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前辈真是大生意人，想不到真的亲自来找在下，不过事已至此，前辈该知道此行枉然才是。”

荣仅开门见山，把话说得很明白。

霍休与他相对而坐，仍然笑意满盈，好像没听见，客气道：“荣老板不要急着拒绝，老夫这么有诚意，为何不考虑一下？”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果用你做人质，你会不会帮老夫这个忙？”

“我是倒是愿意帮……”荣仅好像没听出威胁，给自己倒着茶，随意道。

“不过外面那些要你命的人又不在乎我的死活，就是觉得和你见面有些危险，所以我才把地方定在这里。”

霍休抚须冷笑道：“你这个年轻人的确狡猾，既然无话可谈，你何必又来，老夫这么大年纪也是快死的人了，但你以为你就不危险？”

荣仅挑眉道：“还好还好……只不过想看看青衣楼主到底是什么人而已。”

霍休没从他脸上看到半点忐忑害怕，不知道他是无知胆大，还是真的胸有成竹，竟然觉得有几分自信霸道的宗师气度。

此人能与魔教合作倒不意外，但他敢这么嚣张也真是离谱。

霍休天下首富给人的印象是个祥和的老人，然而对方已经知道他是青衣楼这个最大杀手组织的主人，还能想不到他的手段？

“北元蒙古那边也有一个魔教，听说和你们同宗同源，都是从波斯圣火教而来，传承了绝世武功，天下也不止你们一个魔教。”

荣仅依旧是笑容开朗，温和道：“霍前辈说的是明教？”

霍休道：“从波斯到中原来，西方魔教分出一个明教，他们还带走了乾坤大挪移心法，这种武功的厉害天下人都知道，西方魔教也未必胜得了明教。”

荣仅虽然无意和这位行将就木之人谈论太多，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他对魔教的历史由来还是兴趣盎然的，不介意多谈一些。

“不错，这种武功的确厉害，但西方魔教也有《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日月神教那边还有《葵花宝典》呢，谈武功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聚众打架。”

霍休道：“难道你就不怕吗？收拾不了魔教，还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荣仅的眼角瞟他一眼，道：“笑话，明教这么听你的话，你还用得着来求我？霍休，你今天来了，想活着回去已经很难，我还以为你不会冒险露面，没想到真是要财不要命。”

“就凭你？”霍休冷笑，他早打听过荣仅的底细。

这个人在哪里都有势，背景强大，人脉广泛，可惜就是精力在其它地方用得太多，自己不会武功，只能收买了钟四平那个暗器高手来做保镖。

霍休看荣仅还是四平八稳地坐着，招手让两个手下逼近，自己也如狐狸逼近猎物，一步步走近，道：“荣老板，你真这么不怕死？”

荣仅道：“我怕，不过我才二十几岁，还远得很，霍前辈这么大年纪，更该考虑这个问题才是！”

还没有说到最后一个字，两个手下都惊骇地瞪大眼睛，看到坐在那里的人突然仿佛猛虎扑食，瞬间腾空而起。

桌上有专给贵客准备的擦手丝巾，在茶水中浸湿，转动手腕一扭，就是韧性十足又具威力的武器。

左右两点，白丝巾上染了粉红色的血迹，艳若桃花。

青衣楼两个杀手的咽喉已经被打碎，然而在表面看来只是浅浅出血。

两具尸体倒下去，荣仅也翻过桌子到了霍休面前，丝巾堪比飞出的利箭，准确而快速地点向他眉心。

这个杀手头子掌管青衣楼，自己却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两个挑选出来的护卫被一招而杀，几乎让他整个人都懵了，但六十多岁的老人，反应之快也实在令人佩服。

可惜他的退路已封，荣仅扔出丝巾打他额头，早知道他会向左边更宽敞的方向躲，脚尖挑起筷子到空中，横劈一脚踢出。

一根筷子直接贯穿了霍休的咽喉，钉入背后的墙中，扰乱了视线的丝巾才慢慢飘下，露出那双不死瞑目的眼睛。

荣仅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当然就查得到他的行动轨迹，否则不会如此贸然出手。

霍休的武功也许不错，但他太惜命，太久没有动手了。

丝巾扰乱视线这么简单的伎俩都忘了怎么对付，被一招杀死不算太冤枉，杀手唯一的结局就是被要杀的人杀死，古来如此。

荣仅喃喃道：“霍休，你知道在江南一手遮天的孙玉伯为什么会销声匿迹吗，十二飞鹏堡又是怎么消失的？”

“他们哪一个都不比你青衣楼的势力小，非死于外敌，而亡于内斗。”

