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湛音道，“玄女庙起初只是收容孤儿、吸纳一些不入流的三流门派，再花钱雇血彀道人、枫山罗刹这些出名的恶人，后来又和官府勾结，才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李成华曾做过几天御虚山掌门，此时再一提起血彀，不由既心惊又内疚，“那此番围剿是要给云旗派报仇吗？”

蒋湛音道，“玄女庙渗透了仪州一代，盘根错杂、牵涉极广，光靠武林势力很难拔除。幸尔三个月前我们安插在玄女庙的内应突然来报，说玄女庙挖出了‘太岁’，决定在下月举行‘长生祭’分肉。”

李成华问道，“食太岁视肉可得长生这种传言贫道听到过不少，但还未亲眼得见。”

闵克听到长生二字心头突得一跳，莫不是班王墓中不死药已经被挖出了不成？他转念一想不死药是炼丹炉炼出的东西，断不会是一块肉，便又冷静些许。

他义父这些年为了替皇帝找不老药也寻到过不少肉芝，无一例外都是假货。但农夫尚有可能在自家地里挖出宝箱，保不齐玄女庙那些人就撞了大运。他若能借此机会得到真正的太岁肉芝，也不必费心挖什么班王墓了。

蒋湛音道，“探子没能亲眼见到那东西，但根据描述，似乎正是肉太岁。届时玄女庙所有重要人物都会到场分肉，擒贼擒王，只要我们将玄女庙领头人物一网打尽，邪/教破灭指日可待。不知道长是否愿与随我们一起剿灭邪/教？”

李成华道，“玄女庙胡作非为天理难容，惩奸除恶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蒋湛音要和李成华谈剿灭邪/教的具体行程，只道先前陈尚收集的七仙降虫还未销毁，叫闵克徊黎带着师弟列湛纯一道去看。

徊黎冷笑一声，抬腿便走。

列湛纯追上他道，“小兄弟也别不高兴，诸位掌门行事谨慎，具体要做什么连我也不知道的。”

闵克也知道蒋湛音这是信不过他俩，他问列湛纯道，“行程安排不能说，那你二位暗探到的邪/教消息，总是大家都能知道的吧？”

列湛纯沉吟片刻，道，“我二人其实是来先行一步来找人的。”

闵克问，“要找的是什么人？”

列湛纯道，“我们要找的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夫人，右手小拇指断了一截，左眼上有一红痣。此事无关大义，她与我派的渊源也实在不便相告，只希望三位若是寻到，能尽快告知。”

闵克心道，平日里只听说过歹人抓人家媳妇儿子的，抓老太太还是头一回听说。他又问列湛纯，“列大哥是琅山派人，那你见过‘降厄剑’谢纵么？”

列湛纯道，“谢纵正是家师。”

闵克登时眼前一亮。徊黎见他又在傻笑，便问“谢纵是谁？”

闵克道，“谢纵是琅山派的代掌门之一，除前掌门外，琅山派属他剑术最高。传闻他不但长得非常英俊，两年前独自一人击溃了魔教妖人一整个分舵。”

列湛纯听人这样夸他师父不禁脸上一红，难为情道，“小兄弟过奖。不过单论武功，敝派的赫连致师叔武功更佳。”

徊黎又一声冷笑，闵克突然想到，徊黎也是个‘魔教妖人’，谢纵灭掉的地盘也正是天飞宫的地盘。他凑到徊黎耳边小声道，“他师父两个徒弟打不过你一个，可见宫教主武功肯定要比谢纵更好一些。”

一旁列湛纯看他二人在一旁窃窃私语，疑惑道，“怎么了？”

闵克道，“这次围剿玄女庙肯定会来很多武林高手，他不知哪派代表武功最好，好奇又不好意思问你。”

列湛纯道，“要来的英雄豪杰那可就多了。我师父自是不必说，还有金山寺的持相大师、莫风派的沈清竹大侠、天影派的池南大侠，还有玉蝉宫的展天弓女侠...中原最右名望的五大派都派了人来，要说武功，那肯定还数持相大师。”

闵克问，“持相大师当真是内定下届的武林盟主？”

列湛纯道，“确实是人选之一。”

闵克又问，“展女侠可是人称武林第一美女那位？”

列湛纯道，“正是她，但武林第一美女谣传有好几位，说是谁的都有。”

闵克嘻嘻笑道，“好好好，能见识到这么多武林豪杰，这一趟真是没有没有白跑。”

徊黎听他俩报菜名似的讨论着这些个武林豪杰不由得暗自心惊。这几人都是各自门派数一数二的高手，阵仗快比得上武林大会了。他师尊又写信叫他到仪州碰头，难不成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徊黎问列湛纯道，“中原武林来这么多人，难不成有很多高手要对付么？”

列湛纯道，“玄女庙确实招揽了不少武功奇高的走狗，其中‘四大邪魔’武功最高。‘血彀道人’缇澜，会一门反弹别人内力的邪功，专爱灭人满门，这回云旗派血案就是他带人作下的；‘枫山罗刹’妖女颜摄，最喜吸人血食人肉，听说刀法天下第一；‘寒冰老鬼’程无际，专练寒冰魔掌，玄女庙所有人的寒冰掌都是跟他学的；还有个妖人叫‘飞天琵琶’，我也不晓得是做什么的。”

