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逊教学的地方就是自己山洞前的一片空地。
日头之下，无遮无拦。
张无忌背着阳光，苦哈哈地扎着马步，见书言言来了只面上一喜，却是不敢招呼，更不敢动。
谢逊提溜着书言言就走到一片树荫下。
那里只有一个大树墩，旁边还斜插着屠龙刀。
他将书言言放到树墩上，自己就随便往地上一坐，面朝着张无忌的方向。
书言言心道，瞎归瞎，倒也不妨碍他盯梢哈，这威慑力堪比班主任路过后教室门。
书言言直溜儿地站在树墩上，才比坐着的谢逊高上小半颗头，一坐下，就又得仰望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在累腿和累脖之间，书言言选择不坐白不坐。
冷眼瞅着张无忌已然累得够呛，她以为谢逊说的「很久」应当也没多久，只是吓唬她呢。
结果系统报时三十分钟过去了，张无忌还在巍巍颤颤地扎马步，谢逊则是一言不发，却突然给书言言递过去一个竹筒。
书言言愣了愣，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然后不忘说谢谢。
不想谢逊却道，“不是给你喝的。去，给你哥哥送过去。”
“……”
“哦。”
书言言死鱼眼地瞥过谢逊一眼，但一想到能喝水就代表能休息，她立马弹起来。
然后谢逊又开口，“送完水就回来，你哥哥接下来还要跑圈儿。”
“……”
———魔鬼么这是？
书言言突然间想为张无忌掬一把泪。
你说你也不想称霸武林，甚至二十二岁就直接隐居，那学这么苦是为了啥？
反正日后掉崖就学会「九阳神功」，进光明顶秘道就学会「乾坤大挪移」，上武当就学会「太极」。
.......
主角光环亮得要死，童年就不能快活点儿么？
书言言以自身的「咸鱼心态」度人，只觉得张无忌没必要这么辛苦。
但或许就是他童年这般辛苦，才能在日后有坚实的基础，学会那些高深的武功吧。
书言言自觉无权置喙，只得乖乖送水，并对课业繁重的小小少年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张无忌吨吨吨吨，直接喝下大半竹筒的水，嘴巴一抹却道，“圆圆，待你头上的伤好了，就可以跟哥哥一起习武了，开不开心？”
“……”
“！！！！”
书言言瞪大眼睛，吓退三步，惊叫，“谁？！谁说的？！”
张无忌朝谢逊的方向望过一眼，回眸道，“义父说的，他没跟你说吗？”
书言言：“……”
———呵，他没说，他就想要暗戳戳地迫害我！
*
看来不搞定谢逊，她想跟张无忌玩扮家家酒都没门儿。
一把抓回竹筒，书言言扭身就朝谢逊杀将过去———我跟你拼了！
还没到近前，谢逊只一抬眸，就将书言言定在原地。
“送完水了？”
“……嗯。”
“回来坐吧。”
“……哦。”
在那双灰白眼眸的注视下，书言言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造次。
乖觉地坐回树墩，她心下哼哼唧唧———算了，我不欺负残疾人。
奈何“残疾人”偏还给她挑刺，“回答要说好，嗯啊哦的像什么样子，家中长辈没教你吗？”
书言言：“……”
这下捅马蜂窝了！
祸不及家人，你管我这么多？！
书言言突觉一阵火气，口气恶劣道，“死绝了，没来得及教，怎么了？”
这下换谢逊沉默了。
半晌无言，他兀地伸手，一把拔出斜插在地里的屠龙刀，接着刀背朝外，送到书言言的面前。
书言言垂眸瞥一眼屠龙刀，再抬眼看向谢逊，心气依旧不顺，“做什么？威胁我？”
“诶。”
“瞧你这孩子，脾气还挺大。”
谢逊用着不赞同的口吻，却是一副和善模样，似乎是想卖好，但其实生疏又生硬，“这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屠龙宝刀，上面还雕着大龙，你可想摸摸看？”
“……”
书言言微微一愣，有心想撅他面子吧，可再想就觉得是自己幼稚。
人也没说错什么，是她太敏感了。
谢逊等半天也没见书言言有动静，不由得将屠龙刀又往前送了送，热情推销道，“真不摸摸看？其他人想碰，伯伯还不给呢。”
这倒是真话。
书言言再次垂眸，终是给了他这薄面，意思意思地上手摸了两下。
