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的鼻子不通气,所以很少能闻见味道,他看见荣仅这样凑近的动作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反而很熟悉。
如果不是怕失礼,他倒是很想和荣仅一样,凑到别人面前去闻闻味道。
荣仅好像还不能确定心中所想,几乎已经贴上了他的衣衫,又用力嗅了嗅,不知道嗅出了什么,眉头紧皱。
他垂头思索了一会,终于直起腰来再次看着楚留香,面上笑意融融,仿佛春日暖风,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问这个身带花香的公子为何在这里,而是问他的目的,谁会相信他只为钱来?
楚留香道:“我是不缺钱,但我想找事做,有荣老板这么阔绰的主子我自然求之不得。”
荣仅不再多问,在椅子上舒服地坐下来,道:“既然你愿意,那就留下吧。”
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消磨了。
“这几天我还未见有人像你一样,不高不矮,生得又英俊,还很会说话,只要你机灵一些,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钱我一样会付的,而且更多。”
“还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楚留香仍然笑着,一双眼睛定定着看荣仅,好像荣仅身上突然开出了花。
就在荣仅以为他会说实话的时候,听他说道:“在下刘向,仰慕荣老板已久了,荣老板是我们大明的第一富商,不知我何时也能这么有钱啊。”
“刘向?”荣仅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又深了些,缓缓点头,“真是个……平凡的名字。”
他的双眼微眯,本来显得多情的桃花眼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在楚留香的脸上打量,眉梢眼角一挑,仿佛下一句都能说出什么情话来。
不得不承认,楚留香纵然没有比自己英俊多少,却的确是会惹女人喜欢的男人,难怪风流之名传遍江湖。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楚留香也这么想。
荣仅家中虽没有妻妾,红颜知己又可曾少呢?没有女人会轻易放过这种男人,他简直集齐了所有女人会喜欢的优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不会把那些人娶回家。
话锋一转,荣仅道:“既然如此,你就跟在我身边,记住要寸步不离,你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要每次等着我指派才做。”
楚留香恭顺道:“是。”
他如自己所想留在了荣仅身边,总算是一件好事,这一路上楚留香倒了很多次霉。
离下一次倒霉也不是太远。
荣仅带着楚留香走出去,追命又一次赶了回来。
他今日连喝酒都不得清净,抓着荣仅就往外走:“有人找你,我陪你一起,任他什么来头都别想在我追三爷眼底下动一下。”
想到今日来过的三个神水宫女子,荣仅失笑一瞬,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楚留香。
神水宫的人和楚留香同时到了这里,他们直接是不是也有一种关系?
楚留香道:“追三爷,我陪荣老板去吧。”
“你?”追命回过头来,仔细看了楚留香一眼,他不认识这个人是谁。
而身为天下间排得上前三的轻功高手,就算楚留香有意隐藏,他也瞧得出楚留香的脚下轻功不会弱于自己。
这样的高手究竟是敌是友,他们还不能确定。
所以才要看个究竟!
“我可以把人交给你,不过我话说在前,你一定要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否则,你就算长了翅膀,也绝飞不出六扇门的大牢……”
荣仅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押送在路上的黄金,护送的生怕丢了,想抢的数不胜数。
楚留香沉默片刻,展颜微笑道:“好。”
他心中在想:四大名捕真的能抓得住自己?细细想来,他并无完全的把握,无情的暗器,追命的轻功,铁手的内力,冷血的剑,无一不是冠绝武林。
荣仅有这四位名捕同时保护,此刻江湖上没有人比他更安全。
走出客栈。
一辆骡马号租借的寻常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车上的人身份特别,所以才用最普通的马车,很明显车上的人不想引人注意。
荣仅瞧了瞧车厢,脚步还未走近,马车上旋即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温润,直接道:“令弟和你的关系如何?为什么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来是你。”荣仅想掀开马车的竹帘,手在摸到竹帘时又一顿,还是收了回去。
他其实并不想见到这个人。
“难怪现在到处都有人找我,是你把荣休和我的关系告诉了六扇门?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他只对你说过。”
无争山庄少主,原随云。
这个天纵奇才的世家子弟,博学多识,精通音律,对阴阳术数,机关阵法,暗器兵器都极有造诣。
无疑他是个天才,人人都说他淡泊名利,惊才艳艳,人人却都要叹一声可惜……
可惜这样一个天妒之才,他是个天生的瞎子。
连上天都觉得他太过完美,要拿走他的眼睛,让他有所残缺,才像一个尘世凡人。
一个天生残缺的瞎子却练就了一身可怕的武功。
这本来是能让所有习武之人惭愧的成就,但就因为他是个瞎子,别人提起他来总是惋惜比佩服要多。
荣仅十五岁的时候和他交手未能分出胜负,又被纠缠不休,才编出那么一个叫“荣休”的名字,起初只为了摆脱原随云这个麻烦。
谁知十几年后麻烦更多。
“纠缠这么久,你还是记着少年时候交手的人,他有再高的武功,对我也是服服帖帖的,你就算赢他有什么意思?武功高也不一定是赢家。”
荣仅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袖口,把银丝绣花的华贵衣袖也整理得服服帖帖。
他慢悠悠道:“所谓长兄如父,就因为与人动手闯出祸来,我让他以后不能出现在江湖上,难道他还会不听我的话吗?”
