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涂涂只顾着上药，根本没注意到他别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轻轻点在他伤口上。

苏涂涂明明没发现顾浔的紧张，但他就像做贼心虚一样，担心被发现，要用言语错开注意力。

可顾浔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能忽然抬了下头，看着她的眼：“谢谢。”

只是顾浔起的匆忙，苏涂涂没有提前预判，手里棉签一下重重蹭在伤口上，惹得顾浔没忍住“嘶”了一声。

顾浔下意识要摸额头，却被苏涂涂把手拍下。

“别碰，细菌。”

苏涂涂无奈的看了眼刚才不知道怎么，忽然开始毛躁起来的顾浔，本着他还是个病号的想法，语气柔和着：“对不起，我没给人上过药。”

“没事，是我的问题。”顾浔赶忙回了，只是后一句的声音很小，没让苏涂涂听清。

“也没人给我上过药。”

“什么？”

“没事。”

顾浔没回答，苏涂涂也没在意，拿起桌上的卡通创可贴，就要撕开贴到顾浔头上，却被顾浔伸手拦下。

“太可爱了。”

“可爱怎么了？这兔子多好玩啊，”苏涂涂倒是挺喜欢的，可不容顾浔不要，“难道我还要去给你找个老虎吗？”

“也不用，但……”

“没什么但是可是，就这个了。”

苏涂涂撕开创可贴，发现顾浔额上的碘伏还没干，只能伸出手扇了两下风，可惜效果过于细微，没起到什么作用。

眼看创可贴揭开太久，怕染上空气里的细菌，苏涂涂只能走近一步，微微低头，轻柔的对着伤口吹了吹风。

顾浔的伤口本来还有些疼，但倏然感受到苏涂涂的温度，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痒起来，甚至开始分不清是伤口给的反应，还是自己心里的反应。

顾浔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抬头的莽撞，而是轻微的抬了抬眼，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苏涂涂认真的模样，苏涂涂却因为专心在他的伤口上而无暇他顾，看不到自己的目光。

他几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涂涂的样子，她的目光坚定而倔强，加上微微发红的眼底，不知怎的，莫名就和记忆里的那双眼对在了一起。

决定和自己走的那个雨夜，决定吓退所有领养人留在自己家的那些天，好像都是这样的目光，表面脆弱，实际一旦下了主意，却任何人都拉不回来。

但还不等他细想，一个声音就自上方传来：“顾总，刚才那么危险，你为什么救我啊？”

顾浔听她说话，忽然不由得笑了自己一下，瞧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又不是个动物，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

为了彻底剔除自己心里那些旖旎的心思，顾浔故作玩笑：“怕你讹我。”

“什么？”

“我给你双倍报酬，你才答应我来星谷，视财如命的，要是再在我这儿伤着，你难道不会讹我医药费吗？”

“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

听着顾浔斩钉截铁的回答，苏涂涂瞬间不服起来，只是还不等自己回话，助理林风忽然推门而入。

因为他没敲门，所以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苏涂涂站在顾浔面前，按着他的额头.

两人的位置正好被桌子挡住，一个晃眼，林风还以为苏涂涂被顾浔抱在了怀里，瞬间如惊弓之鸟，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林风害怕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又好奇，小心翼翼从眼前扒开一条小缝，看向顾浔。

“顾，顾总，我不是故意的。”

哪怕在人间不久，苏涂涂也大概猜到林风是误会了什么，但她并不在意，还故意趁此机会，狠狠的把创可贴按在了顾浔伤口上。

顾浔始料未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赶忙用手去捂着创可贴，抬眼对上的，就是苏涂涂报仇雪恨的骄傲自豪。

顾浔吃了个哑巴亏，又不方便解释，只能把这苦自己吃了，忍着疼正色看向林风。

“有什么事吗？”

听着顾浔语气正常，林风才放心的把手放下来，答话。

“原芽说要见你们。”

***

苏涂涂和顾浔进去之后，“原芽”还是保持着和原来一样的防御式姿态。

苏涂涂特意看了眼，先前放在她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只是不远处的茶壶仍旧满着。

她心里大概有了谱，知道“原芽”没有初见时的抗拒，缓缓走近。

苏涂涂低下身子，把自己放在和“原芽”相持的位置，这样能够尽快拉近二人距离，不至于让对方觉出压迫感。

“你遇到的事情，方便和我们说吗？”苏涂涂的语气很轻，无论是为了附在原芽身体里的受难灵魂，还是为了表面看上去还是原芽的模样，都不会忍心伤害她。

“原芽”虽然抱住双膝，但还是鼓起勇气，执拗的抬起头，眼中去不掉的惊恐，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苏涂涂轻轻拨开她额间的碎发，顺着她怨毒的目光看向顾浔。

