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看见顾浔离开,也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虽然好像不方便问,但她还是犹豫着说出口。
“涂涂,你和顾浔,没事吧?”
“没事,公主有事吗?”苏涂涂的语气平静的一如往常,和安和之间,已然没了往日的热络。
她的态度完全在安和意料之中,虽然面上尴尬,但她还是要说:“涂涂,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的身子有没有好点?”
“公主客气了,多谢关心。”
苏涂涂很是疏离,也没有想多说话的意思:“如果公主没事的话,微臣就先告退了。”
“涂涂……”安和最终还是拉住了她,“我知道我不该设计你,但我向你保证,我之前和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绝对没有骗你的意思。”
“这次……这次大概是因为我觉得我还不够了解你,怕和你说了之后,你会直接反对我的计划,但哥哥已经回来了,手里还带着兵,刘亭又和他里应外合,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和的话,也算得上字字恳切,苏涂涂被拉着,一时也走不开,只能又站在原地。
她平复了下心情,再次平和的看向安和。
“我无意再参与你和太子之间的争端,我只问一句,你先前同我说,太子几次暗杀于你,是不是真的?”
“是,”安和立刻答了,“这个真的是,我没有骗过你。如果你想去查,也都可以。”
“好,你说,我就信你。”苏涂涂看出安和的真挚,并不像是说谎的闪躲。
安和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让苏涂涂原谅她,所以也只有尴尬的拉着她不让她走。
最后,还是苏涂涂拂开了安和的手。
和先前不一样的,这次她的语气,很是平静。
“从情理上,我确实不能接受被人算计。”
“但站在你的角度,只要你觉得自己是对的,就没必要和我道歉。”
“这件事,既然你有必做不可的理由,那就要接受执意为之的代价。”
“你有你的原则和考量,我也有我的处事方式。我不会强迫你去顺从我,自然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管束和辖制。”
苏涂涂顿了顿:“安和,你是适合那个位置的。”
安和听着苏涂涂这样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终究还是有情。
即便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她的愧疚,还是不会消失。
只是还不等安和再说话,忽然听到前殿传来一阵突兀的喧哗之音。
伴随着一声声“陛下”,人群慌乱走动。
安和下意识觉出不好,赶忙跑了过去,苏涂涂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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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和安和到宴席上的时候,眼见的,就是赵蔷嘴角余有鲜血,歪倒在椅子上,身旁群臣乱作一团。
太子在最靠近赵蔷的地方,声声唤着“母皇”。
安和心下一惊,匆忙跑上前,不顾礼仪推开太子,抱住赵蔷:“母皇!母皇!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许久的呼唤,赵蔷都没有意识。
御医匆匆赶到,提着药箱,来到赵蔷身边:“公主,还请让老臣……”
“快!”安和赶忙让开位置,让御医为赵蔷把脉。
顾浔虽然已经回到了宴席上,但只站在并不显眼的位置,旁观这一切。
苏涂涂看到他,走到他旁边:“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顾浔觉出蹊跷,但看了好久也没确定到底是哪里不对,“从我回来,宴席就一直很平静,赵蔷除了期间喝了几杯酒,吃了点东西,再无其他。”
“但我看着,却不像是突发恶疾。”
“嗯,”苏涂涂跟着点了点头,“赵蔷的身体,从没出过问题。并且,如果真的是猝然离世,那我们也应该算是完成了任务,会跟着一起消失,但我们没有。”
御医为赵蔷诊治的时候,苏涂涂特意环视了整个宴席之上,所有人的神情。
虽然行色各异,但除了最稀疏平常的惊讶和害怕之外,在几个关键人物脸上,还是出现了不同的偏差。
比如太子看向赵蔷和安和的时候,眼中划过的狠厉和艳羡。
站在太子旁边的刘亭,眼中布满阴狠。
安和虽然在担心赵蔷,但眼神里还是充斥着对整个局势的掌控。
御医诊完脉,悄悄告知安和。
太子刚想问上一问,御医就已经匆忙离开。
安和稍稍站起身,环视众臣,她的话,在此刻,不容置疑:“众位大臣无需担忧,母皇只是吃坏了东西,待挪回宫中,不久就会清醒,还请大家稍安勿躁,更不要妄自揣测。”
“若有任何不尽不实的传到了本宫耳朵里,格杀勿论!”