“如此而已?”温润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高昂,仿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马车之上,原随云闭目养神,突然间眉头紧锁,一股说不出的郁气直冲胸口。
“他空有武功,竟如此销声匿迹……”
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感。
潜龙藏于渊中,纵有天大的本事,何处施为?
原随云从宽袍大袖之中拿出一件精致的银环铃铛,这铃铛被保养得很好,十几年前的东西依然如新。原随云看着手中银铃,出神半晌,幽幽地一叹。
他把银铃一晃,发出泉水般清脆之音。
荣仅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几乎已笑不出来了,十三年前那日在无争山庄外发生的事,清清楚楚的显现在眼前。
银铃与花满楼手中那个一模一样,本是一对。
花满楼那个是他所赠,原随云手中的,就是不问自取了,被人抢了东西,荣仅想到这里怎么愉快得起来。
荣仅淡声道:“四大名捕找你问话,你告诉他们也没什么,我家荣休的事自有我这个兄长来管,还请公子明白,他不是江湖人。”
原随云道:“不是江湖中人,何必苦修武功?”
“你不会懂得,空有傲世之学却无处可用是何等苦闷,你不会武功,江湖人都知道你的名字,身负绝学的那一个反而默默无名。你不觉得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有些残忍吗?”
荣仅知道他天生目盲,自然会有些苦闷,此刻却才发现,他对于眼盲的残缺,似乎更为不能实践心中抱负而痛苦至今。
原随云淡泊豁达,温文儒雅,江湖上谁人不知,看来只要是人总会有苦闷的。
但原随云又不像是会伤春悲秋的那种人。
荣仅柔和了语气,道:“谁说江湖人才能练武,打打杀杀绝非好事,原公子出身大家,何必求赫赫扬名,在下本业不想卷入江湖事,身不由己罢了。”
马车的竹帘还是没有打开。
原随云似乎也没有见到荣仅的意思,沉默片刻,笑了笑道:“看来你在怪我将消息透漏给无情,在下专为此而来向荣老板道歉。”
“不必道歉,我知道你目的不在我。”荣仅在马车前拱手,“在下告辞,也请原公子恕我不送你了。”
隔着竹帘,原随云隐约看到锦衣的贵公子转身而去的背影。
荣仅,荣休……
十三年毫无消息,也许只是太会藏了。
原随云忽然轻声咳嗽,马车中还有一位沉默的少年剑客,忙把准备好的温水递到他嘴边。
丁枫从小跟随在原随云身边,深知原随云心中的症结,问道:“公子既然找荣休,为什么不留住他,这些年都没有荣休的消息,恐怕只有他哥哥才知道他的下落。”
“留住他有什么用。”原随云一晃手中银铃,清脆的铃声极是悦耳,他闭上眼睛,把十三年前的战利品收了起来。
“我又不着急,何况六扇门那几位还在。”
荣休,这个被人遗忘的名字,如今已经成了各路人物都会提起的大名人,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都要去找荣休。
仿佛一股风潮,顷刻席卷了整个武林。
连路边吃茶的镖师闲下来都要聊两句:“知道荣休吗?那个大明第一富商的亲弟弟,听说最近好多大人物都再找他。”
“那可不,他哥都被四大名捕请到那南宋的神侯府去了!武林定有大事发生!”
“一定是四大名捕先找到人。”
“不对,我看是傅相爷,听说他早就派了人出去。”
荣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已经不重要,他会不会被找到,会被谁先找到,已经成了很多江湖人关心的头等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申请上榜,想不到还是很冷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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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节奏到这里是慢了点,后面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