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的话说得很是坚决,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如果说她在还没想到顾浔的时候,尚且有些拿不定主意,那么到了现在,忽然就觉得有了几分胜算。
太子如今手下最得重用的人就是刘亭,刘亭这人本就鼠目寸光,再加上他一早将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踢出了局,向废太子表忠心,如今,身边除了听命太子的人,也就无人再会护他。
可话虽如此,但毕竟这还是未知的古代,逢上真刀真枪的,谁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苏涂涂看出安和胸有成竹,但她还是下意识反驳了安和的话:“无论顾浔这次会不会祝公主一臂之力,我都希望尘埃落定后,他能全身而退。”
苏涂涂是不想顾浔参与过多朝廷争端,毕竟这稍不留神,就会是灭顶之灾。
在帝王的立场上,安和于赵蔷是青出于蓝。可出于私心,她还是执拗的希望,这件事能圆满解决。
安和的目光本来看向赵蔷的方向,听到苏涂涂如此说,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分不清是薄凉还是无奈,亦或,有些讥讽。
“苏涂涂,事已至此,你真的觉得顾浔,还能全身而退吗?”
“包括你,事了拂衣去,可能吗?”
“我理解你想保证顾浔万无一失的想法,我也知道你不愿再和我同路太久,可时势至此,你们,都别无选择。”
“我也是。”
“等你拿到皇位,我和顾浔对你而言,都只是无用之人。”
“昭仪聪明睿智,怎会无用?”安和早有算计,“即便昭仪不想再为本宫出力,那安安心心的,留在都城,安度余生,不好吗?”
“离得远了,本宫还要担心昭仪遇到危险,不得相救呢。”
安和的话说到这儿,她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就算苏涂涂和顾浔日后不在朝任职,安和也绝对不会放虎归山。
因为她不允许,尽在掌握的人和事,出现一丁点的偏差。
+++++
苏涂涂刚要说话,忽然见到殿外闪过人影。
还不等她辨别出来,安和已经急速反应,站起身:“是皇兄!”
“他怎么会偷跑出来,我去叫人……”
安和朝外走去,想要张扬,却被苏涂涂拦下。
“现在宫里处处风声鹤唳,主要的人,又都集中在我们这儿,一时没看住皇子也实属正常。”
“如果公主现在去追,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你故意软禁了废太子,不让他和外界联系,也不让他有机会见到陛下吗?”
“到时候公主是会顺利登基没错,可人言可畏,这件事,怕会一直被拿出来戳脊梁骨。”
“倒不如,借此机会,让他再无登临帝位的可能。”
“涂涂你什么意思?”安和没有明白。
“把你的衣服给我。”苏涂涂心中早有思绪。
安和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下意识信任了对方,将外衣脱下,递给苏涂涂。
苏涂涂披在身上,又散了自己的发型,从安和头上摘下金钗,别在发髻之上,从背后看,与安和,倒真有几分相似。
“废太子这些年在宫中,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亲卫,他出来的第一时间,一定是先去找心腹汇合。但大局已定,他只能最后一搏,你猜,他会怎样做?”
安和听着苏涂涂的分析,终于恍然:“他会直接杀了我?”
“对,一了百了。”
“只是公主若一直在重重保护之下,废太子很难得手。那不妨,就让他误以为公主独自一人离开,找到时机,才能下手。”
“为夺皇位,谋杀亲妹,这样的流言,将永远断绝他九五至尊的可能性。”
安和明白苏涂涂的想法,但此招过于危险,她终究还是担心。
“那你怎么办?皇兄发现自己上当之后,一定会怒不可遏,他不会留你性命的。”
苏涂涂带上帷帽,主意已定:“你不是说顾浔会来吗?那我就信这一次。”
“涂涂!”不等安和拉住她,苏涂涂已然打开殿门离开。
将自己的性命完全托付他人身上,是苏涂涂这么久以来,做得第一件傻事。
这个赌约,虽然她不敢肯定一定会赢,但至少,还是有着一线生机。
按照安和原先的打算,她是断然不会让自己和顾浔离开。
那么这次,她既然执意要将顾浔牵扯进来,就不如,一劳永逸。
安和看着苏涂涂的背影,知道她是心意已决,她想用最后关乎性命的尝试,来表明自己并无二心,以及,永远退出这场纷争。
一瞬间,安和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可很快的,她依旧恢复了原来的那副冷冽。
皇帝的位置上,不容得她不多疑,因为兴许这就是,唯一触手可及的保命符。
+++++
苏涂涂离开大殿后,如事先想好的那样,主动设计了废太子。
废太子看到殿内有人出来,但也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静悄悄的在赵蔷殿外徘徊了几下。
透过斑驳的窗影,他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坐在赵蔷榻边。
无论是发髻,还是外衣,都是先前见过苏涂涂的穿着,他这才彻底相信,方才出去的,就是安和。
废太子跟上苏涂涂的方向,挥挥手示意几个亲卫,从暗处一路追踪。
苏涂涂转过几个拐角,空旷的院落中,已是无路可走。
“妹妹这么有孝心,怎么还有空出来?不应该在寝殿好好照顾母皇吗?”