这屠龙刀在谢逊手上也有七八个年头吧，都快给他盘包浆了。
书言言摸着只觉得它溜光水滑，锃光瓦亮。
“这刀的名字好霸气，它是不是真的屠过龙？”
为了保住小孩马甲，她不得不开始童言童语。
谢逊闻言哈哈大笑，“孩子，它虽唤屠龙，却不曾屠龙，只是江湖传言，「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更有言道，「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接着他就像话匣子被打开，跟书言言讲了许多关于倚天屠龙的传闻，说话时那叫个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听着比说书都热闹。
张无忌跑圈路过两人，偶尔听一耳朵，差点儿没顺拐。
书言言其实看过好几版的「倚天屠龙记」，对谢逊说的那些早就烂熟于心，但也捧场，时不时呜啊哇几声来应景儿，末了问一句，“那谢伯伯，倚天剑和屠龙刀哪个更厉害啊？”
谢逊不单对张无忌护犊子，对刀也不遑多让。
他怀抱屠龙，掷地有声，“自是我的屠龙刀了！”
书言言不爱惯他，硬唱反调，“你这么说，倚天剑它答应吗？”
谢逊当即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哼，那是我还未跟灭绝老尼较量过！但凡刀剑相向，我的屠龙刀绝不会逊于她的倚天剑。”
书言言眉心一跳，眼眸一转，突然道，“谢伯伯，我劝你可别。免得到时候剑折刀断，白瞎了这么霸气的砍柴刀。”
谢逊登时怒了，恶声恶气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故意气人？！我这是屠龙刀，不是砍柴刀，削铁如泥又如何会剑折刀断？！”
书言言摊手，“那不是你说的么，世间只有倚天剑可以和屠龙刀媲美。既然是一般厉害，那就是都不厉害。”
说着她屈指敲了敲刀背，很是不以为然，“铸这两把刀剑的人还真会吆喝，我都要看见牛在天上飞了。什么「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我就见你砍柴砍得特别利索，一刀就是一棵树。”
谢逊气苦，“这是因为我还未堪破屠龙刀中的秘密。”
书言言装出一副耳背样儿，“什么秘密？”
谢逊横了她一眼，尽管他看不见。
“自然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秘密。”
“我知道这刀本身不过是神兵利器，可它其中定然藏着大秘密。”
书言言随口道，“那你干嘛不把它拆了，看看里面藏什么东西。”
谢逊又横她一眼，“不是跟你说了，这屠龙刀削铁如泥且浑然天成，并无任何机括和缝隙。”
书言言啧了一声，“那你拿倚天剑锯它么，多大点儿事。”
谢逊瞪眼，一时都分不清他眼白多还是眼仁多，“倚天剑如何能锯开屠龙刀？”
书言言被那双灰白的眼眸瞪得有些瘆得慌，却仍坚持用顶嘴的方式帮他解开谜题。
“怎么不能？是你说的屠龙刀乃武林至尊，只有倚天剑可争锋。”
“那能破开屠龙刀的必然是倚天剑了。”
“我跟你说，藏宝贝一般都藏夹层里，我看这刀挺厚的，里面肯定藏东西了。”
书言言简直说得不要太直白，谢逊终于醍醐灌顶，喃喃自语。
“是啊……是啊……”
“这世间何来齐名的兵器？总是要较出个长短的。可为何从来都没人想到这点儿？”
突然，他猛地攉住书言言的双肩，欣喜若狂得几乎面目狰狞，“孩子，我枯守屠龙刀近十年，死活堪不破其中的秘密，不想今日竟被你一语道破天机，哈哈哈哈哈哈！！！”
书言言提着一口气，差点儿以为自己就要被他捏死，导致第五周目开启。
谢逊却突然丢下她，提着刀就跑出去了，嘴里呜哇乱叫，“我知道屠龙刀的秘密啦！！我终于知道屠龙刀的秘密啦！！！！！”
张无忌被这边的动静吓着了，忙横穿跑场，冲到书言言面前。
他气喘吁吁道，“义，义父这是怎么了？”
书言言摆手，“没什么，只是太开心了。”
话音一转又道，“我们也开心一下吧。”
张无忌一愣，“怎么开心？”
书言言抚掌，“跟我玩扮家家酒啊！”
————我可就等你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