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霍如茵,是当朝九州知府首府霍家的嫡女。我父亲霍启仁是现任九州知府首府,我祖上六代都在朝为官。我霍家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数代为官,为远国立下汗马功劳,对陆氏天下忠心耿耿。历代先皇虽并非对我族亲如手足,但也是稍有重用,礼遇有加。
出生在这样的家族,又是嫡女,自打我有意识起,爹娘就对我宠爱有加,姐姐妹妹们都十分羡慕我的生活,对我抱着羡慕和嫉妒的想法。十二岁之前,我从未出过霍府的大门,却能够享受到几乎是全国最好的食物,衣料,首饰,物件儿。虽然那时的我并未意识到,但是我还是记得姐妹们冲我投来的羡慕的目光。宫廷琴师亲自教我弹琴,御用舞者手把手教我跳舞,娘教我女红,又请了宫里的嬷嬷亲自来教我仪态礼节。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看到别的姐妹并没有我这样的辛苦,心中总是会有些不平衡,但是再听到他们对我的称赞,我仿佛也从做这些事中油然而生一种高人一等,与众不同的感觉。
十二岁那年,大姐出嫁了,嫁给了我们当地的首富。成亲那天,虽然大姐是流着泪跟我们告别的,但我们知道,大姐是开心的。这门婚事爹原本是不答应的,但是看大姐执意要嫁此人,加上大姐夫又是首富,下了非常多的彩礼,爹娘最终还是屈服了。其实从大姐夫送彩礼的那天起,我也开始想象我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像大姐夫这样,为了我给爹送好多好多彩礼。
但是大姐成亲没到一年就小产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的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夫说大姐可能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但是二娘哭的很伤心。我想这件事应该是很严重的,毕竟女孩子不能为夫家绵延子嗣是一件羞耻的事。我当时也没有细想大姐为什么会小产,但是后来听说大姐夫在大姐怀孕的时候在外面寻花问柳,还把跟大姐的床笫之事拿去跟他的狐朋狗友分享,跟他的情人们比较。那些人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大姐知道了后,气的孩子也没保住。
嫁人是什么样子?我原本以为,应该就是大姐那样穿着喜袍,流着泪,却笑着进喜轿,绝不是痛苦与那等人煎熬度日。从那时起,我就暗下决心,我绝对不能嫁一个一身沾满铜臭的暴发户,而要是个知书达理之人。
十五岁那年,我成人了,娘说一定要给我找个优秀的夫婿。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娘也没有给我任何回信儿。姐妹们都说,我嫁的一定是全国最优秀的男子,笑着安慰我说勿急。每与姐妹谈论此事,我总是羞愧难语,但是一想到我未来的夫君会是全国最优秀的男子,我总是难掩内心的欣喜。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优秀男子?我很好奇。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母亲此事。母亲调侃了我几句,只道之前上门提亲的那些都配不上我。我看了母亲手中的画像和书信,倒是看上了一位三州知府的嫡子。此人相貌清秀,很有文采,还偷偷参加科举,中了秀才。我向母亲表达了内心所想,但母亲嫌弃他家世不好,拒绝了。我不理解,我并不嫌弃此人身世。但是母亲还是不愿意。我第一次跟母亲有了争吵。
我从未想过我从小跟众姐妹不同待遇背后是什么。我是九州知府的嫡女,承担的是整个家族的脸面。我有责任为家族的荣兴奉献我的一切。
“包括我一生的幸福吗?”不知不觉,我已经泪流满面。
“茵儿,爹娘一定会给你选最好的夫君。”
“我喜欢的娘都不答应,娘如何能保证选出的就是最好的?”我第一次,有了如此想法。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我当然明白。知书达理,大家闺秀,这本来就是一个嫡女的样子啊。可是,真的要我这么做时,再看着这些最好的衣料食物,我一点也不开心。
都是假的,我只不过是家族的工具,而这些,只不过是让我发挥最大的作用。
我只是叹气。我不再憧憬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了,反正最后就算不喜欢,我也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只听爹娘做主就好。我也不再问娘看到的男子都是怎样的条件,众姐妹羡慕我时,我也只是一笑而过。
没多久,二姐也成亲了,嫁给了一个礼部小高官的嫡子。二姐是喜欢那男子的。看着二姐满身幸福的上了轿,我突然好羡慕她。小时,二姐总会调侃我各种好,现在,我却真心希望,我没有这种好。
按着年龄,也该我出嫁了。果然二姐出嫁没多久,娘就给我回了信儿,已经选好我未来的夫婿了。
爹娘把我领到前厅,那男子的画像和书信就在桌子上摆着。但我并不在意。
“他是当今大皇子。”娘笑着说。