她虽然不知道“原芽”为什么这么恨顾浔，但还是开了口。

“他……伤害过你吗？”

顾浔莫名被cue，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是第一次和原芽见，不等“原芽”回答，被吓到的他匆忙摆了摆手。

惊慌失措间，竟然还有些可爱。

看着从来一本正经的顾浔忽然慌乱，苏涂涂努力把嘴角朝下压了压，但还是没忍住微微笑了出来。

苏涂涂转头看向“原芽”：“你之前见过顾浔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至少‘原芽’这个身份，是第一次见吧？”

“原芽”听到苏涂涂质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倔强的看了她一眼：“你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哈？”这是个苏涂涂从未想到的答案，没生气，反是笑了。

这个要求实在太幼稚和不合常理，她不能不笑。

“新竹，我没杀过人。”苏涂涂渐渐猜出她的身份，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就算想帮你，我也不会啊。”

新竹听到苏涂涂这么说，再看她表情真的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只能用力掰开苏涂涂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

她不信苏涂涂没动过手，可她掌心一切正常，看不出半点鲜红的血迹。

只有在小拇指指尖，有些微末的红色印记：“这个！”

新竹举起她的手，就像在确认自己的想法。

苏涂涂既然被发现了，无奈也只能解释给她听：“人界以外的生灵，肆意伤害人类，扰乱秩序，是会被反噬的。”

“我没杀过人，但我之前为了能让陈默尽快回去，帮他教训了一下害过他的小男孩。被反噬的恶果没渗进血脉里，但也算是留下了一点痕迹吧。”

“原芽”紧盯着苏涂涂，似乎执意要辨个真假，可最终，还是看到了苏涂涂全部的真诚。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问过星谷的人，他们说开完会之后，原芽只去过天台。天台上有什么，一目了然。”

“其实说起来，我前几天就应该发现的，但当时只顾着生气了，就忽视了你。”苏涂涂说的，还是她第一次来星谷时，和顾浔的那次不欢而散。

新竹既然身在星谷很久，对顾浔的来去和性格也很是清楚，听到苏涂涂提起他，又毫不掩饰的瞪了顾浔一眼。

“你讨厌他，我恨他，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联手杀了他？”新竹的执拗，就像个坚持讨糖果的孩子。

可以新竹的实际年龄推算，她大概差不多相当于人类的近四十岁。她不知道她为何还会有孩子般的执着，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杀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平添更多的仇恨。”

看着新竹犹豫，苏涂涂就知道她一定也是善良的，缓缓拉住她的手，传递着炙热的温度：“况且，顾浔也没害过你，对不对？你总不会告诉我，是他把你的叶子揪了吧？”

新竹虽然听进去了，但还是扭过头，故作冷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说他是不是有罪？”

新竹的目光还有些怨怼，她虽然不会再直接攻击苏涂涂，但苏涂涂还是会担心她伤害顾浔。

苏涂涂眼神示意顾浔离开，可顾浔只看了她一眼，就坚持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和苏涂涂一样平视着新竹。

“如果你对我有恨，可以直接动手，但别人都是无辜的，不要再伤害他们。”

新竹听着顾浔的话，忽然笑了起来，有点玩味：“你担心了？你担心的，是苏涂涂，还是原芽？”

“我……”

新竹看向顾浔的额头，一个卡通兔子的创可贴很是夺目，她伸手想去触碰，却被顾浔断然躲开。

新竹的目光在苏涂涂和顾浔之间来回巡视，第一次现出天真的笑意，指着创可贴的位置，看向苏涂涂。

“你贴的？”

苏涂涂想法简单，尤其在男女之情上，从来不会多想，刚要坦然回答，却被新竹打断。

她在星谷太久了，从星谷成立开始，就被挪到了这儿，所以对顾浔，她很了解。

恨屋及乌是真的，不忍心伤害无辜之人也是真的。

“顾总可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接近的人……”

苏涂涂对感情反应迟钝，或者说作为一只兔子的她压根没有那条弦，不知道新竹为什么总是提起顾浔，瞬间觉得顾浔有点碍事。

“要不我还是把他杀了吧，省得你总提他，不谈正事，腿都蹲麻了。”苏涂涂实在蹲不住了，干脆直接坐在地上。

顾浔：？？

新竹听苏涂涂这么说，就知道她一定没听明白，只能留给她自己日后慢慢悟。

新竹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并没有“原芽”的可爱，反而尽是温柔。

她的眼睛，灿烂的宛若繁星，散发着平和的母性光辉。

“其实，我不是竹子，我原本是个自由自在，生活在保护栖息地的大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