徊黎哦了一声，没再搭话。

列湛纯以为他担心赢不了，便道“他们有四个，咱们有五个，再加上李道长，我们胜算不小。但我们人数不及玄女庙四分之一，最好还是别掉以轻心。”

三人来到石屋，随着吱呀一声飘出一股闷闷的霉腥味。小屋除一扇门外没有其他窗户，闵克拿出火折子吹亮，往屋里一探，只见屋中摆着四只一人高的五层木架，上头密密麻麻放满了拳头大的小罐。

进屋后，闵克隐约听见，无法克制要想这声音的是怎么发出来的。

被雨浇透的衣服贴在上身上湿淋淋的发冷，列湛纯搓搓胳膊，“这里头都是降虫么？”

闵克贴近柜子挨个听过去，有的罐子静悄悄的，有的则传出一种窸窸窣窣如雨般的杂音。他想起先前吐降虫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虫有卵。”

徊黎问，“现在下着雨，没法纵火烧屋，这么多怎么灭得完？”

闵克道，“就是不下雨也没法纵火，升起烟来他们岂不是要进村抓人。不如你努努力，用匕首将它们细细切做臊子。”

徊黎道，“你怎么不切？”

闵克道，“那挖个坑都埋了。”

列湛纯道，“也不好。要是被他们发现，再挖出来岂不又有人要遭殃。”

徊黎思索片刻，“陈尚安置病人那间房子后头有个石磨，不如我们把降虫降卵一并扔进去磨碎，这样既快，又死的彻底。”

闵克道，“这未免太残忍了些，怪恶心的。不如我们寻口大锅，把降虫和卵煮熟，这样好歹给他们留个全尸。”

列湛纯闻言眼前一黑，“好一对卧龙凤雏，活活煮死就不残忍了吗？”

他想不出其他办法，只能跟着二人一起把罐子堆到门口手推车里，往另一边有灶台的荒屋里送。闵克劈柴，徊黎和列湛纯往锅里倒卵。

列湛纯道，“这么一大锅也才装下一小半。玄女庙害了这么多人，当真是罪大恶极…”他话说一半，徊黎往锅里倒了一瓶降虫。

降虫掉进滚烫锅里，登时甩着尾巴剧烈挣扎起来，渐起的虫卵飞散一片。列湛纯吓得惊叫一声往后退去，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灶台里升起火后，屋里渐渐变得又热又潮。降卵堆了一层又一层，在昏暗火光下瞧着像一锅晶莹温润的汤圆。随着温度升高，锅里逐渐散发出一股轻微的，类似蒸鱼的味道。

列湛纯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要做，你们先看着锅。”

闵克正卯足全力劈柴，边擦汗边问，“做什么？”

列湛纯道，“隔壁有个屋子，里躺了许多病人，看着都像是活不久了。我去看看还有几个能讲话，好问他们要不要我帮忙写封信寄回家里。”

徊黎伸手盖上锅盖，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闵克笑道，“想不到列大哥是这么好心的一个人。但现在销毁虫卵要紧，况且马上就要离开，那有时间做那事。”

列湛纯的神情低落下来，苦笑道，“其实我父母十五年前也来过仪州，一去就再也没有音信。我瞧着那些人躺在地上，难免想起父母来。那些人大多活不成了，能写封信回家也算往生路上有个安慰。”

闵克闻言也明白他心意，“那你先去吧，等我们烧完了降卵就去找你。”

列湛纯又连说了几句对不住，才独自离开了。

闵克一边砍柴一边去偷看徊黎。徊黎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什么？”

闵克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原因来，最后长叹一声扔下斧头，走到徊黎面前蹲低身子，问道，“我不是说了你武功更好，怎么还要生我气？”

徊黎道，“我没有生气。”

闵克细看他的脸，火光下徊黎的侧脸和睫毛看起来模糊而柔和，金灿灿一片。他左思右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飞天琵琶精’该不会是你师尊吧？”

徊黎嗤笑一声，“我师尊就算真要来，也是偷偷的来，而且他绝不会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闵克问，“那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徊黎道，“你们名门正派要去惩奸除恶，说不准收拾了玄女庙转头就去打天飞宫了。我一个魔教妖人，有什么可高兴的。”

闵克道，“如果他们要对付你，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

徊黎道，“小侯爷说话未免就说得太满了。你是我什么人，又了解我多少。我这魔头说不定哪天就大开杀戒，造孽去了。”

闵克低声道，“我何止不了解你，哪怕是我爹和义父，也不知背着我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何苦非黑即白，偏往那正邪不两立的套子里钻。”

徊黎道，“魔教上下谁人不是手染血债。或是有朝一日我师尊和你义父争执起来，到时候你难道还能站在我这一边？”

闵克道，“你看我和正派一道不开心，日后你与魔教一道，我也未必高兴。明日即死，今日仍要活，何必为了还没发生过的事费心。”

徊黎道，“说得也是。若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天，想来自然也没谁会为过去之人烦恼了。”

就在二人关系稍有缓和之际，蒋湛音突然推门而入。他怒声质问道，“妖人，你们把我师弟带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真的，虽然已经写到34章了，但这个感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我真的有点担心。感谢在2023-09-05 15:10:48~2023-09-07 15: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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