荣仅另外拿起一块丝巾缠在手上，不让自己的手被弄脏，才帮霍休合上双眼，再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扔下丝巾。

“我不喜欢杀人，又偏偏要我动手，真是麻烦。”

看着一桌子好菜，大部分都溅了茶水和血迹，他扯了根干净的鸡腿吃了几口，叹气道：“明知道这桌菜没人吃，每次谈生意都不得不做，实在很浪费。”

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这时候推门进来，门口守着的青衣楼杀手早已经躺在地上，只有一道细长蜿蜒的伤口绕了脖颈一圈，一看就是软剑所杀。

“公子，青衣楼的人都处理完了。”

荣仅回头看他，笑道：“那就没什么事了，你不会怪我又让你动手杀人吧？”

“杀该死的人不算做老本行。”年轻人神色淡漠，把软剑缠回腰带里。

孟星魂伪装起来特别到位，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就完全就像个店小二，相貌不丑也不太英俊，到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谁能想到他曾经是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可江湖人连他的真正名字都不知道。

荣仅道：“整个魔教只有你和小白凤知道我的身份，我能信的就是你们两个人了。”

小孟摇摇头，轻松道：“我能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多亏公子你肯收容，内人小蝶一直想见见恩公，可惜不太方便。”

孟星魂暗含感激地看他，荣仅天天锦衣玉食的命，吃个鸡腿还这么投入，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道：“小蝶现在做菜已经很不错了。”

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一直都是中原一点红，是因为那个人太高调，完全不像杀手的作风。

孟星魂曾经是个真正的杀手，只杀人，从不留痕迹，更不计较什么光明磊落，不会搞得他的大名人尽皆知。

如果不是厌倦了杀戮的生活，还爱上孙玉伯的女儿，一心一意要退出江湖和妻子隐居，荣仅还真难说动他加入魔教，帮自己除了老伯和飞鹏堡的势力。

荣仅叹道：“都是护教天王，花白凤忙得不可开交，你连面都不用露，我也不麻烦你太多了。”

孟星魂笑道：“公子哪里话，直到现在我做的任务都没什么意思，我还想多做些别的。”

荣仅道：“有意思的倒是有，只不过……林仙儿那个小姑娘，我怕你也有些受不了。”

孟星魂以前跟着养大自己的人被当做杀人工具，怎么都摆脱不了，现在进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反而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主动去找任务做。

想起以前的日子，他微微嗤笑。

“那，还是算了吧。”

桌上留了一套提前准备的衣服。

从这间密室可以通到隔壁的一家客栈，荣仅要全身而退很容易。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青衣楼的据点，不然霍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来，只不过他还不知道，在他来的前一天，这里就成了荣仅的地方。

客栈中密道的出口在房内床榻下，这间房当然没有住客，特意留空。

荣仅知道自己来的时候有很多眼睛盯着，为免节外生枝，他现在只能选择谨慎忍耐一些。

他向来是能张扬就绝不收敛的人。

该收敛的时候，更谨慎百倍。

走到密道出口的门前，荣仅已经换了身衣服，正要推门而出。

幸好他提前听了听动静，耳朵贴在门上，竟然隐约听见像是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外面。

“到底谁在这地方挡我的路。”

荣仅叹口气，看自己身上完好无损的衣服，无奈地从衣摆撕下来一片绣锦，蒙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就算不在乎衣服的价钱，也在乎一身完好的衣服上缺一块。

荣仅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出来。

一个女孩子就坐在暗门旁边的椅子上，但是被人绑了手脚，连哑穴也点了，不能说话，从喉咙发出些挣扎的声音。

不过这少女长得实在明艳美丽。

身边的墙壁突然转开一扇门，有人走了进来，少女想不到还有这种情形，在看到蒙面的荣仅后瞪大了秋水美目。

不知是敌是友，少女没有表现出求助的意思，小心地僵坐着。

可能她觉得这样未免显得过于胆小怕事，在犹豫了片刻后，她挺直了身体，仰起头狠狠地瞪向荣仅。

四目相对，少女怔了一会，紧张狂跳的心口慢慢平静，又冲他眨了眨眼睛。

这女孩子好像认为荣仅是个路见不平的好人，似乎在示意让他解开自己的穴道。

虽然蒙着面，但对着那双目光温柔的漂亮眼睛，分明一丝一毫的恶意都没有，甚至带了几分关切，谁能觉得他是个坏人，少女宁愿寄希望于他能救了自己。

荣仅蹲下来，显得更加关心少女的处境，柔声问道：“你是郭大侠家的千金？为何会被困在这里？”

这个女孩子很有名，所以荣仅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了，大侠郭靖与丐帮帮主黄蓉的女儿，郭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