
李老二发出一声痛呼,他捂住嘴巴,有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很快聚起一个小血洼。
他惊惧得看向自己的掌心,里面有一颗牙齿,已被齐根打断。
他又惊又怒,同时又不受控制涌出一股后怕。一抬头,就看见那白衣男子正看着他,他给人的感觉仍是有些放松、好接近的,只是他的一双眼,反倒带着一丝冷酷味儿。
“做人做事,还是嘴上留点德的好。”而后,楚留香又轻飘飘地看了眼楞在那里的赵铁柱。
赵铁柱被他这一眼看的下意识捂住嘴巴,唯恐自己像李老二一样被打掉牙齿。
楚留香继续道:“你说你是她的丈夫,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叫刘艳。”李老二恨恨,但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武力,不情愿的话从漏风的门牙里挤出来。
“你的母亲患了什么病?”
“我……”
“请的是哪里大夫?”
“抓的什么药?”
“治的是痛风还是消炎?”
“里面需要那些药材?”
“每种药材各需多少钱?”
在楚留香一连串的追问下,最初还能答得出来的李老二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恐慌之色,眼看事情就要露馅,赵铁柱硬着头皮为他遮掩。
“这……请的是本地的大夫,我们兄弟俩都是大老粗,哪能记得清那一连串的病名,好在大夫心地好,写了一张单子,让我们按着单子抓药就行了。”说完,他往自己衣服掏去,口袋翻空了也没找到单子。
“哎,单子呢?刚刚还在口袋里,估计是出门急放家里了,公子你看这……”
赵铁柱为难得看向楚留香。
“看样子的确是我误会你们了。”楚留香像是打消了疑虑,叹息一声,又将身后的谢窈拉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们快点把药抓了吧,一家人宜解不宜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回去后你也劝劝你大哥。”
被拉出来谢窈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像完全没料到刚刚还站在她这边的人转眼就把她给卖了。
“哎哎,这位公子教训的是。”赵铁柱连忙点头哈腰。
“还有一一”楚留香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旁边满嘴血的李老二,他手里还握着那颗打断的牙齿,满脸的不服气。
赵铁柱心领神会,赶忙拉住一旁的李老二,“您说。”
“记住了,以后留点口德。”再次强调。
“是是是。”赵铁柱一边给李老二使了个眼神,一边拉着他的手。
楚留香这理所当然的作派,李老二自然又是狠狠记了一笔,想着哪天定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但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老二只能用他那缺了牙、漏了风的嘴含含糊糊地回答:“公子说的是。”
“嗯。”楚留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公子一一”赵铁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留香不耐烦,“还有事?”
“这,这个……”他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楚留香手里的钱袋子,搓搓手。
“哦,这个啊。”楚留香掂了掂,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将钱袋之间抛了过去。
“下次记得藏好了。”
赵铁柱手忙脚乱地接住,先是掂了掂又将钱袋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堆白花花的银两。李老二凑过来,拿了一个用牙齿咬开,断口处一片银白。
是真的!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直到这真金白银切切实实握到了手里,两人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脑海里不可控制地幻想起将起将来该如何花掉这一笔巨款。
对了,还有那个会赌的女人。
就在他们心里算计着小九九的时候,没看到眼前的白衣公子,对着他们微不可查得笑了一下。
“好好数一数,看看你夫人吴艳偷拿的银钱是不是都在这里,有没有漏掉的?”
拿着白花花银子的两人哪里还有空去听清他的话,只含含糊糊的回道:“没有……没有,都在呢,谢谢公子。”
“没少就好……”楚留香笑着,下一刻话音一转,“就是不知回去之后,你要如何处置你妻子张氏,总该给她娘家一个交代吧。”
正在数钱的赵铁柱心里一个咯噔,掐了掐旁边的李老二,让他注意点。
李老二强行将眼珠子从那五十两银子上撕开,听到这话后,立刻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
“交代,她张家还想要什么交代?”他指着一边的谢窈愤怒的说:“这贱……这女人还偷了我们家五十两银子,我没找她们给我一个交代就不错了。”
“是吗,但你还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凭什么,这贱……”
楚留香已不想在听他满口脏话,他高声道:“就凭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居然能有三种不同的姓氏!”
这声音用了几分内力,听得人好似就在耳畔环绕一样。
刚刚还在大声谴责自己那偷盗的妻子的李老二,好似被人一把扯掉了遮羞布,又一拳砸在了脸上。
“一个丈夫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妻子,但他绝不会连自己妻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楚留香的嘴角还带着笑,但望向他们的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反倒是有些冷酷。
他毫不留情戳破了他们那拙劣的、肮脏的的骗局。
“你们当街抢夺她的财物,污蔑她的清白,甚至还诋毁她的家人,这难道不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赵铁柱和李老二脸色一白,更别提刚刚还在为兄弟俩说道,少不得跟着一起诋毁人家姑娘的人也哑了火,不做声了。
“公子饶命,是我们见她一个女人又赢了这么多银子,这才……这才一时昏了头……”
“都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求公子放我们一马,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伴随着求饶声一起的,是一连串“啪啪啪”的自扇耳光的声音,他们又是跪地求饶,又对着谢窈磕头认罪,只希望那一身白衣的公子能放过他们。
可他们求了好一会儿,被他们陷害的那个姑娘不仅没有为他们说情,一边受了他们的大礼,一边还抱胸静静的看着他们,哪怕围观群众也开始悄悄劝着,就是一个字不说。
他们无法,只得又求起了楚留香。
直到脸颊两边红了,肿了,楚留香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制裁你们的权利,这些还是交给当地官府来处理的好,由他们来定夺再合适不过了。”
官府?
把脸都扇肿了的两人完全没想到,这个明显是武林世家出身的男人居然扬言要把他们交给官府。
那我们刚才在干嘛?
耍猴吗。
“是是……”可他们不敢妄言,对着楚留香纳头就拜,拜到一半,两人低头视线交汇,畏缩的眼神直接被狠辣所代替。
他们猛的一翻衣袖,从里面掏出一把剔骨尖刀,站起来就朝着离得最近的谢窈冲去。
可他们动作快,楚留香的动作更快。只见眼前一片白色闪过,试图挟持人质的两人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从空中倒飞出去,然后重重得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如同被大浪拍打在沙滩上的两条咸鱼。
楚留香转过身,对着谢窈微微一笑,将手里失而复得的五十两银子物归原主。
“姑娘,下次记得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