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疏影的眼神已经清明了，她盯着陆小凤的眼睛：“你眼圈怎么红了？”
陆小凤：额，日常伪装都熟能生巧了，所以就没用镜子，都忘了刚哭完，可能能被看出来。
她默默收回了脚：算了，好歹是她粉丝呢。
她拉了拉被子，“睡吧。”
陆小凤心绪万千，已经有点后悔今天的冲动操作了：明天如果花满楼提起来，她要怎么办？
她应该多探探花满楼的口风，再出手的……
上官飞燕才刚死，他要是这么急不可耐地心里换个人住进去，那也就不是花满楼了……
雪疏影那边也在乱糟糟地想七想八，陆小凤能感受到对方在失眠，因为雪疏影时不时就缓慢地翻个身，像是躺得不舒服但又怕吵醒她。
几个辗转反侧后，陆小凤睁开眼看她：本来就睡不着，她这么翻身，自己心里就更烦躁了。
陆小凤本来目光有点冷的，但她发现雪疏影鼓着腮帮子还有点委屈的样子，下意识要问下她怎么了，就听到对方委屈中带着点不满，“我以后不喜欢花满楼了。”
陆小凤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雪疏影嘴角窸窣，“他让你伤心了。”
看着这个带着点傻气的小姑娘，陆小凤差点破防。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在她心里无法言说的寂寥疯狂生长，在她刚刚泪流满面后伪装出坚强……
可是她终归是个演技派，而且还是刚刚捡回来她的自尊和骄傲，所以她鼻头一酸，忍了忍，只是平静地说，“睡吧。”
勉强又伪装了一天下不来床，听雪疏影给她接连不断讲各种“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的故事，前面的背景和后面的柴米油盐都一笔带过，重点着墨中间的多次打脸。
第3个的时候，陆小凤实在忍不住了，“我和花满楼不是这种关系。”反正雪疏影不知情，她可以嘴硬，“你能不能讲点侠义之事，别老情情爱爱，格局小了。”
雪疏影被她一说，有点错愕，“我、我……”她有点不知所措，“我就是想给你讲几个爽文，听着带感嘛。”
陆小凤微微尴尬。
但雪疏影知错就改，积极响应偶像各种需求，“那我给你讲讲……嗯，楚留香吧”
陆小凤心想：小姑娘性格是真好啊——什么，楚留香？“我不想听他的事儿。”她一脸麻木。
她被无花骗，还能说是年少无知；可楚留香认识无花的时候，都三十而立了，居然还能被骗，还引为知己，肯定是脑子有问题！偏偏楚留香名声还好，这样一来，就相当于给无花的人品多了一层背书！
所以，她真得很不喜欢被拿来和楚留香做比较，总有一种被暗戳戳侮辱的感觉——可偏偏他们还真的挺像，风流多情，侠骨柔肠，武艺高超……
不能想了，越想越生气。
而江湖上还有传言，数风流人物，当香帅凤侠——放一起就很过分了，居然他楚留香还在她陆小凤前面！
“啊？”雪疏影继续一脸无辜的问号表情，“你不喜欢他么？”
“我以为你们这么相像，你们肯定……”
“打住！”陆小凤抬手制止她。但她也不指望雪疏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毕竟无花在江湖上的传闻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若他不是个和尚，她都担心数风流人物里，他就能加到她陆小凤的前面了……
雪疏影被连续说了两次，也不恼。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就换一个吧，唉，楚留香也是个可怜人，被无花这个反派骗得很辛苦。”
无花？反派？陆小凤瞬间觉得，有一轮圆滚滚的太阳，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乍现。
她从懒散地靠床，当即转为身体前倾，还紧紧地握住雪疏影的手晃了晃，“姐妹！”
雪疏影的表情有点措手不及。
陆小凤一脸真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陆小凤的姐妹了！”
虽然脑子还没转过来，但雪疏影已经开始幸福地笑了，“好……好啊。”
“那……”雪疏影晕乎乎地笑着，她试探道，“姐姐？”
陆小凤表情一敛，“叫兄长！”
“好~”雪疏影声音和笑容一样甜，“哥哥！”
“嗯。”陆小凤摸摸雪疏影的头。
“妹妹，我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明天就约了花满楼，把答应你的那副画完成了吧。”新到手的妹妹，不用白不用啊。
把承诺的事儿兑现之后，她陆小凤就要离开这里了。
“好啊。”雪疏影乖巧应下。
她整个人的眉眼中都透着开心，左看看，右看看，“那兄长，我给你讲个别的武侠吧，这个武侠故事的主角呢，叫沈浪。”