安和的气势有着睥睨天下的威慑,即便正面对上太子的目光,都没有丝毫的退却。
众臣虽然各有想法,但安和既然下了令,也不敢有人多加微词。
只有刘亭,还以为安和对自己有情,所以大胆开口:“公主,陛下现今……”
“放肆!”不等刘亭说完,安和直接喝住了他。
“本宫身负监国之职,自应第一时间主持大局,何须他人置喙?”
安和猛然朝自己发难,出乎刘亭预料。
他本以为安和对自己情根深种,所以不论自己说什么,安和都会同意。
至少,也不会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出言警告,让自己难堪。
苏涂涂和顾浔对视一眼,大概明白已成定局,更无心参与纷争,主动朝安和微微行了个礼,一同离开。
有了两人带头,其余没话说的,自然也都纷纷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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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虽然有着自己的亲信和护卫,但安和些许年来,也未曾懈怠,同太子的人马,几乎能够形成对等之势。
所以,这位被废黜的太子,也只能暂时将自己的兵力聚集在城门外,轻易,不得入内。
尚好的是,安和以照顾母皇之名,将太子留在了宫中,暂居偏殿,让他一时无法与外面顺利取得联系。
那厢顾浔出了内宫,和外面那些大臣一样,也是无法洞悉里面的情况。
苏涂涂虽然在自己殿里,可也并不想参与,只是被安和传召,她还是不得不去。
苏涂涂到赵蔷殿里的时候,她还在睡着,旁边的药碗已经空了,想必是守在旁边的安和喂下的。
殿内,四下无人,只有安和与苏涂涂两个。
见到苏涂涂前来,安和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赶紧迎上去。
“涂涂,母皇她……”
“陛下到底怎么了?”
时势至此,安和与废太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而早已被认定为公主阵营的苏涂涂,只要安和出事,下一个死的,就会是自己。
所以哪怕先前有再多的纠缠,也只能先放下来。
“不太好,”安和摇了摇头,“母皇虽然没有旧病,但她始终有心结。这些时日,又为着皇位的事,殚精竭虑,以致急火攻心。”
“心结?”苏涂涂忽然纳闷了,“陛下的心结不就是想让你登上皇位吗?现如今那个位置对你来说几乎是囊中之物,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听到苏涂涂这么问,安和似乎很是为难,她犹犹豫豫的看了昏睡的赵蔷一眼,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母皇向来宠爱于你,如果能侥幸醒来,你要问的话,她愿意,会亲自告诉你。”
“现在最主要的,是我怕母皇一旦醒不过来,哥哥得了消息,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攻入皇城。到时候宫内宫外血流成河,我实在不想见到这样的景象。”
苏涂涂明白她的担心,但她更害怕另一种结果:“公主虽然监国,但毕竟陛下这次病得突然,也没留下准确的圣旨。加之还不知陛下什么时候会醒,我担心,废太子都等不过这两天。”
“你是觉得,哥哥可能都不用到我登上皇位时候发难?甚至今天晚上就会有所行动?”
“是。”苏涂涂沉重的点了点头。
安和来回踱着步子,忽然转过身抓住苏涂涂:“宫外……宫外顾浔,是不是我们的人?”
苏涂涂听到她提起“顾浔”,顿了下,才回答:“是。”
说实话,苏涂涂自己都觉得这个“是”字,说得挺亏心的。
毕竟,顾浔从始至终也没表明过到底支持哪一方,只不过因为苏涂涂在公主这儿,他才不会愿意苏涂涂遇到任何危险。
“我知道公主在想什么,但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你喜欢他?”紧张的气氛中,安和忽然凑近苏涂涂,两只眼睛都在诉说着“确定”两个字。
“无关,”苏涂涂坚定对上她的目光,“只是这里,是我带他来的,既然完完整整来了,我就要把他完完整整带回去。如果他有事,我不会心安。”
“去?去哪儿?”安和没明白苏涂涂的话,好在也没在意,而是继续说起自己的“认定”。
“苏涂涂,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他,你之所以拒绝,只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你们两个人走不到最后,甚至会分开得很难看。”
“可是涂涂,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为什么总要用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去做假设呢?也许,等到了那时候,你们比现在还好呢?”
“我跟刘亭,已然不可能,哪怕我再喜欢他,再能对他一切不好的品质装糊涂,我也不能容忍一个和我站在敌对立场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利用我的感情耀武扬威。”
“可是你和顾浔,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你,我看得出。”
“你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没错,但你以为,他在外面,就会真的安心,什么都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