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石神爷爷请来救小雨的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泪花,冲过来一把抓住清源的手,嘴里不住喃喃:
“我就说石神爷爷最灵验,它老人家不会不管小雨的!”
司方煜三人闻言都是一窒。
黑鸡说,石伯公听到求告前来救干孙女廖春雨,但听眼前老人的说法,也就是石伯公没来。
而且就刚才所见,廖春雨多半人已经去了。
石伯公也不在廖春雨家!
司方煜一时有些崩溃,奶奶出事快一天一夜了,再找不到的话就……
此时云焉忽然出声,“廖春雨的寄名锁丢了吗?”
云焉自进门来就站在大青石边发呆,半晌发出这个疑问。
清源赶忙把拿在手里的寄名锁亮出来,廖春雨已去的话,这把锁最好物归原主。
况且,司奶奶失魂时这寄名锁也丢了,又在石伯公的地方找出来,明显表示这寄名锁有点邪门。
司奶奶失魂一事,多半和这锁脱不了干系。
廖爷爷一时愣住:
“这锁咋跟小雨的寄名锁一模一样啊?”
清源:“这里面有刻字,就是廖春雨的寄名锁。”
廖爷爷更糊涂了,“她的锁是丢过一次,可我们又找回来了呀。”
他说着就往前屋里走,“就在小雨屋子里。”
司方煜三人此时才反应过来,兴许廖爷爷还不知道孙女已死的事。
正要开口阻止,变故却陡然出现。
廖爷爷刚打开门,一阵狂风裹挟着纸片灰尘一股脑冲出来。
风中的阴寒之气让每个人都通体冰凉,走在最前面的廖爷爷踉跄后退两步,才勉强站定。
司方煜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避过狂风,另一只手本能去拉云焉,却见她站在身后不远处。
风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狂风也在这时忽然停下。
廖爷爷嘴里叨叨着“忘关窗了吗”,就往里冲。
司方煜拉着云焉,跟在清源和廖爷爷后面进了房间。
也在这时,不知谁打了个响指。
然后,每个人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一层灰色滤镜,所看到的东西都染上一层冷色调。
在看到眼前情景后,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
然而不过几秒的时间,大家如临大敌的表情渐渐裂开。
回到十分钟前。
廖春雨见到闺蜜送自己的礼物大感满意,也忽略了为什么自己上一秒还在院子里,下一秒又在床上醒来。
她回身抱住躺在自己身边的,等身高的司方煜抱枕。
这是自己花了一年零花钱定制的。
廖春雨兴奋之余,在被窝里扭曲蠕动,嘴里叫着:
“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
书桌上亮着的台灯光线变暗,房间里有点冷。
廖春雨紧了紧盖在胸前的被子。
有个诧异的声音响在床边,“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死了?
声音冰冷,带着死气。
廖春雨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冷空气只往骨头缝里钻,脑子也迷迷糊糊,“啊?”
床边那个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哦,那正好。”
省了勾魂台词了。
下一秒,廖春雨只觉得手上缠了什么东西,被人轻轻一拽,竟然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低下头一看,漆黑绳索捆在手腕上,而那绳索的另一端,被一个白衣人牵在手里。
对方身量很高,面容沉浸在烟雾之中看不真切。
但阴冷刻骨的寒气却是实实在在的,此时还在往她身体里钻。
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廖春雨赶忙回头。
果不其然,床上一动不动躺着另一个自己,脸上还挂着痴汉笑。
廖春雨:“……”
她不想带着这样的遗容离开。
“等等!”
廖春雨跳起来,“我这是死了?”
那白衣人瓮声瓮气的,“你知道的啊。”
这女孩子刚才说了,她死了她死了。
活人谁看得到鬼差。
还是一名单纯女高中生的廖春雨,显然对地府运行机制欠缺了解。
她能脑补的死后世界都是电影和小说里看来的。
像她这样的花季少女,不应该是最亲近的往生长辈亲自来接,和长辈手拉手走向铺满鲜花的光之门,最后去往天堂吗?
只有作孽的人才会下地府吧?
想到这里她有点心虚,细数自己犯过的错。
是因为她为了通关在游戏里认哥,还是因为她发给网友的照片是网红图P的?
总不能是因为,同时给自家墙头和司方煜喊老公,被判定脚踏两条船?!
这事她可以解释!
廖春雨滑跪喊冤,“阿sir,给我个机会!”
老公只是现代社会最为普通的称呼,粉圈几乎人手一个,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鬼差忽然开始发抖,“……去问鬼帝,看她给不给你机会。”
廖春雨:“……”
她不是在说台词啊摔!
她真的只想做个好人。
“小雨啊!”廖爷爷呆立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鬼差的方向拜下去:
“求您别带走她,我只有这一个孙女了!”
廖爷爷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司方煜和清源也跟着鼻酸。
廖春雨环顾四周,一时陷入两难。
既舍不得爷爷,又不忍心抛下和自己同赴黄泉的美人。
她发出灵魂一问,“天啊,难道这就是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的苦恼?”
从刚才开始就发抖不止的鬼差,也忍不住吐槽这女孩的不着调。
“亲,阴间小说还是少看,伤脑子。”
这时,屋里有人轻咳一声,口气带着几分客套:
“那个,师傅。”
房间被一道布帘隔开,外间布置成书房,里间是卧房。
此时云焉站在进门的地方,身后是摆着台灯和文具的书桌。
侧面有个简易的粉红色架子,摆着几个玩偶和书。
司方煜看过去时,自家妹妹手里抱着一个玩偶,怯生生看着鬼差:
“师傅?”