说实话，陆小凤这几天故事听得都混淆了，虽然雪疏影讲故事很生动，声音也很绵软，但架不住一直一直听啊，“你先休息会儿吧，”陆小凤朝她绽放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喝点水，待会我们吃了晚饭，散散心，晚上再回来讲。”
她拍拍雪疏影的手，“这几天一直宅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
陆小凤这么一说，雪疏影脑子里就想不到其他了，立马应下，还表示去厨房催一下晚饭。
陆小凤含笑看着她，“那就有劳妹妹了。”
在雪疏影的“沈浪、朱七七”的碎碎念中，陆小凤进入了梦乡。
转眼，到了第二天。
陆小凤装模作样地在屋外步履蹒跚，表示自己刚刚才能下床走路——笑话，她可不想被猜出来那天晚上自荐失败的女人是自己，她越想越有点担心被花满楼发现，以及，她也不想让陆庭君根据相关迹象猜出来。
到了下午，太阳还高高挂着也就是还比较暖和的时候，陆小凤和花满楼齐聚在了一处凉亭，来兑现让雪疏影作画的承诺。
虽然前天夜里，雪疏影为陆小凤不值是真的，但第二天义愤填膺地去给花满楼送饭，看到花满楼的侧颜杀，立马“她可以”了更是真的，此时此刻，特别是看到他俩合体，雪疏影立马又斗志昂扬起来，下定决心要把他们锁死更是真心实意地真真的：她可以！她能行！她不能让自己磕的CP失望！
她不管，陆小凤和花满楼必须在一起！
陆小凤这天有点心不在焉，但雪疏影更是心里有事儿，给她讲的《武林外史》，颠三倒四，她听个故事，还得自己梳理故事脉络。
陆小凤都担心，她这个状态，还能画出什么？作画，好歹也需要心静吧。
但陆小凤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雪疏影非常有作画的心情，而且以往都很好说话的人，还坚持让他们换各种姿势，这还不算，换到太阳都开始偏西了，她还不满意。
陆小凤：……
要不是看她长得好看，自己还得守着陆小凤对美女向来宽容的人设，她就撂挑子不干了……
算了，好歹是跟她同仇敌忾的妹妹，天底下唯二知道无花是反派的人……
但但是，再拖下去，就要影响她后面的计划了！
陆小凤咳嗽几声，苍白一笑，“有点冷了，我身体还没好全，雪姑娘你看能否快些决定？”
“啊？”雪疏影委屈又纠结地看了看陆小凤，“我、我……”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好吧。”
的确是耽误大家太多时间了。
“不如我奏乐一曲，雪姑娘再想想，等曲终，你定了什么姿势，我们就摆什么姿势。”向来体贴的花满楼提议。
“好！”雪疏影忙不迭地点头。
琴来。
花满楼挨着石桌坐下，准确无误地摸上了琴弦。
陆小凤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连撩衣服的动作，都很好看，是一种随意的优雅。
琴声起。
花满楼薄唇轻启，“云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陆小凤的表情差点裂了：这不就是那天晚上，他们在庙里听到上官飞燕但没找到上官飞燕时，花满楼唱的歌吗？
这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是时候学一下扎针的技术了！特别是脑袋上的扎针技术！
陆小凤不忿地别开脸。
雪疏影心里丧气地“啊~~~”，刚刚那一幕多好啊！
……要不，她先画花满楼，等会再看看陆小凤。
片刻之后，陆小凤也想通了：这很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听花满楼唱歌了。
既然如此，与其悲伤，不如享受。
像曾经无数个日子那样，他抚琴，她品酒，岁月静好，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如今无酒，以茶代之。
陆小凤前啜一口：最后一次，放任自己。
她支着下巴，表情闲适地替他打着节拍：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一曲毕。
陆小凤轻轻一笑，“花满楼，我输了。”
花满楼不明白她说什么，“嗯？”
陆小凤却只是笑笑，跟曾经的过往一样，“明天，我送你回去吧。”
“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陆小凤一边说，一边起身走了。
但这次，她不会送他了。
雪疏影欢天喜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画：干得漂亮！
出于好奇，陆小凤离开的时候，瞅了一眼，心瞬间漏掉一拍：原来她都是这样看着他啊……
原来，她独自喜欢了他那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