我的眼睛瞬间明亮了。“大皇子?”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对这个大皇子并不了解,但是毕竟是个皇子,是个有着高贵血脉的人,我死去已久的心,不由得又活了起来。
“但是他现在长年征战在外,似乎是不太得圣上的宠爱。”娘说道。
“他是个习武之人?”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浑身是肉、蓬头垢面、满嘴脏话的粗鄙之人,顿时,我的内心由刚刚的欣喜,又变成了厌恶。
“但是他是个可造之材。”不管爹再怎么夸他,我都听不进去了。我……我无法忍受自己和一个这样的彪形大汉生活在一起。大姐夫虽然庸俗,但起码长相还是过得去的。
没等爹说完接下来的话,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爹,娘,女儿不想嫁习武之人。”
“茵儿,我们家代代文官……”爹还想继续说,却被娘打断了,但我也已经想起来我的婚姻是什么了,心凉了。只安静的等娘说完:“茵儿,是宫里的林妃娘娘亲自派人来提的亲,皇上也已经答应了,只等大皇子回来行完成人礼,就由皇上亲自下旨给你们赐婚。”
宫里,林妃娘娘,皇上……这些只以前在爹的嘴里听过的名字,如今都是我以后的人生中日日相伴的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要一个人在那种地方生活了,爹娘都不在身边……突然,我感觉到满心的恐惧。
我想再挣扎一下,正准备开口,娘只笑道:“茵儿,相信爹娘不会害你,是为了你好。娘打听过了,大皇子为人正直,从不见他跟哪名女子不清不楚。这里是他的画像和书信,你拿去先看看,会满意的。”娘把那几张纸塞到了我手里。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只默默的离开了。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很伤心,很绝望。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下去。
没几日,大皇子回京的消息就传的满城风雨。爹说,大皇子带领着边关将士一举夺下了好些个城池,立下了赫赫战功,皇上要当众嘉奖大皇子,还要封王。爹一个劲儿的夸他才十七岁就立下这些战功,少年英才之类的,我的内心又稍微有些活了过来。娘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这样我嫁过去,就直接是王妃。王妃不王妃的,我倒不是很在意,但是这样一个少年英才,确实让我好奇。
我回了屋就拿出之前娘给我的关于他的东西。自从娘把这些东西塞给我,我还一次都没有看过。我有些激动的翻开那几张密密麻麻字的纸。有责任感,不怕吃苦,身先士卒,十五岁就带兵打仗……一个少年英雄渐渐浮现在我眼前。终于,我看到了他的画像。没有想象中的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倒是有些青涩的英俊,甚至是清秀。
陆以灵。陆以灵。
不知何时,我的嘴角已经上扬到再也扬不上去了。看着手里的画像,我爱不释手。他是如此优秀,仪表堂堂,文武双全。我窃喜,上天赐我一个如此优秀的夫君,我竟有幸和这样的皇子度过余生……他是如此优秀,我甚至担心自己会不会配不上他,他会不会喜欢我。
我去找到了母亲。母亲看到我是如此的满意这门婚事,也很是开心和欣慰。我将我内心的担心说与母亲听,她笑了。娘不断的安慰我道,是皇家主动提出的这门亲事,他们自然是很满意的。我心中是抹不去的欣喜。娘又告诉我,大皇子过几日就带人亲自来送彩礼,也算是先见见未过门儿的媳妇。我红了脸,从未如此激动过。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我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跟着他这么优秀的人,仿佛我也变得优秀了许多。我继续练着女红书画什么的,做了好几身儿新衣服,又添了好些首饰胭脂,姐妹们都调侃我说又漂亮了许多。那是,若不是仙子下凡般,怎么配的上我家王爷。
我就坐在内室,忐忑不安的等着爹娘带他进屋。怎么还没来?算了,还是晚些来……但是早晚要见面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偷偷朝铜镜看了下自己,再检查检查是不是哪里没弄好,也在想,他会不会也第一眼就喜欢我。
终于,爹娘喜悦的声音,越传越近,我赶紧起身整了整衣服。爹娘先出现在门口,冲着门外笑,说着请。
然后他出现了。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仿佛天生让人舒心,忍不住想一直听下去。他举止得体,微笑却不失高贵。他轻轻点头,鬓边的发随之轻动。他的画像在真人前不堪一击,少了青涩,是出奇的英俊,和温柔。
可曾想到这样一位文质彬彬的秀雅男子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爷!
“霍小姐。”他在叫我。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