师傅?!你当这是出租车司机呢?!
司方煜快哭了,抢身挡在云焉身前,支支吾吾替她开脱:
“啊那个,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
千万别一气之下把我妹带走!
“诶,您好,有什么事吗?”
白衣鬼差几乎是瞬移到了司方煜身前,说话的口气甚至算得上讨好。
司方煜:你们阴间公务员服务态度都这么好了嘛?
清源:人家地府都知道文明执法了,瞬间觉得自己喊打喊杀的好粗鲁。
廖爷爷:……是我聊天的方式不对?要不我也喊师傅?
廖春雨:哼,果然哪里都看脸,阴间也不例外。
鬼差:……呜呜呜老大明明可以不搭理我,但是她喊我师傅诶!
云焉把玩偶递过去,“我觉得这个东西有问题。”
鬼差语气严肃,“嗯?是的呢。”
清源抱臂沉思,“有什么问题?”
司方煜无语,“你家皮卡丘是巧克力色?”
大概是玩偶太脏了,需要洗一洗……吧。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皮卡丘玩偶中流出带着血红色的煞气,全部被吸入鬼差掌心。
做完这一切,鬼差转头看向廖春雨,“原来如此。”
鬼差一挥手。
廖春雨的魂魄如同被风吹动的气球,飘飘忽忽回到床前,没入身体里。
下一秒,躺在床上的女孩动了一下。
“小雨!”
廖爷爷欣喜如狂,拼命朝着鬼差下拜,“谢谢您……师傅!”
鬼差:“……先不忙磕头,你孙女被人替命夺寿了。”
鬼差把手里的皮卡丘亮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恢复原本颜色的玩偶脖子上戴着一把长命锁,乍看跟石伯公处得来的寄名锁一模一样。
“这锁是个凶物,能萃取人的生机,你孙女阳寿未尽,只是被人用阴狠的法子夺了寿元。”
廖爷爷因孙女回魂而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
“老天爷,那可怎么办啊?!”
鬼差摇头,阳间因果它不能介入太多。
有了方才的提点,事情解决起来想必不难。
鬼差躬身,向云焉简单行礼后,隐入一团黑雾之中,悄然消散。
廖家院中。
清源将两块寄名锁放在一起。
细看半晌,才能看出皮卡丘身上这把锁錾刻的纹路与原锁不同。
部分地方阳刻变阴刻,内里隐隐有带着血色的阴气流动,俨然是一把夺命锁。
“毁了这把锁,重新用寄名锁护身不行?”司方煜问道。
清源摇头:
“这应是一对母子锁,我们手里的是子锁,目前已经完成夺取生机的效用,如同被用过的符箓,已然废了。”
鬼差让廖春雨还魂,只代表她此时阳寿未尽。
但如果不找到母锁解除夺寿替命咒,廖春雨生机不再,迟早还是会被勾魂。
忙碌一天一夜依然毫无进展。
司奶奶魂魄未找到不说,纵然在鬼差提示下识破廖春雨被替命的阴谋,却仍陷入困局。
他们一时都有些沮丧。
廖爷爷在厨房一通忙活,给几人盛上稀饭和馒头,自己则拿了子锁往外走。
司方煜:“……您这是上哪儿去?”
廖爷爷脚步不停,“我去问问邻居,这锁是在哪儿捡的。”
司方煜忽觉不对,和清源飞快对视一眼,两人追上廖爷爷又把他拉回来。
从廖爷爷口里了解到,大约一个多月前,廖春雨的寄名锁丢了,家里和学校里里外外找遍也没找到。
两天后的夜里,同村的胡建章拿来一个锁,说是自己捡到的,听说廖春雨丢了锁就过来问问。
廖爷爷一看和丢的锁一模一样,自是千恩万谢收了,过后还上门给人提了一篮土鸡蛋当谢礼。
听了廖爷爷的话,司方煜和清源交换了个眼色。
老人不会把邻居往坏处想,只当是捡错了锁。
他们一个混迹于泥沙俱下的娱乐圈,一个跟着师父见惯了有钱人家的脏手段,这点子事情看不出猫腻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好说歹说,劝住廖爷爷在家照料孙女。
司方煜叫住云焉准备一起去胡建章家。
云焉咽下一大口馒头,一拳锤在大青石上愤愤道:“不行,我先要找石伯公!”
司方煜拧眉,他也想找奶奶,“可我们完全没有线索。”
云焉一脸“这题我会”的表情:
“它同事总有知道的吧。”
司方煜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妹妹说的同事是谁。
不得不说,就很合理。
清源:“你们都看着我什么意思?”
你当那些神仙都住我朋友圈吗?想问就问。
云焉:“不试试怎么知道?”
司方煜:“三倍酬劳。”
清源:“好的。”
倒不是为了酬劳,主要是他想了解自己在道法上的潜力。
十分钟后。
一板一眼按照科仪做完请神仪式的清源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很好,这还是他熟悉的世界,神仙不在他朋友圈。
然而,一分钟后。
他看着从破败寒酸的小壁龛里走出来的“神”,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