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高高在上的贵人,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不顾百姓的死活,你不配做天启的王!”
娅姹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用力坐直身体,双眸通红地怒斥天璇琳琅。
无人看见,一只通体赤红,混在血水里毫不起眼的毒虫,悄无声息地从她右手指尖的伤口钻出来,爬到天璇琳琅的腿上。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突然,天璇琳琅冷笑一声,她的身上瞬间腾起白色的火焰,火焰顺着两人相贴的部位,迅速向着娅姹的身上蔓延。
裴斐看得倒抽一口凉气,他满脸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李狰,语调怪异地问道:“珍珍,这是你们玄门的法术吗?”
身上的铃铛轻轻摇曳,脆耳的铃铛声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
李狰定定望着孙茗月身上诡异的火焰,按照剧本里的介绍,身为天启王朝的长公主,天璇琳琅从小修习仙法,她身上的白色火焰,乃是上一任天启皇帝特意为她寻来的云海星火,据说可以燃尽一切,沾之必死!
不过,眼前的白色火焰却并不是那传说中的云海星火,而是不断从孙茗月身上冒出的黑雾,具现化出来的。
只是情债为了贴合剧情,让黑雾在殿内众人的眼睛里改头换面成了白色火焰的模样。
“这都不用后期做特效了,简直就跟真的一样。”裴斐“啧啧”称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后期还是要做特效的,”李狰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裴斐立刻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抬起手揉了揉,眼前一切如旧,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娅姹眼睁睁看着白色火焰爬到手上,剧烈的灼烧疼痛让她控制不住地惨叫起来,她却死死抱住天璇琳琅的小腿,始终不肯松手。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娅姹身边,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同时响起娅姹凄厉的惨叫。
不过眨眼间,娅姹的双手已经扭曲变形,无力地垂在两侧。
天璇琳琅瞬间收起身上的白色火焰,脚下猛一用力,立刻将猝不及防的娅姹狠狠踹飞了出去。
娅姹重重摔在地上,白色火焰迅速向她的全身蔓延。
娅姹疼痛难耐地在地毯上哀嚎、翻滚,身上的白色火焰越烧越烈,可让人奇怪的是,她身下的黄漳绒缠枝莲飞鹤纹地毯,居然没有沾上半点儿火星。
裴斐望着被白色火焰包裹住的沈金玉,听着她响彻整间正殿的痛苦惨叫,眼中的新奇渐渐消失,俊朗的脸庞缓缓沉了下去,“是情债!”
他转头看着李狰,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有情债才能这么轻松地让在场所有人同时出现幻觉。”
“聪明。”李狰微一挑眉,冲着裴斐竖起了大拇指。
心中的猜测得到李狰的肯定,裴斐的面上不见一丝喜色。
他皱起眉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李狰,“昨天以前的情债可做不到如此以假乱真,让所有人都同时看见的幻象。”
听着娅姹凄厉刺耳的哀嚎声,裴斐将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珍珍,我们真的就放任不管吗?沈老师真的能应付得了如今的局面吗?”
情债力量的增长速度再一次颠覆了他的认知,即使明知道沈金玉是妖,拥有和情债抗衡的能力,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不是不信任李狰和张政南等玄门大师,而是眼前的一幕一幕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
他若不是上次拍戏的时候,意外被卷入诡异事件,亲身经历了奇幻、恐怖的事情,让他结识了李狰,他也不会相信,在普通世界以外,还有一个诡谲、神秘地世界。
恐怕他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还保持镇定,理智清晰地和李狰交谈。
李狰微微垂眉,掩住眼底的深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余光瞥见裴斐面上忧色不减,李狰抬眼望了一眼弥漫整间正殿的黑雾,摸了摸一枚垂下的铃铛,笑着看了裴斐一眼,柔声说道:“她的演技真的进步得很快,不是吗?”
裴斐闻言将视线重新转向拍摄现场,娅姹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火人,她翻滚、哀嚎的动静正逐渐变小。
佩戴好所有护身宝物的他现在情绪稳定,只是沉默地抿紧唇,几秒后叹了口气,“珍珍,我相信你们的眼光。”
他只是一个接触玄学不久的普通人,既然他看不破情债的障眼法,那便相信真正有本事的人。
显然,无论是李狰,张政南等玄门大师,还是沈金玉这个狐妖,他们都拥有对抗情债的手段。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做一个看客,不要满壶不响半壶叮当,反倒给李狰他们拖后腿。
李狰目光沉沉地望着拍摄现场,她不知道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裴斐已经思绪百转,心里做好了决定。
李狰默默地环视一圈四周,黑雾仍持续不断地从在场工作人员和演员的身上飘出。
视线在沈金玉的身上停留片刻,她的身上也开始冒出黑雾。
然后又看向孙茗月,她的身上黑雾最浓,不过,好像是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黑雾没有继续增长的迹象。
李狰无意识捏紧手里的铃铛,微微蹙眉,低声喃喃道:“还差点儿火候吗?”