“哦对,我忘了,这是出宫的路,妹妹怕不是还对刘亭情根深种,要在这个时候还赶去探望吧?”
即便他误以为这是真正的安和,想到的,也只有情情|爱爱的事,也不怪赵蔷不喜他,与赵蔷和安和的性子比起来,做个闲散王爷都是抬举了。
苏涂涂忍不住冷笑一声,被身后的废太子听到。
他还没辨别出这是另一个人,挥了下手,就示意亲卫将苏涂涂团团围住。
因为夜色很暗,加上苏涂涂用帷帽遮了脸,所以侍卫们也不能第一时间认出这是谁。
废太子手里握着长剑,洋洋得意:“唾手可得的皇位,真是可惜了啊。看在咱们多年兄妹情分上,不知是要我给你个痛快,还是你自行了断呢?”
苏涂涂总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事已至此,也只有转过身,放下帷帽,正视看向他。
“虽说帝王家凉薄,但我总想着殿下是公主多年亲长,眼看着安和长大,就算没有真心,也多少该有点骨肉亲情。可如今一见,原是我错了。”
“你!”废太子这才看清苏涂涂的模样,惊愕万分,“怎么是你?安和呢?出来的,不应该是安和吗?”
废太子就算再没心计,这时候也该明白过来:“是你,你们故意的!你故意伪装安和的样子,骗我过来,我一旦对你下手,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我谋夺皇位,残害至亲了对不对?!”
“好一个算计!好一个苏涂涂!”
废太子被摆了一道,怒不可遏。
“安和呢?她人呢?还在寝殿是不是?!”
废太子已然失去了理智,不由分说的就要杀回去,却被苏涂涂喝住。
“你为了谋杀安和,已经带来了所有亲卫。我早就与安和说过,一旦你调人离开,所有空缺立刻顶替新人,你如果现在回去,就是蓄意闯宫,谋害圣上,死路一条!”
废太子全然相信出来的人就是安和,所以孤注一掷,格杀勿论。
现在在场的,已经是他被清缴后,在宫城里,仅剩的心腹。
苏涂涂与安和这一招,里外配合,是一箭双雕。
“好啊!好啊!你们算得真好!”
废太子双眼充血,怒视着她:“你们还料定,即便我发现你不是安和,我也不敢杀你是不是?你们料定我,不敢坐实罪名,对不对?”
“可苏涂涂,这次,你错了……”废太子一把丢掉剑鞘,剑尖砸落在地上,步步靠近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响。
“鱼死网破的黄泉路,太孤单,我总要,拉上一人垫背。”
“不如,就你陪我吧?如何?”
废太子已无生念,甚至整个人开始陷入癫狂,连凑上前想劝说两句,让他求得陛下原谅的亲卫,都被推到一旁。
“殿下!”这年长一些的亲卫看起来是切实在为废太子好,还要站起身坚持好言相劝。
“殿下,乾坤已定,不如放手吧。”
“闭嘴!”废太子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半句人言,连自己人都不顾,一剑直直捅穿老者心脏。
老者应声倒地,顷刻间没了气息,只有眼睛还在睁着,死不瞑目。
看着老者身死,剩下的也开始躁动起来:“殿下!您……”
“闭嘴!都闭嘴!”
“朕是皇帝!是这世间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皇帝!朕的命令,胆敢有违,就是死!”
废太子染血的剑刃高高举起,直对苏涂涂,刚刚的血迹,还在一点点滴落。
他看向的是苏涂涂,但话,却是对周围的人所说。
“事到如今,你们还以为自己有活路吗?本宫,现在就给你们两条路,要么,杀了苏涂涂,本宫会在临死之时求陛下为你们厚葬。要么,当场自尽,曝尸荒野,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