“珍珍,你刚说什么?”没有听清楚的裴斐低头问道。
李狰神色如常地冲着裴斐笑了笑,“我说,我们继续往下看吧。”
现场拍摄仍在继续。
娅姹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覆盖在她身上的白色火焰灼烧得四周的空气微微扭曲,隐约能看见星辰闪烁。
仿佛被狂风席卷过的正殿终于恢复了安静。
忽然,端坐在宝座上的天璇琳琅打了个响指,娅姹身上燃烧的白色火焰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天璇琳琅的身体里。
天璇琳琅施施然站起身,连余光都懒得施舍给躺在各处,生死不知的侍卫、侍女们,转身向后面走去,“脏死了,我要沐浴,还有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了。”
她话音未落,又几名身影凭空出现在正殿中,他们同刚才突然出现的两名身影一样,身体全部都裹在墨色的长袍中,看不出身形和性别,脸上都戴着一张半边脸笑半边脸哭的诡异面具。
几人恭敬地冲着天璇琳琅快步离开的背影行了一礼,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不······不、许走!······把、玉牌、还给我!”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被烧死的娅姹,竟然挣扎着抬起头,朝着天璇琳琅的背影伸长手臂。
几名暗卫立刻身影闪烁,瞬间将娅姹围在中间。
“咦?居然还活着?”天璇琳琅诧异地转过身,她望着已经被烧得跟焦炭似的,还不死心努力挣扎的娅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果然是贱-人贱命,跟打不死的蜚蠊一样。”
“······玉牌······玉、牌······还我······”
娅姹完全无视了将她团团围住的暗卫,她的眼里只看得见那一抹最华贵娇艳的身影。
她艰难地冲着天璇琳琅的方向伸长手臂,努力张大被烧焦,血肉几乎连在一起的嘴巴,“······叛国者······把玉牌、还我······”沙哑的声音好像长长的指甲刮过木头,十分难听。
“叛国?”天璇琳琅玩味地念叨着这两个字,殿内如同影子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的暗卫们霎时齐齐跪下。
天璇琳琅的目光倏忽一冷,“既然这副好不容易治好的嗓子你不想要了,那我就帮你把舌头拔了吧。”
无需她下令,立刻有暗卫蹲到娅姹面前,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长大嘴巴,然后把手伸进她的嘴巴里,硬生生将她的舌头拔了出来。
娅姹痛苦地挣扎,然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青蛮国多年的奴隶生涯,身体内部早已经被蛊虫荼毒得破败不堪,全凭报仇和重归故土的信念,支撑着她拼命活了下来。
即使后来被霍有余救下,送到国师聂清远身边,她因为当年在青蛮国做奴隶时,体内被种下了很多蛊虫,这些蛊虫长年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厮杀,不可避免的,她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养蛊中逐渐衰败。
幸好,在聂清远的救治下,她勉强保住了性命,与体内的蛊虫成为了同生共死的状态。
如今的她,全凭体内的本命蛊和心中的一股执念撑着。
然而,只剩一口气的她哪里反抗得了暗卫,她就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儿,只能徒劳无力地挣扎。
暗卫的手中凭空出现一团蓝色的水,娅姹的舌头被水包裹住,竟然快速溶解,很快溶化在诡异的蓝水中。
娅姹大口大口吐着乌血,嘴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假的!都是假的!是障眼法!是障眼法!”清楚看见这一切的裴斐下意识在心里疯狂宽慰自己,然而,眼前血腥残忍的一幕,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李狰第一时间握紧裴斐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在这呢。”
温柔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从裴斐颤动的心上拂过,他情不自禁侧头看向李狰,“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他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抹好看的笑,握着李狰的手改为五指相扣。
李狰与他相视而笑,然后转回视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她目光沉沉地望着萦绕在沈金玉身上的黑雾,心中微微下沉,“你已经坚持不住了吗?”
“这样都不死?”天璇琳琅诧异地挑了挑眉。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死,”她想了想,露出兴味的笑容,“那就拖下去好生招待着吧。”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正殿,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好歹也是霍大将军和国师大人看中的人呢。”
天璇琳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娅姹不甘心地再次挣扎起来,“嗬嗬······”
蹲在娅姹身边的暗卫直接一个手刀将娅姹砍晕,他没有注意到,娅姹的眼角,一滴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水落下。
暗卫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打开倒出一粒药丸,然后直接塞进娅姹的嘴里,接着一把将人抗到肩上,身形一闪,几个起落人就不见了,只留下另外几名暗卫清理正殿。
李狰眼尖地注意到,藏在工作人员里的孟正德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